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偎在封岌的怀里,眼睛轻垂微眯,脸颊上泛着继续绯红。衣襟略松散,尚未来得及拢好,两个人暂时也顾不上。 封岌一只手搭在寒酥的后腰抱着她,一手反反复复自上而下缓慢顺理着她披散的长发。 他垂眸看她,深邃深沉的眸中有浸吻后的满足,以及更多的不满足。 “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找你父亲?甚至不多带些人。”封岌问。他语气里有担忧,还有后怕。就云帆那个不靠谱的德行,能担任护卫她的职责?而她居然真的离开了京城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此地。 “我只是迫切地想找到父亲,不愿在京中枯等。”寒酥在封岌的怀里抬起脸上,眸色漾着柔情,“人带得多了反倒显眼。将军不用担心我,这两个月一直顺顺利利。距离郸乡也不远了,接下来的路也会顺顺顺利。” 见封岌脸色发沉,寒酥伸出手来攥着他的衣襟轻轻地扯了扯。 封岌皱眉看她,认真道:“寒酥,你可真是不安分,让我拿你没办法。” 寒酥对他温和浅柔地笑着,却并不接这话。有些软话可以说,有些却不行。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永远都做不到安于后宅等着人庇护的娇女郎。 不过封岌也并没打算寒酥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他冷哼了一声,道:“罢了,反正我也就喜欢你这样。” 寒酥愣住,惊讶抬眸望向他,显然没有想到封岌会说这样的话——怎么想是一回事,能不能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她眸光轻转,勾出几许往日里少见的柔情笑意,她问:“将军是说喜欢我呀?” 封岌听她这话觉得好笑,他低笑一声,问道:“非要我说出来你才高兴?” “嗯。”寒酥点头,“谁不喜欢听情话呢?” 封岌想了一下,颔首,认真道:“喜欢你,分别三个月也很想你。” 微顿,他问:“这样说,你就高兴了?” 他看着寒酥的唇畔漾出笑容来,虽然是一张故意装男扮丑的脸,封岌仿佛也能从她的易容下看见她柔美的笑靥。 寒酥凑过来,凑近封岌的脸颊,不是亲吻他,而是故意用假胡须在封岌的脸上蹭一下扎一下。 封岌刚要皱眉,寒酥又捧过他的手攥在掌中,道:“我也很想将军。” 她抬起脸来,封岌看见她澄明柔丽的眸子里一片真挚。 封岌再一次恍惚,他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不再想要离开了吗? 片刻的沉默后,封岌状若随意地问:“给你的匕首和药,可都带在身边防身?” “匕首带着,枯心粉带着。另外两种毒药还有假死药我留给笙笙了。” 封岌立刻抬头盯着她的眼睛。 寒酥抱着封岌的手放在心口,蹙眉道:“将军知道笙笙对我多重要,这次要走这么久,我不放心她,就把东西留了一半给她防身。将军不会介意对不对?” “当然。”封岌道。 寒酥微笑着垂下眼睛,靠在封岌的胸膛。 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把两种毒药和假死药都留给了笙笙。寒酥也知道封岌在试探她,他不是想问她那些毒药,只是想问那瓶假死药而已。 她怎么可能用他给的假死药死遁?那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那也太愚蠢了。 他是她的心上人,也是她的对手。 这一场博弈,因对手是他,寒酥谨而慎之,是从未有过的竭尽所能。她不仅要赢,还要尽量不伤他分毫。她不能让他在战场上分心。 长舟在外面叩门,禀告村民将晚膳做好了,询问要不要送进来,还是出去与村民一起吃。 寒酥勾着封岌的脖子,问:“村子里的人知道将军的身份吗?” “不知道。出去吃吧。”封岌道。 村民盛情邀约,不好拒绝。何况封岌先前已经答应过。长舟如此询问不过是因为寒酥的突然到来,不知封岌会不会改主意。 封岌将寒酥微乱的衣襟拢好,才将她从腿上放下去。 村子里将最好的院子腾出来给封岌住,纵使他们不知道封岌的身份,但只要是军队借住,村落里的百姓都会竭尽全力地招待。 村子里往日开会商议的地方,如今摆了一张张桌子。这些桌子都是村里人从各自家中搬过来的。一眼看过去,大小形状皆不同。凳子椅子也是五花八门,还有那家中凳子不够或家里稍远,干脆搬了石头坐。 村里的人老老小小都聚在一起,坐在桌旁。桌子上摆着从各家凑齐的大宴,纵有的人已经饿了,可谁也没动筷。有那馋虫爬上来的小孩子偷偷伸手去抓桌上的手,被他父亲拍了手背。小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惹得周围的人善意地笑起来。 坐在一旁的老人笑着哄他:“东儿,忍一忍哦。替咱们冲锋上阵的士兵们还没过来哩!” 封岌和寒酥一起走过来,坐着的人全都站起身来,笑脸相迎。待封岌入了座,他所带的士兵也都入座,村里人才坐下。 村长站起身来,开口:“还不知道这位将军姓名呢!” “在下姓寒。” 寒酥偏过脸来看他一眼。 “寒将军!”村长笑着道,“你们在战场上不怕苦不怕牺牲,功劳大于天!我没什么文化不太会说话,代表村里的老老小小敬您和您的士兵!” 村子里的男人们也都举着酒杯站起身。 “应该的。”封岌起身,举酒一饮而尽。 寒酥仰着脸望着封岌,唇角慢慢漾出温柔的浅笑。虽然他声名显赫位高权重,可封岌和京中那些贵人们并不一样,他会接过小孩子递来的糖,会听百姓向他絮絮叨叨,也会和贫苦的百姓坐在一起吃在一起。 这就是她的将军。 一杯酒饮尽,村长又热情地客套了几句,大家便开始热热闹闹地吃饭。 寒酥看着眼前的杀猪菜,有些稀奇。虽然她也曾落魄也曾逃难,可距离底层百姓的生活一直很远。 封岌瞥了她一眼,道:“吃不惯吃了米粥就是。” 寒酥没说话,握着筷子夹起一块猪头肉。她看着这块猪头肉悄悄拧了一下眉,又不想被村里的人瞧出什么来,飞快地将它放进口中。她小心翼翼地咀嚼,试毒一样地品尝。 耳畔是村子里热热闹闹的笑谈声,喜庆的气氛神奇地让这块猪头肉变得美味。寒酥端起碗,吃了一口米粥。 封岌一直盯着她,他问:“味道如何?” “想起很多文人的诗篇,心中颇有所感,也有想要写几句的冲动。”寒酥握着筷子又夹了一块猪头肉来吃。 封岌看着寒酥沉默了很长时间,转过脸去。 寒酥这话……他接不上。 封岌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没文化的粗人。 膳宴过半,两个年轻的姑娘手拉着手穿过一张张桌子,朝封岌走过来。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若不是将军,我们姐妹早就命丧北齐人手中。我们敬将军一杯!”两个姑娘家捧着酒,她们亮着眼睛望着封岌,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将军正是大名鼎鼎的赫延王,可是他救了她们姐妹的性命,在这一刻,面前这位将军就是天大的大英雄。 云帆看一眼封岌的脸色,弯腰帮忙倒了一杯酒。 封岌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只酒杯轻举,对着她们两个,将酒一饮而尽。 两个年轻的姑娘笑起来,纵使她们不会喝酒,也一仰头将杯中的苦酒一口喝进肚子里。 一个呛得弯着腰直咳嗽,另一个脸上立刻红了一大片。引得村子里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两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敬了酒立刻手拉着手小跑着回去。 寒酥望着她们的背影,有些恍惚。她好像在她们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当初封岌将她救下时,她也曾感激崇敬。 不多时又有人陆续过来给封岌敬酒。 寒酥坐在封岌身边,深切感受着这些人的热情。她偏过脸来望向封岌,唇畔带笑。 这就是赫延王,纵使隐姓埋名,他走到哪里,恩惠就布在哪里。 封岌发现了寒酥的目光,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提声道:“你们继续。” 寒酥急忙问:“将军不吃了吗?” ——他喝了不少酒,却没吃多少。 “回去吃别的。”封岌微顿,“芙蓉。”
第102章 周围有些吵闹,寒酥没有听清封岌的后半句话,她问:“什么?” 封岌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解释。 村长站起身,面露难色,担心这些晚饭让这位将军不合胃口。他赶忙问:“可是不和口味?将军想吃什么?” 封岌道:“饭菜很合口。只是饮了酒有些犯困。” 封岌认真说话的时候,沉稳的声线严肃的口吻总是能让人感觉到信服。村长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重新露了笑,忙说:“是不能老敬酒。村子里的酒烈着哩!” 封岌含笑颔首,再扫过正望着他的村民们。他侧首吩咐长舟:“你不用跟着,一会儿吃完,下令士兵帮忙收拾整理。” “是。”长舟应声。 封岌转身往回走,寒酥默契地起身跟上去。 两个人走离人群,封岌动作自然地牵了寒酥的手。 寒酥低声道:“我可穿着男装。小心被旁人瞧见,还以为将军有断袖之癖。” 封岌停下脚步,用力握住寒酥的腰身,俯下身来,他的吻几乎快落下,却又突然停下动作,继续往前走。 寒酥不明所以,被他牵拽着踉跄往前走。 封岌舌尖顶了下腮——她嘴巴上下粘的胡子确实很扎人。 回到住处,封岌松开寒酥的手,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封岌又走出了房间,往院子里去。 寒酥好奇地站在门口,望向他,看见封岌走到院中的井旁打水。村子里并非家家户户都有水井。而村长让出来暂时给封岌住的院子倒是有这么一口井。封岌拽着绳子,绳索被拽得吱吱呀呀。 夕阳掉到群山之后,发黄的暖光渐渐消散,东边已经开始赶场般慢慢涂抹青白色。 残留的夕阳照在封岌弯下的脊背。木桶被他提上来,重重放在井边,溅起的水滴映着残阳的余光。 封岌提着这桶水往回走。 农户的住宅和寒酥以前住的庭院大不相同,待客的正厅、睡觉的里屋和做饭的灶房都挤在一起。从正门进去,就是待客的正厅,摆一张方桌几把椅子。正厅的左右两边分别是里屋和灶屋。洗漱之物都摆在灶屋。 封岌将水提进灶屋,回头看了寒酥一眼。 寒酥心领神会,默默跟进去。寒酥一走进去,就打量着这里。狭小的屋子里被各种东西挤得很满,灶台上的墙面早已被烟火薰黑,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去拿衣服。”封岌提醒。 寒酥看了眼封岌提回来的一桶水。她不是没吃过苦,明白在这样的地方想要舒舒服服沐浴几乎不可能,只能用水擦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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