犹豫着又将丑话说在前面,先拱手作揖:“若是姑娘不喜,只当一阵风散了去!方静言绝无轻慢姑娘之意!” “这样严肃?”许卿娆见他窘迫得很,却又不得不说…很善解人意道:“可是你要与我借银子用?” 从腰间取下盒包,塞到他手里:“反正我到家了!这些碎银子也没什么用,你自拿去应急,不打紧的!” 方静言握着荷包,又放回她手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看她时变得坚定严肃,一字一顿:“我虽然还只是个清贫的穷学生,但我至少读过几年书,只要再努力些,来年开春大约是能考个举人的,再谋一份生计的!我是可以养家…养活姑娘的!” “养我?”许卿娆莞尔,却不明白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些什么? 见他越发紧张窘迫,收起笑容问道:“我为什要你养活?” “我与姑娘虽相识不过两日,可自打我第一眼见到姑娘时便已心动。路上种种,深以姑娘侠骨柔肠而动容…我不想让姑娘以为我是个巧言令色的轻浮之人,可一路上皆在担忧若与姑娘就此分别,再无交集。” 城门前人来人往的吵杂难入耳半丝,方静言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目光像是溺进了她盈盈秋波里… 生怕她觉得自己是花言巧语,竟木讷着举手起誓:“在下与姑娘保证,若姑娘首肯,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在下必以姑娘珍之重之,此生无论贫贱富贵,绝不生二心!” 许卿娆不曾听过这样的剖心相诉,且若一声闷雷在耳边炸起…许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如何应安放眼前这赤诚火热的心意,心中却明白她待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婉拒道:“我…我已有了婚约。” 方静言心中一团火熊熊烧得正旺,忽然被这一盆冷水泼得连点火星也不见了!手足无措深觉自己冒犯,浑身僵硬着,脚下更是如同打了钉子… 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连连拱手:“在下冒犯,请姑娘只当不曾听过我的这些话!后会有期!”转身逃似的走了。 “逍遥自在的日子…还真是诱人呢!”许卿娆目送他离开,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顺势避开黄莺,招呼猫儿过来,问她道:“哥哥的人都在吗?” “在呢,郡主有什么吩咐?”猫儿又改回了称呼。自从进了淮南府,便察觉到了暗号,世子的亲卫一直跟在身后。 “悄悄将身后的尾巴捆了,好生看管起来。”她不需要蛛丝马迹,只是凭与赵齐多年相处的了解,便知道藏云定然会跟在她附近… 往城楼上望去,借着垂柳遮面,再三与猫儿嘱咐:“别伤了他们,好吃好喝看管着就是!”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沈居一早便带人去朝云阁事无巨细打点布置,又着意添置了好多样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按照朝云传回来的消息,亲自拟了许多样她会喜欢的菜单准备家宴。 迎郡主回府这件事,不好张灯结彩嚷得人尽皆知,但内院可是一点没闲着。沈氏在云南的宗族长辈里,都被沈居打着给郡主庆祝笄年生日的名号请到府上。 打定主意,安心让许卿娆以嘉南郡主的身份亮相,正式迈入淮南王府的社交圈子。 “来了来了!王爷快瞧!”殷容带着两儿一女,同沈居、沈朗泽齐齐等在后门巴望着,跟后跟着的管家仆从都是王府里信得过的家生子。 表面工夫拿捏得极是周全,还没见到人,便越俎代庖以许卿娆的母亲自称起来:“只是委屈了女儿,为了掩人耳目不能走正门…” “这有什么的!走哪里她都是我淮南王府的郡主!”沈居这些年来只见过京城传回来的画像,此时眼看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金戈铁马的八尺男儿,激动得眼圈都是红的。 拉着沈朗泽,三步并作两步到马车前接人,近乡情怯地不知道唤她什么好:“娆儿…云儿…” 先王妃闺名栾枟,沈居为了纪念亡妻,取了其名半边放在女儿的名字里——沈思云。 “父王…”许卿娆拉开车帘,只欲说还休地露出半张侧脸,便让沈居的眼泪夺眶而出! 像…太像了!这张脸,几乎是从栾枟年轻时的肖像上拓下来的一般,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连眉心里藏着的那颗小痣都一模一样! “好孩子!好云儿!回家了回家了…”沈居见女儿与自己一点也不生分,亲昵依赖像是自幼带在身边长大的一般,越发地怜爱。 不知是激动过了头无意为之,还是要区分个亲疏嫡庶,拉着她的手介绍沈朗泽道:“这是你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哥哥!”俏生生两个字,将沈朗泽的心都叫化了! 他兄妹二人虽未谋面,可过去十年里书信往来不断,许卿娆又是个活泼性子,大到嘱咐惦记着沈朗泽与后母殷氏小心周旋,小到京中有什么时兴的饼饵点心、她逢年过节去了何处玩乐…大事小情常常写下许多流水账,每月攒起厚厚一沓通过暗卫寄给他。 “乖!”沈朗泽欢喜得不得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不善言辞的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一个字。 许卿娆看着得意忘形沈居,心中五味杂陈…因为殷氏而替生母产生的愤懑不甘,与父女血脉使然想要亲近的情绪交织着,实在没有办法武断地将手从他宽厚的大手里抽开。 她对许知足的父女之情,是感激、是飘零在京城中的安全感,可与眼前这人…是天性使然,一见到他如此拳拳爱意,她的眼睛便连带着心口一同发酸。 “连脾气也像极了你娘!是个娇气包!”眼前的沈居,提起亡妻时的追忆感怀,无论如何都不像时负心薄幸之人。 “王爷…”殷氏在一旁讪讪站了许久,外人一般…有些难堪。 凑上前来,遮掩着见到许卿娆这张脸时…心里的恶寒,抹起了眼泪:“女儿长得真是好…让我想起了王妃姐姐…” 许卿娆不言不语看着她作态,面上皆是惶惑不解…像是没反应过来眼前人的来历… 忽然甩开手,疏远道:“你该称我郡主。” “这…”殷氏的眼泪被怼了回去,她一句话点醒了许多人…王妃不在,郡主才是王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殷氏…不过是个侧室! 嘉南郡主是正儿八经有封号诰命的!若认真追究起来,殷容是要带着她的子女们,见大礼才是。 能出现在这门口的,都是王府里有头有脸,极得亲信倚重的管事们。个个人精似的,听话听音,心说这郡主看着少不经事,一来便掐着名份大义,给了殷侧妃个下马威,也不是个善茬! “王爷…”殷容听京中的消息描绘许卿娆是个小门小户的傻姑娘,原没放在心上,如今被她在众人面前被扫了脸面,上不去也下不来… 指望着沈居如往日一般替她出头,却见那人满心满眼都是女儿,未着一字晾着她。 “云儿,这是殷侧妃。”沈居到底也没表现出个是非态度,只是不咸不淡介绍起殷容,开解尴尬。 “你母妃不在时,都是殷侧妃在打理着后院。” “殷侧妃?”许卿娆恍然大悟,却仍是端端正正的受了她的礼。 “你是璟淮哥哥外祖家的人?”有殷国公府在,殷氏不会不知道她与璟淮哥哥的往来。 索性不遮不掩,眉眼弯弯笑得亲切得很,拉着殷容道:“既是熟人便好办了,劳殷侧妃得空将家事整理好交给我。” 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没料到,嘉南郡主连淮南王府的大门还没买迈进去,第一把火便直接烧到了殷侧妃的头上! 沈居只是装聋作哑笑着,不偏不向不表态,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面上,还真是一副不聋不痴不作家翁的姿态。 “王府的事情繁杂,郡主舟车劳顿,好好歇上几日再忙庶务也不迟。”殷容这些年名份上是侧室,可上头又没有王妃压着,顺风顺水已然将自己摆到了女主人的位置上。 便是当年栾氏在时,也是照顾着殷国公府的面子对她客客气气。今日却被许卿娆当头棒喝,才从美梦中惊觉,若是这丫头真揪着嫡庶高低不放,当着沈居的面…她竟一点法子也无! “母妃留下许多旧人,原也不用我操心什么。”许卿娆以不变应万变,视线越过身后的几位管事,竟一人不落地挨个儿叫出名字来。 “赵其昌、余献、相保,待会便将府中的账册送到我院子里,陈四家的、骆大家的…戌时,你们带着后院的女使到我院子里。” 许卿娆打定了主意快刀斩乱麻,便是他们畏惧殷氏多年来攒下的威严利害,也不敢真的在王爷面前忤逆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主子。 沈居看出了女儿打的主意,清咳一声掩住笑意,声援:“一切按郡主的吩咐!” 二姑娘沈荔原本还想着争风吃醋比个高低,却眼见着许卿娆雷厉风行一通连敲再打下来,连她娘都吃了瘪… 堆出满脸笑意,上前自报家门:“妹妹,我是沈荔,行二,只比你大一岁。” “二姐姐。”许卿娆听猫儿说起过这位二姑娘,大是大非上的坏心思没有,小心思却不断…若只是小磕小碰,井水不犯河水相处着便罢了。 沈居知道她兄妹二人有许多话要说,主动留出空间:“让你哥哥带你回朝云阁,梳妆打扮好了,再一起到主厅。” “父王…”许卿娆不知道究竟多少人知道她的来历,不知道与沈家宗族交际的远近尺度…谨慎问道:“我才回来,没关系吗?” 沈居盘踞一方,这十五年里铁腕将整个淮南都收拾得铁桶一般,自有底气在。 疼惜女儿流落在外周折受累,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尖,从容道:“不必在意他们,回到淮南王府,没人敢为难你。” 朗声舒阔道:“待会要让他们见见,我沈居的掌上明珠!” 许卿娆跟着沈朗泽往朝云阁去,见他只是如沐春风地笑,撒娇揽上他胳膊:“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儿?一定要我这时候急匆匆赶回来?” 她原本的计划,是等真正成了太子妃,有大权在握时再回来…既能给哥哥撑腰,也好方便查先王妃当年遇难的内情。却在月前忽然收到信,让她以死遁的法子回到淮南王府。 笑眯眯邀功:“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殷氏不是那么容易相与的。”沈朗泽点了下她鼻尖,提醒道。 方才殷氏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才投鼠忌器,偃旗息鼓,真要接手庶务,可不是容易的事。 “我知道,不过是试探一下父王的态度罢了。”王府里到底还是他一人说了算,她想知道父王是真的对殷氏有情,还是另有所图。 进了院子,许卿娆一路上留心打听,获悉了不少关于淮南王府的消息。一语概括之,便是八个字:雄踞一方,富可敌国。 纵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眼前富丽堂皇的院子仍是咂舌!明檐亮瓦,雕梁画栋,就连斗拱上的花纹,都是用金粉活了鱼胶水描着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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