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之紧紧攥着袖口,朝军医问道, “还有多久?” 贺军医眉头紧蹙,良久叹气, “将军三日前便已中毒,只因伤及皮肉,故而毒性扩散得慢些,否则三日前便已药石无医,撑到今天全靠将军体魄强健,算起来,最多不过后日……” 慕寒之闻言立时站起来拉着军医,眼睛里都是猩红,仍是不愿接受, “贺军医,你说贺辛喜欢琢磨用毒,她或许有办法的,是不是?” 贺军医摇了摇头, “属下并不愿意让她钻研这些,所以如何解这毒小女也并不知晓,只怕要找到这位毒医,兴许他还有办法,只是这人海茫茫,他向来行踪成谜,从何找起呢?” 慕寒之轻哼, “凭他是谁,本宫定要找到他的下落。” 慕寒之说罢便唤来暗卫,连带着将赫连羽身边的暗卫也派出了大半, “都给本宫去找,碧落黄泉,将那个毒医带回来。” 赫连羽垂着眸子,似有些疲倦,待众人领命退出了帐子,他才缓缓开口, “殿下,生死有命,许是强求不来的。” 慕寒之闷闷坐回床边,心下尽是愤懑, “沈云疆,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泄恨,元贞国……” “哼,若本宫拿不下这区区元贞国,便是无能。” 赫连羽轻叹一声,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失落,轻声道, “殿下,臣想给华枝写封信……”
第106章 帐外滔天的兵刃相接之声逐渐消逝, 沈云疆见萧国援军已至,便知在此缠斗无益,召集军队利落离开。 他走前看了一眼萧国的人马, 唯独不见赫连羽,想来此刻毒性已蔓延至他全身,不觉轻松一笑, “赫连羽,这次终究是你输了。” 众人见状拿不准是否要追击,想着入帐请示赫连羽,却被慕寒之轰了出来, 只说原地整军, 便也作罢。 赫连羽眼下周身乏力,靠慕寒之扶着才来到桌案前, 缓缓拿起笔,却只停在空中,直到墨汁溅到纸上, 接连湮没入纸张, 他才不禁苦笑。 慕寒之压抑着心下的悲凉, 起身给他换了几张纸, 静静看他落笔。见他如今虚弱至此,不觉回想起从前的模样。 从前的赫连羽疏离淡漠,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在战场上杀伐果断, 即便血珠染上面颊, 也丝毫不减冷峻。 这般的少年将军那个姑娘会不动心, 可即便他拒绝了公主, 自己的妹妹, 慕寒之也从未恼过他,反而觉得他就该是这个样子,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他从前即便与赫连羽交好,但也总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他,有时却又觉得自己从未彻底懂过他。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多流连片刻,更不知何时会消失于这世间。若当真要为他挑个去处,慕寒之也只能想到天上宫阙。 慕寒之也没想到,赫连羽随自己初至元贞国,如此之快就遇见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从此放在心头,一刻不忘,即便如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心心念念的也是给她写信。 他一时不敢去细想,待赫连羽当真去了,郁华枝看见这封信会是怎样肝肠寸断,实在太过磨人…… 赫连羽强撑着将信写好,又密封后才递到太子手中,扶着椅子坐下,神色寥落, “眼下只怕元贞国内局势已乱,派别人送信微臣不放心,想来微臣的身子也撑不了太久了,只得托殿下转交给华枝……” “微臣虽然在京中做了准备,能保华枝平安无虞,但日后微臣若是不在……怕别人欺负她,所以殿下,可否能照拂一二,护她此生顺遂无忧?” 慕寒之觉得手中轻飘飘的信笺顿时重于千金,悲从中来,红着眼睛郑重开口, “殊玉,你的伤也是为救我而来,这么多年我更是知晓你一心扶持的心意,你我乃是至交好友,情分更不必多说。我答应你,有我在的一天,便没有人能伤华枝分毫。” 赫连羽闻言略拱了手,气息紊乱,无奈一笑,却尽是苦涩, “说好要活着回去见她的,我只怕她知晓我的死讯,伤心狠了……” 帐外众将士来往,忙着收拾同袍的尸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终究只剩一叹,烈酒下肚也不过聊胜于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林间原本开得正好的满树桃花,如今却在暴雨和硝烟的夹击中所剩无几,枝叶寥落,然年年岁岁花相似,明年这个时候依旧能笑春风,但人却岁岁不同,空吟东风恶,欢情薄。 说来残酷,有些人,注定只能看见今年春日的桃花了…… 沈云疆率军一路北上,看此架势,是要攻回京城,先护住魏齐霄等一干皇室之人。 自然,他心下也有自己的心思。沈云疆明白,赫连羽与郁华枝的这桩婚事少不了陛下和太后的推波助澜。 他不愿郁华枝再成为棋子,所以此次回京也是要护住她,至于赫连羽,想来她总会放下的…… 想至此,他不免紧了缰绳,总想着再快些,待安顿好一切,他沈氏的血海深仇也是该好好同萧国算算了。 郁华枝近来喝了贺辛配的药,多少有些成效,可夜间多梦的毛病却还是没好,今夜尤其睡不踏实。 她额间已经生出薄汗,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入梦的又是满目血色,赫连羽望着她笑,郁华枝总算高兴起来,笑着朝他跑去, “殊玉,你总算回来了!” 郁华枝的手却抓了个空,看着赫连羽离自己越来越远,声音几不可闻,似湮于空中, “华枝,我要走了……” 郁华枝惊疑开口, “殊玉,你要去哪儿啊?” 郁华枝像身处迷雾,再不见赫连羽的身影,慌忙喊道, “殊玉,殊玉!我在这儿呢,你还要去哪?” 郁华枝喊出声时,明微便赶忙进来,自家姑娘梦中惊悸,自打将军走后便开始了,所以她也时时警醒着。 明微却怎么也唤不醒郁华枝,她似陷入梦魇,捂着胸口,神情痛苦。 郁华枝只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掉,却找不到赫连羽,心下愈发委屈,眼角清泪沾湿枕头。 明微见状赶忙将贺辛唤来,边哭边道, “夫人之前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贺大夫你快瞧瞧如何是好……” 顾嬷嬷吩咐下人先去熬药,自己也匆匆赶来,止不住地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啊……” 贺辛诊脉后也十分疑惑, “按理来说近来夫人调养得不错,症状也减轻了,本不该如此的……” 贺辛叹了口气,才接着道, “看来得加大药量,再施一次针,或许会好些。” 这一番折腾,又是到天明时才好,郁华枝逐渐恢复了神志,可睁眼后就挣扎起身,口中不停念叨, “殊玉呢?殊玉在哪?” 明微扶着她,温声解释, “夫人,将军还未回来呢,昨日才送的信夫人才看过,想来也快到京城了。” 郁华枝怔怔落下几滴泪,俯在床边轻轻开口, “我做了个梦,梦里他说他要走了,不回来了……” “明微,你说殊玉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明微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怎么会呢?将军神勇无比,在战场上也鲜少有对手,此番自然也是所向披靡,都说梦是反的,夫人可千万别吓着自己了。” 郁华枝仍是失神,但也渐渐止住了哭,喝了药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午后洛萦同郁华枝一同登门,似乎是听闻郁华枝近来身体不佳,今日一瞧也吓了一跳,比起之前,郁华枝身形愈发消瘦,不免忧心。 二人见她还睡着,便悄声唤了明微、贺辛几人去外间问话。 郁晏欢也带着几分薄怒, “华枝这般样子,你们为何也不回府来告诉我?” 洛萦见几人无奈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道, “也别怪她们几个了,华枝多有主见的一个人,定是她怕我们担心,这才拦着不让说的。” “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你们仔细说说,她倒是是为何,短短一月又瘦了这么多?她身子是个什么症候?” 明微最近总也悬着心,见二人问起,自然是仔仔细细全都说了, “夫人实在是担心将军,自打将军走后便惊悸多梦,严重时连胸口也抽痛,一直调养也未见起色,只怕是心病……” 郁晏欢闻言不住叹气, “从前沈云疆那回……华枝也极是伤怀,这次怕也是想到了上次,更何况,是赫连羽,那便更是不同了……” 洛萦缓缓点头,试探地问道, “要不,请个太医来瞧瞧?” 郁晏欢却是摇了摇头, “不妥,如今华枝这般身份,请元贞国的太医反倒不妙了。” 洛萦也明白她的意思,只得作罢,倒是想起今日卢修霖的话, “你说华枝这般担心,可是南方当真出了乱子?我听夫君说起,陛下下令,巡检司交由宋淳辖制,要知道这处从前可是赫连羽在掌控之下,骤然出了这道旨意,陛下就不怕赫连羽回京后刁难么?” “如今颇有几分山雨欲来之感,就连哥哥……他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回,也不知如何了……” 郁晏欢听着这些,心下愈发不安,难不成真的要乱了? 二人商量间听见华枝的声音,便进屋陪着她说了会子话,方才之言却是半句都未提,只嘱咐她好生养身子。 郁华枝虽然都乖乖应下,可要是这般简单就好了。 待送走了洛萦和姐姐,郁华枝又将赫连羽这几月送回来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手中握着昨夜刚到的信,怔怔出神, “你在信中说芡州山林繁茂,桃花开得正好,那你何时才回来带我去瞧瞧呢?” 不过十日,弹指一挥间,却天翻地覆,南方战况终是传入京城,惊掉了暮春最后一树缤纷。 元贞国军队解决掉萧国驻守京城的数千将士,便稳稳拿下京城。 甲辰也终于赶到京城,郁华枝骤然听闻,也顾不得许多,快步来到前厅,只见他腰上缠着白布,一时愣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出口, “甲辰,你为何腰间系着白布呢?” 甲辰面色戚戚,咬着牙端正跪下,朝郁华枝磕了个头, “夫人,将军……已逝。” 郁华枝眼睛红红,却突然笑出了声,似是半点都不相信, “甲辰,你胡说什么呢?将军好好的,若他听见是要治你罪的。” 甲辰略带哽咽,还是要将将军交代的事全部告知夫人才行, “夫人,将军战死沙场,眼下京城已经不安全了,属下这就带夫人离开。” 郁华枝仍是笑着,手却不住微颤,缓缓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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