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眼下形势,谁人都看得出太子更胜一筹。皇帝犹如垂垂老迈的狮子,除了无能怒吼,已经黔驴技穷。 是以,多数站队太子这边,而站皇帝陛下的无非是后宫妃嫔们的娘家亲眷,并无多大实权。 皇帝气得吐血。 某日,在太子去探望他之后,果真吐了些血出来。 也不知太子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原本不大好的身子,突然恶化,躺在榻上大骂竖子无孝。 “你何苦激怒父皇?” 慧兰公主闻讯赶至东宫,劝道:“且不说他身子抱恙,就说你如今才恢复储君身份,正是需要经营名声之时。若是落下个心狠手辣、无孝无德的骂名,以后清流弹劾你回回要拿这事作筏子。” 萧韫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慢慢悠悠地品茶。 慧兰公主叹气,问:“你到底怎么了?贤贵妃已死,你大仇得报,且又赐了婚,正是风光得意之际,为何还整日不虞?” “阿姐....”萧韫动了动喉咙,心里的话转到舌尖又咽了下去:“罢了。” “什么?” “没什么。”萧韫给她倒了杯茶。 有些事,她不知情反倒更好。 “听我一言,”慧兰公主说:“就算不为别的,看在他是咱们父皇的份上,你尽量顺着他些。我听太医说,父皇身子从年初开始就已经不行了,也不知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萧韫不为所动,也正是因为不知撑到什么时候,他才迫切地扶持他人。 就算到死,他也还在怀疑这个儿子。 . 进入三月后,天气逐渐暖和,人们衣衫开始换成薄的。 阿圆已经有许多衣裳穿,但她现在是准太子妃的身份,内务府连她今年春夏衣裳也制了出来。 这日上午,阿圆就站在镜前试了好些新衣。 婢女莲蓉道:“宫里的尚衣监果真好本事,做的衣裳针线细密,且款式也时兴。” 她从箱子里挑出一件:“奴婢看这件就挺好,过两日清明踏青,姑娘可穿这件出去游玩。” 阿圆这些日足不出户,但每天都收到京城贵女们的请帖。有邀她去吃茶的,也有邀她去赏花的,还有邀她去打马球的,不过阿圆皆以不得闲为由推拒了。 但这回邀她的不是别人,是她二表姐肖梓晴。 肖梓晴写了封信过来,大意是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也不知何时回来,便邀她出去见面。 阿圆已经许久没见二表姐,也不知她近日在忙什么。但从她字里行间读出了些许惆怅,似乎过得不大好。 因此,肖梓晴的请帖才下过来,她就立即写了回帖过去。 阿圆瞥了眼莲蓉手上的那套衣裳,摇头道:“好看是好看,但太过招摇,我如今还不是太子妃,而且又是去见表姐,穿随意些就好。” . 踏青这日,春光明媚,南城湖畔到处都是游人。有的铺筵席煮水品茶,有的围坐一起拨弦弄乐,也有的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放风筝。 这会儿,阿圆坐在湖中画舫里,凭栏眺望岸边景致。 肖梓晴坐在对面,目光四处打量了会,笑道:“这画舫真精致,托未来太子妃的福,我居然也能享有此殊荣踏上太子殿下的琉璃画舫。” 阿圆睇她:“表姐一来就打趣我,倒是说说你,近日在忙什么?为何不去找我了?” “近日有点忙,”肖梓晴说:“再说了,你大婚将至,应该也挺忙,我不好去扰你。” “我哪里忙,事都由旁人做了,阿娘见我闲得慌,甚至还罚我抄书呢。” 闻言,肖梓晴笑出声来:“姑母还罚你抄书?你到底犯了何错惹得她这般生气?” “我......” 阿圆不好说她在东宫夜不归宿,而且还是连着两日,便支吾道:“反正我也不知她为何如此生气,就罚我抄《女戒》一百遍。” “我手酸没抄完,太子便帮我抄了些,结果被阿娘发现,她更生气了。” “太子还帮你抄《女戒》?”肖梓晴不可思议得很,仔细打量她这个表妹,好笑道:“也就你心大,让太子帮你抄书,换作旁人哪敢这样?” 若是她,反正不敢的,太子瞧着就不像是好相与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肖梓晴道:“能得一人真心相待至此,阿圆你何其幸运。” 她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可眉目间笼罩淡淡愁思。 阿圆瞧了,忍不住问:“表姐呢?表姐总是瞒着心事不肯说,我今日便想问你,你自己到底是如何打算?” “什么如何打算?” “表姐也快十八了,你拖到如今不肯成亲想来跟舅母周旋了许久。”阿圆说:“上次你说唐表哥不错,可若是真不错,按你的性子必定早就跟他定亲,拖到现在没下文,想来表姐心里是不愿的。” 她问:“表姐心里分明装了人,这人是谁?为何一直不肯袒露?” “阿圆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去大理寺断案实在可惜。”肖梓晴调侃。 “我与你说正经的。” 肖梓晴转头望向不远处,默了默,道:“其实我也不知以后该如何打算。” “不过逃避不是法子,总要有个了结。” 她说得云里雾里的,阿圆蹙眉。 肖梓晴继续道:“我母亲已经测过八字,我与唐表哥八字相合,可结连理。今日邀你出来,便是想说此事。” “什么?” “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京城去外祖家住一段时间,具体何时回来不清楚,兴许一年,兴许两三年,又或许跟唐表哥定亲后,就直接成婚定居在那里不再回来。” 阿圆惊讶:“所以,你这次是去跟唐表哥定亲?” “嗯。” “那.......”那世子哥哥怎么办?世子哥哥为了等她表姐至今还没成亲。 她动了动唇,想开口问,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 清明过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而皇帝和太子这对天家父子的关系在这场绵绵细雨中逐渐变得焦灼。 焦灼得久了,总要爆发。 某日早朝上,皇上不顾群臣反对,将太子禁足。此举明晃晃地表达了对太子的不满。 一时间,朝堂上下议论纷纷,甚至连民间百姓都开始谈论。 “太子不是才恢复储君身份?怎么突然禁足了?” “或许是因为七皇子?太子心狠手辣的事我也听说了点。” “可太子毕竟是储君,如此一来,难不成又要被......” “可别乱说,不要命了?你不想想,太子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太子,今非昔比,哪能说废就废。” 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时,某个雨夜,乾清宫门口跪了个妇人。 内侍总管站在廊下训斥宫人:“大胆!什么人都敢往皇上跟前领,还不快把人拖下去。” “公公,”那宫人小心翼翼捧上一块玉佩,道:“这位嬷嬷有皇后娘娘的信物。” “皇后娘娘早已驾鹤西去,哪里还有......” 说到这,内侍总管瞧见信物,倏地闭嘴。随后,接过东西慌慌张张地进殿里禀报。 没过多久,乾清宫殿门打开,皇上命妇人进去。 这位妇人,正是周嬷嬷。 她穿着当年服侍皇后的衣裳,头发一丝不苟,面容憔悴却严谨,一进殿便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手里拿着那块玉佩,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才出声:“周嬷嬷求见朕有何事?” “皇上,”周嬷嬷道:“老奴,有件重要的事须当面禀报。” . 谁人也不知周嬷嬷跟皇上说了什么,据乾清宫服侍的宫人交代,皇上听了周嬷嬷的话后,竟是又哭又笑,状如疯癫。 随后,连夜派人出宫,好像是去查什么事。 三月下旬,太子禁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时,又一道消息如惊雷劈在京城的上空。 乾清宫突然出了道圣旨,诏告皇帝龙体违和,命太子监国,执掌朝政。 . 这道圣旨实在突然,不只朝堂百官惊讶,连萧韫自己也是惊讶的。 彼时他在长兴殿与东宫属官商议政事,商议的内容也跟这次禁足有关,正在众人棘手之际,却不想乾清宫的内侍总管过来宣读圣旨。 事后,他立即喊来陈瑜询问。 “查到了吗?周嬷嬷跟皇上说了什么?” 周嬷嬷去见皇上,萧韫自然清楚,只是不清楚她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话,以至于令皇上态度大变。 陈瑜道:“当夜,乾清宫殿门紧闭,皇上与周嬷嬷谈话时屏退了宫人,属下问过那夜所有伺候的宫人,无一人知晓。” “不过......”陈瑜道:“当夜皇上派京卫指挥使去了趟杨侍郎的府上。” 萧韫动作一顿:“去杨侍郎府上做什么?” “奉命查二十年前杨侍郎用过的所有药方,其中一些药方上记载了一种病症。” “病症?” “是,”陈瑜道:“杨侍郎天生患有隐疾,至今无子。” 闻言,萧韫浑身一震。 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流窜全身,同时,心里隐晦之处绷紧的一根弦骤然放松。 少顷,竟也突然大笑起来。 . 过了几日,阿圆得知周嬷嬷的死讯。 周嬷嬷已是风烛残年,支撑到如今,完全是凭着守护萧韫的一口气。 她得知皇帝和萧韫闹得不可开交的消息,便清楚,皇上怀疑萧韫血脉不纯,萧韫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事情终是朝她最担心的方向发展了去。冥思苦想多日,忆起几年前皇后不慎说出口的一句话,是关于杨侍郎的。 彼时皇后猜到陛下起疑,为此忧郁了许久。午后歇觉醒来时,无意中说了句“我儿实在冤枉,杨侍郎为子嗣寻医多年,又岂会是他的种?” 是以,周嬷嬷不顾身子残败,揣着皇后信物去求见了皇上。当时,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 竟不想,那杨侍郎真有隐疾,而且早就寻医问药多年。 萧韫是皇帝的儿子,是皇家血脉,毋庸置疑! 大愿已了,周嬷嬷也便安心去了。 死的时候,静悄悄,就在四月初的某个清晨。 . 得知周嬷嬷死讯时,不知为何,阿圆想到的是萧韫。她不知在这些年里,萧韫与周嬷嬷恩怨纠葛如何,但她清楚,周嬷嬷死,萧韫心里必定是难过的。 当日,她吩咐人套马车去了东宫。 到的时候,雨幕荒凉,屋檐下似千根万根银丝线坠落。萧韫一袭玄色长袍正站在瑾瑶宫的台阶前,身影与晦暗的天色融合。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阿圆来了?”
第113章 【大结局下】 雨幕连绵, 萧韫就站在瑾瑶宫台阶前,像是知道她会来似的,转身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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