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仪的眉目与许卿娆有三分美人皆有的相似,五官轮廓略圆钝了许多,更像年轻时的林氏,另是一番娴静温柔的风度。 挽着林氏的手臂,柔声细气问道:“娘,京中都传开了,说是殷国公府上门认了翰林院侍讲许家做亲戚,到底是什么回事?” “你这样急匆匆地回来,又是你婆母的授意?”林氏见女儿照三个月年前回来又瘦了许多,很是心疼,话里话外都是不乐意。 关上了门,也不必顾及那许多,骂道:“平时看你跟看家贼似的,这会子倒是殷勤!” 许知足和吴清华虽然私交深厚,可门第实在是差的远了些,这门亲事能成,全是吴清华十分乐意的缘故。 吴清华的夫人薛氏出身嘉定伯府,自然不愿意嫡子只娶个七品小官家的姑娘,却奈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勉勉强强点了头。 媳妇过门后,薛氏百般刁难,动辄便罚人站规矩。吴清华虽有心照拂,可到底也不好时时盯着儿媳妇,插手管后院的是非。 薛氏更是巧立名目,借口许家门第低,总回娘家让外人笑话。两府分明住得只两街之隔,许卿仪却两三个月才能回趟娘家。 还是为了娘家门第的缘故,许卿仪每每出去交际总是被人下脸面。里外受气,身子骨也养得不好,过门三年了还膝下空空。 “我婆母听说这事,骇得跟什么似的,连忙遣我回来问问…这事可是真的?” “怎么不真,殷国公府姑奶奶的排位正在咱家的祠堂里摆着呢!” 林氏记得夫君的叮嘱,自然不敢将十年前救那孩子是太子的事泄漏出去,与许卿仪也只是说:“许家祖辈的事我也不算十分清楚,但殷国公府总不会认错亲戚。” “这倒是桩好事,想必父亲升官,也有他家在其中提拔的缘故。”许卿仪也没多想,顺理成章认为近日家里的好事是借了殷国公府的势。 “那卿娆入宫的事,可是定了?” “圣旨已下,哪里还有的变,你爹虽不愿意,却也没法子。”林氏看女儿瘦得眼窝都凹了下去,一颗心跟针扎似的。 十指尚且有长短,何况活生生的人,许知足溺爱小女儿,林氏更偏爱大女儿。 此刻才说出了心里话:“我倒是盼着你妹妹能有些个造化,也好让你的日子松快些。” “爹想得对,卿娆单纯,何必送到宫里受苦。”许卿仪觉得自己不过是嫁到了学士府,上下打点便已是心力交瘁,何况宫里。 虽瘦了些,可气色却还好,安慰林氏道:“婆母虽然严厉,却也不是不近人情。我入府三年没生养,也从未提及给夫君纳妾的事,已是十分不易了。” “还是没动静?”这两年林氏不知替她找了多少偏方,苦药汤子一碗碗喝下去,一点用也没有。 “母亲不是不知道…”提起这事,许卿仪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吞吞吐吐…失落道:“他…就是那么个冷淡的性子,浑身上下连点热乎气也儿无。” 当初成亲时,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卿仪与吴禹征婚前只见了几面,那时他虽冷淡,却也没人逼他,是自己点头同意了的。 本以为婚后日日在一处熟悉了,不盼着柔情蜜意,可相敬如宾总是做得到的。谁知婚后到更不如…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楚河汉界似的,孩子又不泥人儿似的捏出来。 “好孩子,娘明日要带你妹妹到崇福寺去拜佛,倒是再替你与菩萨求求…”林氏没了法子,只能指望神佛保佑。 佛教乃南楚国教,上至王室公卿,下至平民百姓,逢年过节、家中有大事小情总要往佛寺去上炷香。嫁女大事,更是要在出嫁前寻一吉日入寺,在佛塔、佛像、经卷前燃灯供奉,以求顺心遂意。 “我明日随母亲同去吧。”许卿仪心里抱着万一的期望,也想沾沾家里的喜气。 “你婆婆可能放你出来?” “若是为了这事…想是能的。” 这消息既能传到学士府,自然也不会错过宫里。 静贵妃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纤细美人儿,养尊处优多年,少女时的瓜子脸儿如今生得一轮满月似的,正是珠圆玉润的富贵相。 “认亲戚?”连指尖儿都如同颗颗饱满的石榴粒儿似的,接过侍女递来的果脯零嘴。 “是管家带着族谱亲自去的,姑奶奶的排位如今已供在许府的祠堂了。”永和宫的掌事姑姑丹文回话。 “太子带出去的那个姑娘,就是这个许家的?”贵妃自然有眼线放在娘家,前脚赵齐领着许卿娆出门,后脚消息便传进了宫里。 “是,就是皇上这些日子常在观文殿召见的那位许翰林,听说在书画上颇有造诣。” 贵妃面上看不出喜怒,心思都像是放在一旁的果匣子里,挑挑拣拣半天,才中意放到嘴里块蜜木瓜。 问道:“那姑娘长得可好看?” “殿下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丹文又换上另外一样果肉在她手边,含笑道:“听说是连老太太都夸赞的好模样呢!” “这几样味好,另给皇上送去一份。”又捡块蜜金橘尝,甜到了心坎里。 回神,心不在焉道:“儿大不由娘,随他去。” “那…娘娘明日可还要见辅国公府和刑部尚书府的二位姑娘?”贵妃入宫这么些年来,总不按常理出牌,丹文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贵妃又端起寻常人只嫌腻的糖藕羹,伸手又舀了勺甘蜜,漫不经心:“他选他的,我看我的。” 顿了顿,笑眯眯:“明儿把皇后一起叫来…到底是嫡母,也该上上心。” 从殷国公府回来,赵齐入宫往御书房去,却被二皇子堵在了宫门口,听他道:“太子殿下满面春风要往何处啊?” “御书房。”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听说太子今日为了个美人大费周折,父皇面前…怕是不好交差。”二皇子揣着手,只要是能给赵齐找麻烦,不论事情大小,他乐此不彼。 “二哥同去?”赵齐停住脚步,表情有些玩味。 “什么意思?”二皇子既不服气赵齐,却又怕他,只敢不痛不痒地挑衅。 “二哥闲着,孤替二哥找些事做。”赵齐从袖中摸出条窄窄的缎面折子,当着二皇子的面展开,饶有兴致… “孤得了份陇右往京中的礼单,二哥要看看?有没有哪样看得上的...” “诶诶诶!五弟五弟!有话好好说!”二皇子一听陇右俩字,大惊失色,及时说起软话! 这礼单…是陇右往京中孝敬他的年例,怎么落到了东宫手里? 顾不及细看,及时与他陪起笑脸:“这点银子,哪里值得劳动父皇他老人家肝火!” “二哥找孤还有事?”赵齐将折子收回去,也不为难他,就此作罢。 “没事没事,五弟慢走!” 霍封回头见二皇子脚底抹油不见了影子,笑出声来…殿下手里的折子分明是安北给皇上的赈灾回报,二皇子做贼心虚上了套。 他心痒痒,问道:“殿下,您怎么知道陇右给二皇子往京中送礼的?” 赵齐挑眉,勾唇却未多说。 他并不是吓唬二皇子,陇右的礼单的确是被东宫截下了,只是眼下未带在身上。 陇右刺史往京中上礼的事可大可小,如何处置权看皇上的心意,他便暂且按住不发留待以后…只是这一番敲打,足够中宫消停到他大婚结束了。 小辫子捏在别人手里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二皇子心里火烧火燎的,骂了声:“阴阳怪气!” 转身却撞上另一人,招呼道:“七弟。” 七皇子赵辕,生母祥妃,外祖父是手握督率府军令的骠骑将军府。 “二哥又在太子那吃了瓜落儿?”赵辕是兄弟里人缘最好的一位,不如赵齐孤僻冷峻,也不像二皇子刺头似的…是京内上下,有口皆碑的和善人物。 “小事。”二皇子知道赵齐心黑,可这老七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囫囵着便过去了… “你听说没?太子看上了个五品官家的姑娘?” “弟弟自是不如二哥消息灵通。”这事不出一日便传的满城风雨,赵辕怎会不知,只是故意不提这茬罢了。 见他还要说,拉着人往宫门走:“我备了好酒,与八弟、九弟约好了一起去三哥府上商量东宫大婚要送些什么礼,二哥可有意同来?” “好啊!”二皇子正愁愤懑无处发泄,满口答应。
第6章 以东为贵,除了早年夭折的大皇子、六皇子,其余已成年皇子自东向西,以东宫为首分落于宫城周围十二卫诸街。 “我不请自来,希望没扰了三弟的雅兴。”二皇子跟在五皇子身后迈进大门,举止可没半点嘴上的拘束。 见其中亭台楼阁,轩台水榭错落有致,啧啧称奇:“三弟搬了新府邸,我还是头一回来,真是不错!果然,父皇除了五弟,最宠的就是你。” 三皇子赵逸人如其名,最是个超然自逸的人物,生母德妃前些年病故后,索性辞了朝务,四处逍遥。 “二哥这话不像赞这园子,倒像是数落弟弟逾矩。”三皇子最不喜二皇子成日间阴阳怪气,只安安稳稳在亭子里坐着,也不起身见礼。 斟了两盏茶,广袖一挥:“请。” “逾矩?我哪里敢…”二皇子囫囵着吞了香茗解渴,俨然若牛嚼牡丹。 也不避讳,大大咧咧抱怨起来:“有东宫珠玉在前,我这中宫嫡子也不过摆设,太子肯赏我个清净日子我便阿弥陀佛了!” 三皇子看他满头满脸的官司,便知又是在东宫那落了把柄,却不说破,又替他添了一盏。 “二哥也想开些,何必总与东宫只争些个口舌是非。” “想开?你们都是庶子,自然不在意。”分明没饮酒,二皇子却像是醉了似的,说起话来像是在自家书房里自在。 他自出生就被抱去了中宫抚养,早便不以为自己是庶出:“我是皇后嫡子,若非他占了殷国公府的风头,储君如何轮得上他坐?” “东宫诞生时有甘霖瓢泼三日,解了关中大旱。父皇金口:虽不至天,贵亦极矣。” 三皇子摩挲着手里的玉笛,忽然有提起这桩奇事,听不出到底是在息事宁人,还是在挑拨煽惑。 “父皇想抬举殷国公府,有一百个借口。”二皇子嘟囔一声,心里埋怨皇上偏心。 有口无心道:“便是如此,可七弟你生辰与他相差不过三日…要我说…” 六皇子与七皇子乃双生子,与东宫的生辰只隔了不过两天。 六皇子出生便没了气息,是以七皇子生下来便背着克兄不祥之名,为皇上所忌讳,也鲜少有人再提起与他东宫的渊源。 “二哥…”七皇子手一抖,茶水撒了他满身…歉然道:“是弟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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