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全然忘了萧韫的身份,心里恐惧过盛,竟不管不顾地要把萧韫往床底下推。 萧韫:“......” 他站着不动,挑眉无声地问:你让我藏这? 阿圆仔细一想,也确实不妥。可她屋子小,里头的格局简单,从外间望进来一眼都能望到头。 而能藏身的地方也只有床底下和衣柜,但衣柜里塞满了衣裳自然是再藏不下一个人。 此时再退回去让萧韫跳窗户也来不及了,因为这时,已经见她娘推门进来。 “阿圆睡了?外头怎么一个丫头都......” 她见女儿慌慌张张地从里间出来,蹙眉问:“做什么?遇到贼了?” 下一刻视线顺着往里一瞥,纱帘后头站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一看就是男人。 褚夫人大惊。 “天杀的!竟真有贼!” 她大惊之下,把女儿拉到身后,顺手就抄起桌上的花瓶砸过去。 但砸偏了,于是又眼疾手快地拿起桌上女儿作画用的镇尺,朝着里头的人就冲过去。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烂贼人!” 只不过她还没靠近萧韫的身,就被从门外突然进来的暗卫制止。 暗卫几乎是飞进来的,如箭矢一般的速度,长剑指着褚夫人,萧韫都来不及阻拦。 变化来得太快,褚夫人望着剑上的冷光,整个人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 随即,也清晰地瞧见了站在帘子后头男人的面貌。 她又懵又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圆赶紧上前来:“别伤我娘,把剑拿开!” 暗卫没动,直到萧韫开口让他们退下,这些人才跟一阵风似的又突然消失了。 阿圆扶她娘到椅子坐下。 褚夫人被这变故弄得回不过神,瞧了瞧萧韫又瞧了瞧她女儿,好半天才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 . 亥时,褚家堂屋灯火通明。 褚大人和褚夫人坐在上首,萧韫和阿圆站在堂中央。而褚琬则是听见动静跑过来的,见气氛凝重,阿娘气得头顶冒烟,她寻了个借口偷溜了。 景王殿下的笑话她可不敢看。 出堂屋时,褚琬顺便把院里的婆子小厮都撵走,只留莲蓉和桃素守在那里。 此时,堂屋内气氛低沉,犹如冬日即将暴风雪来临的前夜。 褚夫人很生气,却又不得不压住怒火,短短的小会儿工夫她已经想了无数种女儿被这人欺负的情况。 她气得眼眶发红,若不是碍着还有外人,真想痛哭一场。 倒是一旁的褚大人这会儿云里雾里的,坐椅子也不敢坐全,只挨了半边屁股。 他小心翼翼地打破沉寂,问:“你你你.....真是景王?” 萧韫面色平静:“正是。” “可你不是沈霂吗?” 尽管萧韫已经将这几年的事解释了一遍,但褚大人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乖乖勒! 他女儿的师父居然是景王殿下! 难怪一直以来觉得这人眼熟。六年前景王还是太子时,大朝会的时候,他远远地瞧见过。 只不过彼时萧韫化名沈霂,他哪里敢想这是堂堂的景王殿下? 褚大人跟褚夫人不一样,他胆小,这会儿坐如针毡,脑子里回想的净是以前对萧韫做过的大逆不道的事。 就,忐忑得很。 少顷,他瞧了眼旁边还在气头上的人,很想劝两句——夫人悠着点啊,这可是景王,未来的太子殿下,忍住别发火啊。 “夫人?”褚大人小声问:“你看这事......” 褚夫人又气又难过,眼眶越来越酸,还未开口,眼角就先流下一行泪。 阿圆瞧了,自责得很,也呜呜哭起来:“娘,是女儿对不住您!是女儿一直瞒着你们!” “你是对不住我!”褚夫人气:“枉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却背着我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后头的话她生生咽下去,憋得喉咙都疼了。 萧韫垂下眼,攥住阿圆的手,开口道:“褚伯母,是晚辈先对阿圆动情,一切过错皆由晚辈来担。” “你担?”褚夫人忍不住大声了些:“你要如何担?” 萧韫放开阿圆,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褚夫人尽管心里恼火,但也清楚受不得他的礼,起身避开。 “你不必如此,我可不敢受殿下的礼。” 萧韫一揖到底,谦卑而诚恳道:“晚辈心仪阿圆,想娶阿圆为妻,会待她如珍如宝,绝不让二位的掌上明珠受半点委屈。” “殿下说得轻巧,”褚夫人道:“殿下是什么身份,我褚家女儿又是什么身份?怎当得殿下的妻室?殿下不必拿这样的话搪塞我们夫妻,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止于此处,出了这个门,再不会透露半句出去,不会败坏殿下名声。” “至于娶阿圆为妻.....”褚夫人冷笑:“我褚家有自知之明,并无资格当殿下的外戚。若是殿下还肯怜我女儿半点,请今日断了关系,日后不必再提。” “娘,”阿圆不依,哽咽道:“我想嫁他,我不想断......” “你住口!”褚夫人冷眼横过去:“你想去给他当妾?我养你这么大,你竟是自甘堕落......” “夫人慎言!”这时,褚大人在一旁提醒。 眼前之人是景王殿下,怎能说给他当妾是自甘堕落?不要命了? 褚夫人痛心,悲恨怒怨交加,竟是真忍不住哭了。 她跪下去求萧韫:“我女儿还小不懂事,殿下若是还念这几年师徒情,就请放过她。臣妇不忍......臣妇不忍啊......” 说完,褚夫人呜呜呜哭出声。 她看着长大乖巧孝顺的女儿,又怎忍心让她去给人做妾?她褚家一无权势二无钱财,若是女儿往后被欺负,连上门帮衬都帮衬不了。 阿圆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跑过去抱着母亲也哭个不停。 萧韫无奈。 他一掀衣袍,索性给褚家夫妻跪下来:“伯父伯母,晚辈真心想娶阿圆为妻,并非做妾。” 他话音才落,褚大人吓得腿软,赶紧过来扶萧韫:“殿下不可行如此大礼!” 但他怎么也扶不起萧韫。 萧韫道:“此礼乃晚辈以沈霂之名向二位致歉,褚伯父无需惶恐。” 这时,褚夫人也惊得不哭了。 她推了推阿圆,示意她:“你去扶。” 阿圆这才过去把萧韫拉起来。 待各自重新坐好后,褚夫人擦了擦眼角,收拾情绪,问萧韫:“殿下适才说娶阿圆是真心?” “绝无假话。” “可......” “晚辈清楚褚伯母顾虑什么,此前阿圆也曾顾虑过此事。晚辈今日便在此明说....”萧韫道:“最迟不过明年春,我将起复东宫,届时会请圣旨赐婚。” “但皇上那边会同意吗?我们褚家小门小户,这泼天的福气恐怕受不住。” “伯母不必担心,此事我自会处理。我适才所言未尽....”萧韫继续道:“晚辈想娶阿圆,也只会娶她一个,必不让她受委屈。” 闻言,褚大人和褚夫人俱是震惊。 只娶阿圆一个? 萧韫是何身份?不久的将来会是太子,甚至以后会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有哪个帝王能说只取一个的? 褚夫人震惊的同时,也很是不敢置信:“殿下,并非臣妇多疑,而是您适才所说只娶一个未免......” “未免耸人听闻是吗?”萧韫笑了笑,随即正色缓声道:“我对故去的嘉懿皇后起誓,我萧韫只会娶阿圆一个,珍她敬她爱她,此生不负。” 这下,倒是令褚夫人说不出话了。此前因发现两人私情的那股怒气也渐渐消散了许多。 少顷,萧韫离坐,再次向两人行礼道:“伯父伯母,晚辈曾说过心仪一女子已久,今日诚心求娶,还请二位成全。” 阿圆也走到他身边,对父母行礼道:“爹,娘,我也喜欢萧韫,此生只想嫁他一个。” 她话说完,萧韫转头含笑看了她一眼,看得阿圆羞臊,红着脸瞪过去。 两个小儿女眉来眼去的举动,褚夫人又怎会瞧不见? 萧韫做到如此,她若是再拿乔就不合适了。 最后,她说道:“成全你们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萧韫和阿圆双双抬眼。 . 褚夫人的条件是——要求两人在赐婚前不准见面。 这个条件不复杂,但对于刚心意相通没热乎多久的小情侣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 萧韫倒是希望褚家夫妇揍他一顿更好,总比见不到人强。 可没办法,未来岳母想看他的诚意,没取得赐婚圣旨之前断是不让他们再见面。 为此,褚夫人还特地花重金请了几个护院,就专门看守阿圆的院子。此举为了防谁不言而喻,把萧韫爬.墙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搞得接下来的日子,两人跟野地里的小白菜似的,命苦得很。
第100章 不能跟萧韫见面, 阿圆百无聊赖,日子似乎也变得漫长起来。 所幸两人虽不得见,但能以信传情。 往回萧韫隔两日才写一封信, 如今变成了一日三封。除了送信,其他吃的玩的用的也跟流水般不间断。 褚家大门整日有人进进出出, 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街坊邻居刘夫人瞧见了, 好奇得很。某日逮着褚夫人就问:“你家来亲戚了?怎的这么多小厮婢女进进出出, 每回还搬许多东西?” 褚夫人都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草草点头:“是来了个远房亲戚,家当有点多。” 可不就是家当?褚夫人心想。 也不知是景王有意为她女儿攒嫁妆还是怎么的, 吃穿用的净选好的搬过来。 有一回, 听女儿说天凉了椅子坐垫太薄, 她还想着回头得空让人缝个厚点的,结果当日下午景王就给她女儿送来了。不仅送坐垫,连带着一整套花梨木桌椅都给送过来。 如今簌雪院堆不下都堆放到了正院。 萧韫那日说要娶她女儿为妻, 褚夫人彼时还不大敢相信,这些日子倒是看得真真切切了。 “不说了,”她对刘夫人辞别道:“我得回娘家办点事。” 褚夫人思量着, 这么大的事还是得跟自家弟弟商量才行, 她一个妇道人家揣这事揣得心惊肉跳。也不知她那女儿怎的就如此淡定, 居然还有闲心绣花看书。 如此一对比,倒是觉得她这女儿遇事更大气沉稳。 . 到了十月, 天气越发凉起来。 阿圆怕冷,婢女索性给她燃上炭火。 她屋子里燃的是上好的银丝炭, 跟以前的那些炭不一样。银丝炭耐烧还不呛鼻, 几乎没烟尘, 她人坐在屋子里连衣裳都无需加多少。 褚琬沾了妹妹的光, 也分了许多银丝炭,每回看阿圆的眼神都觉得不可思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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