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枝跟在姜弥之后入殿, 只不错眼地盯着脚下华贵的地毯,却没瞧见自她入殿以来上方的太后便含笑望着自己。 姜弥照例行礼问安后,太后便笑着开口, “你这孩子, 这几日气色倒好, 可见是宫中风水养人。” 姜弥也笑呵呵地走上前去, 在太后身边坐下,娇嗔道, “母后这话, 可是嫌弃儿臣长胖了?” 太后捏了捏姜弥的脸蛋, 无奈道, “妮子愈发大胆, 都开始逗弄起哀家来了。” 说罢才望向还低头站着的郁华枝, 太后掩去眼中的精明, 朝郁华枝温声开口, “你便是华枝吧?” 郁华枝闻言便俯身行了个大礼,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臣女郁华枝参见太后娘娘,承蒙太后娘娘召见,臣女不胜欣喜。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连太后也不住地暗赞,这通身的气派,几头的凤冠戴不得,只可惜…… 面上依旧温和地笑着,虚抬了手, “好孩子,快起来吧,也到哀家身前来,赐座。” 郁华枝安坐后这才抬头,望向元贞国之内最尊贵的女人,虽然眼尾已现岁月痕迹,但仍是位雍容华贵的美人,一身蹙金广陵鸾袍更显气韵。 只听她缓缓开口, “早就听闻你这孩子品貌极好,偏生你之前都不到哀家跟前来,今日还是听闻淑妃召你入宫,这才有缘一见,果真是个好孩子。” 郁华枝不敢托大,只恭顺回话, “太后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蒲柳之姿无缘得见太后娘娘,只得时常祝祷,愿陛下与太后娘娘安泰。” 倒是个懂事的,太后自觉心中谋算更是稳了几分, “你的心意哀家知道,淑妃与你交情甚笃,时常入宫来陪陪她,若是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也来陪哀家说说话。” 郁华枝笑着称是,倒是姜弥接过话头, “母后姿容艳冠后宫,哪里就算是老婆子,可真真羞煞儿臣们了。” 太后拍了拍姜弥的手,心情极好, “今日你嘴这般甜,自然有赏,只是……今日哀家的女官怎么也燃不好冷云香,你善调香,便去侧殿教教那些小丫头,教好了才有赏。” 姜弥正欲出言约上郁华枝一同前去,太后却摆了摆手,便只能作罢。 待姜弥去了侧殿,正殿之上便只剩下太后和郁华枝。桌上的冰酥酪冒着丝丝凉气,一旁的冰鉴里也是新起出的冰,盛夏时节却似置身秋日寒潭。 太后靠着坐塌,缓缓开口, “华枝,你可知如今局势焦灼?” 郁华枝心下惴惴,揣摩着字句回道, “太后娘娘说的是如今元贞国与萧国之争吗?” 见太后点头,她才接着开口, “如今萧国占据元贞北部疆土,又欲插手政事,臣女斗胆,如今情势的确不容乐观。” 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悠远, “身为元贞子民,当尽自己之力,保家国不失,哀家说的可对?” 郁华枝垂眸,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只叹臣女内宅女眷,于国家大事上却是无计可施。” 听了这话太后倒是摇头, “华枝,于此事上,你能做的可远比想的要多。” “今日哀家宣你过来,不单是为了同你话家常,而是有要紧话要问你。” 郁华枝心口一跳,总觉得此事不简单,太后娘娘支开了姜弥,为的竟是同自己密谈, “臣女愚钝,不知太后娘娘有何事吩咐?” 太后目光清明,正色开口, “你可愿意嫁给萧国的赫连羽将军?” 见郁华枝一时怔愣,太后便接着说 “这位赫连将军可是萧国太子的心腹,太子有了太子妃不好接近,但若你能接近赫连羽,为陛下探听萧国的情报,那可算是元贞国的功臣了。” 郁华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尽是无奈,不由生出郁结, “太后娘娘……臣女身为元贞国子民,自然不愿徒留亡国恨,但仅凭臣女,只怕也做不到扳倒萧国……” 太后轻哼了一声, “华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以你的姿容性情,赫连羽他一定难以拒绝。不过当然,仅凭你一人之力,也无法退敌,这个你放心,军中已有良将可用,里应外合之下元贞国当有生机。” “如今哀家便是要问你了,你,可愿意?” 郁华枝望向侧殿,姜弥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心已经凉了大半,难道自己真的无法摆脱受人支配的命运么? 沈云疆至今下落不明,北疆将士鲜血尚未凝干,便要她去亲近敌国之人,未免太过残忍。 郁华枝连拒绝的余地都无,若是无端牵连郁卿川和郁晏欢,还有自己的父亲,只怕没有好结果,心中太过无力,惟余叹息。 郁华枝压下眼中的酸意,怔怔开口, “臣女遵旨。” 郁华枝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皇宫,姜弥瞧她脸色不好却也问不出什么,脑子里只回想着太后的话, “这些日子且听你父亲的消息,多和赫连羽接触,若是一切顺利,哀家便可为你们准备大婚了……” 回了府中郁华枝遣散侍女,一个人闷在房里, “事情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论观情察势,郁卿川算得上是个中好手,从前的担忧大半都成真了。 郁华枝虽有打算离开京城,但殊玉那头若一时脱不开身,又该如何?更何况他若知晓此事,可会又添犹豫? 郁华枝看着渐暗的烛火,烛芯即将淹灭,她却无动于衷, “真的……由不得我吗?” 宫墙之内人心也并不安稳,魏齐霄已然得知母后与郁华枝谈话的内容,心内愈发烦躁,才入夜便朝姜弥宫里去了。 姜弥接驾后见陛下面色不善,便传了晚膳, “陛下一同用些吧,今日御膳房新做的菜式。” 魏齐霄点头,顺势坐下, “今日我烦得紧,带了好酒,淑妃可有兴致共饮?” 姜弥笑着应下, “从前在家时,我和华枝也总喜欢偷偷喝酒,今日便也陪陛下喝一场。” 两人无言对饮,倒也未觉得乏味,只是今日这酒……似乎格外浓郁。 不过半个时辰,带来的两壶酒便见了底,魏齐霄脸上微红,闷闷开口, “姜弥,同你说实话,我心里头一直都有个人,而这个人却是这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你说朕这个君王,是不是做得很窝囊?” 酒劲上头,姜弥眼角微红,悲从中来,酒后吐真言, “陛下,求而不得的不止你一个……这辈子,我也不可能与心悦之人长厢厮守,这或许便是阴差阳错,世事如此,徒叹奈何。” “原本我以为不会再这般难过的,可如今想来,终是意难平。” 魏齐霄低低地笑了,三分苦涩,两分凄凉,声音震着胸腔, “人呐,九五至尊也逃不过悲喜嗔痴,每次见到她,便像是暮色沉沉是最后一抹光亮,暗夜中那道残月……” “母后明明知晓我只想要她,却仍旧为我添置后妃,这不可笑么?” 姜弥眼皮略沉,眼前之人有些模糊,低眸浅笑间她似乎又见到了鲜衣怒马的那位少年,揉了揉眼睛, “你……” 魏齐霄转过头来,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赶忙将她拥入怀中,惟恐她突然消失不见,他不愿深究,只想和她一同沉沦。 “华枝,我想要你……” 听见怀中的娇娇软糯地应了,魏齐霄顿时心猿意马,罗帐灯昏,尽是旖旎。 外间伺候的宫女侍从听了一整夜脸红心跳的动静,待天明之时姜弥才算清醒过来,只觉昨夜梦中景象实在真实,一翻身却见到了魏齐霄沉睡的身影。 姜弥低头,只见锦被下自己不着寸缕,暗道不妙,惊慌之际魏齐霄也睁开了双眼,二人一对视便知晓木已成舟,更别提床榻上的落红,殷红似冬日雪中红梅。 魏齐霄坐起身来,捶了捶自己宿醉的脑袋,两人脸上尽是懊恼的神情,倒是姜弥先开了口, “陛下……该上朝了。” 魏齐霄深深叹了口气, “昨夜……朕也不知怎么回事,没想到成了这般。” 看着那处扎眼的红,魏齐霄正色道, “如今木已成舟,不过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昨夜实在要得狠了些,姜弥脸上有些疲倦,只微微笑着道, “臣妾知道的。” 待魏齐霄起身去上早朝,又吩咐人往姜弥这处送了许多赏赐,姜弥目光幽深, “陛下竟是喜欢华枝么?” 作者有话说: 感觉读者朋友们惜字如金哦,埋头看文,我单机更文hhh~
第39章 孤注一掷 晨光熹微, 院子里的荷叶上还余几滴露水,浸润过水汽的莲花愈显娇艳。 郁华枝的侍女正将廊上帘子放下,风将帘挂吹得摇来荡去, 因小姐还未起身,院中并不闻人声。 近几日连郁卿川都看出郁华枝心中有事,眉间的郁色久未消散, 向明微打听也没有结果。 毕竟当时明微候在殿外,太后究竟同郁华枝说了何事,只有她自己知晓。 算起来今日到了日子,郁华枝忽地坐起身来, 明微听见动静便入屋服侍她起身。 坐在妆台之前, 细细端详郁华枝的神色,并不似前几日那般难看, 反倒有几分坚定之色。 见她思忖片刻,便朝明微吩咐, “明微, 今日午膳后我要出门, 去马房吩咐了小厮吧。” 明微应声下去, 便换上顾嬷嬷给她挽发, 瞧着自家小姐乌黑如瀑的的长发,不禁出声感慨, “小姐的头发同夫人当年一般, 养得极好。” 见嬷嬷提起母亲, 郁华枝也不免出神, “母亲去得早, 我竟连她的模样也记不清了……” 顾嬷嬷叹了口气, 替郁华枝梳着长发, “夫人临终时命奴婢照顾好小姐公子,希望你们能够找到可堪托付的郎君,莫要像她一般,所托非人……如今大小姐已然出嫁,便剩下小姐你了,其实也不求郎君家世显赫,只要能一心对你,老奴也算是完成夫人所托了。” 郁华枝闻言,良久未有言语,用了午膳便吩咐小厮驾车去了雁归山。 今日天气极好,似刚染出来的孔雀蓝绸缎,澄净至极,不沾半分尘埃。 郁华枝一身莲青银纹蝉纱丝裙,因着暑热,手上轻摇一柄玉竹扇,几分清凉扑扇着美人姝颜。 想着今日想同殊玉说的话,显然是孤注一掷,所以神情也带着几分紧张。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雁归山,郁华枝命明微在马车上候着,自己抬脚朝殊玉的院子里走去。 不知怎的,今日总觉得林中禽鸟欢腾,颇为热闹,想来是自己眼下心不静,在山中仍觉得吵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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