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寒酥突然低声唤他一句。 封岌已走过她身边一步,闻言俯身侧耳。 寒酥抿抿唇,小声说:“有伤在身,不要饮酒。” 封岌的唇畔慢慢漾开一缕笑。 封岌本该养伤,可他将受伤之事瞒下来,自然不能缺席太后的寿宴。歌舞不歇觥筹交错,有文臣武将向封岌敬酒,他威严一句“今日不饮酒”,无人再敬酒。 圣上转头看向他,上下打量,欲言又止。 又是一场曼妙的舞蹈退场,谢云苓登上舞台。年纪不大的她却在这样的场合完全不怯场,她脆生生地说:“有一篇赞文,献给赫延王。” 一个时辰后,寒酥正给封岌做衣裳时,宫里派人进赫延王府,请寒酥进宫。
第75章 三夫人得了消息,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赶忙向召请的内宦询问何事。大太监微笑着,摇头不语。纵三夫人塞了银子,他也不接。 这让三夫人心里更没谱了。 三夫人忐忑地将寒酥拉到一边询问:“你可知是何事?” 寒酥摇头。她也完全没有头绪。 三夫人心道身为长辈自要安抚晚辈才是,她拍了拍寒酥的手背,安慰:“别担心,你就走这么一趟。礼数周全些,上面的人物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三爷坐在一旁逗他那只鹦鹉。他听出三夫人语气里的担心,插嘴一句:“要是有事找你二伯父。” 三夫人摇头反驳:“小酥向来怕赫延王,哪敢去找他啊。要不,你陪她走一趟吧?” 寒酥赶忙说:“不用劳烦姨丈了。” 三夫人越发觉得靠谱,推了三爷一把,道:“开春了,外面暖和。你陪孩子去一趟。” “真的不用了。”寒酥急忙又说一句。她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三爷用小银签子戳一戳鹦鹉翅膀,问它:“你说我去不去?” 三夫人提声:“去!” 鹦鹉歪着头,学三夫人说话:“去!去!去!” 三爷指着它笑:“平日里我教你说话你就学不会,学她倒是学得快。”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起身,朝侍女招手,让她给他拿他的貂皮大袄。 已经过完了正月,最近天色正暖,他还是要穿他的貂皮大袄。 寒酥还想拒绝,三夫人瞪了她一眼。 三夫人亲自将人送出门,她立在门口目送马车走远,心里隐隐有不安。她有个不好的猜测——祁家拒绝赐婚这件事当真结束了?祁朔当初拒婚说自己有婚约,可后来和寒酥又没成。这……有婚约吧,静鸣公主可能不高兴。他俩最后没成,祁家又会不会被治个欺君罪? 三夫人胡思乱想了好一通,仍是觉得当初祁朔拒婚的事儿办得不漂亮。不管寒酥有没有和他成亲,寒酥总是得罪了宫里的公主。 寒酥和姨丈由内宦引路,穿过御花园走向今日为太后祝寿的昌蕤园。丝竹之声悠扬,伴着些余愉的说笑声。 还没走进昌蕤园,寒酥先遇见了恩师羿弘阔。羿弘阔亦是被内宦从宫外接进来。 “师父。”寒酥福身。 “你也被召见了?”羿弘阔问。 寒酥点头,问:“难道是因为那幅山河图吗?” 原先寒酥不知为何被召见,可她和师父同时被召见,让她不由联想到和师父一起完成的那幅山河图。 再往前走就到了昌蕤园,师徒两个便不再交谈。 内宦先进去通禀,得了传召,寒酥和羿弘阔才往里去。封三爷亦跟进去。 舞台上正在进行着舞蹈表演,可是园内坐席之上的人都纷纷将目光从表演上移开,望向走进来的一行人。 封岌也转过脸望过去。 本就是个威严的人,今日又拒了一切敬酒,更是让旁人以为赫延王今日心情不好,不敢靠近。 寒酥与恩师、姨丈一起行礼拜见。 得了声“免礼”,寒酥规矩地直起身,垂首静立。 “听说这幅祝寿的山河图,是你们二人共同所绘。”开口的人不是圣上或太后,而是皇贵妃。 皇后被废,皇贵妃是今日后宫妃嫔里唯一出席之人。 “回皇贵妃的话,正是。”羿弘阔道。 “哦?”皇贵妃慵懒抬眼,“你们二人是何关系,为何要一起画一幅画?” 羿弘阔解释:“雪意是我的学生,这幅山河图工程量比较大,老朽年迈,有些体力不济,便找来学生一起完成。” 原本是因为交画之前的那段时间正好赶上羿弘阔长姐弥留之际,他无意作画,又想去陪伴,才将这幅画的收尾工作交给了寒酥。只是长姐前日去了,而今日是太后寿辰,提到白事要犯忌讳。羿弘阔不得不稍微改了下说辞。 “是吗?”这次开口的人却不是皇贵妃,而是四公主静萍。四公主静萍道:“这幅画看上去完全看不出两个人的手笔,很像一个人完成的。” 静萍公主轻蔑地扫过寒酥,再悠悠道:“老先生画技精湛,你这学生看上去却很年轻,若是二人合作画完,怎么会看不出两个人的痕迹?难不成……” 静萍公主没了尾音,不说了。 一旁的静鸣公主皱皱眉,看向静萍公主轻咳了一声,静萍公主瞥过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雪意是我的关门弟子,自小于丹青一途颇有天分,老朽更是倾囊相授将毕生所学教于她,她师承于我,在作画技法上都很相似。因为要让整幅画和谐,我们师徒二人更是故意用了相同的技法,所以才瞧不出两个人的痕迹。” “是吗?”静萍公主冷笑了一声,“可是我的丹青先生却笃定这幅画是出自一人之手。虽老先生画技精湛颇负盛名,可也不至于你和你这年纪轻轻的学生画出的东西,我宫中丹青大师看都看不懂吧?” 这话十分不客气,若继续反驳,似乎在说宫中的丹青大师什么都不懂。 羿弘阔皱眉,他当初只想着将这幅画完成好交上来,可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方面的刁难。他用更恭敬的语气回话:“回公主的话,这幅画确实是我们师徒二人所画,大多是我所画,收尾阶段由小徒来做。因不想担上找学生当替笔的骂名,遂署名了两个人。这……实在没有必要欺骗公主、欺骗太后。” 羿弘阔也想不明白静萍公主为什么会这么以为,这么做对他与寒酥有什么好处? “没有必要吗?”静萍公主高高在上地睥着寒酥,“要是有人想出名,借着这个机会显显眼呢?宫里正要找女先生,这个时机实在是让人容易多想。” 寒酥听到这里,蹙眉的眉心皱得更紧。原来宫里正要找女先生,静萍公主以为她在想给太后的山河图上蹭了个名? 静萍公主朝寒酥抬了抬下巴,道:“你说!” 寒酥恭敬回话:“这幅山河图确实是师父主笔,民女在收尾阶段略添颜色。不敢欺瞒亦不敢蹭功。” 一直没说话的封三爷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他笑着说:“这幅画是我们赫延王府献给太后的寿礼。公主此番说辞岂不是说我们赫延王府欺君?” 静萍公主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座位比她还高的赫延王望了一眼。 不少人都悄悄将目光移到了封岌身上。 静鸣公主有一点急,悄悄拽一拽姐姐的袖子。她知道姐姐是好意给她出气,她又有被姐姐撑腰的幸福感,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封岌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转着指上的墨绿扳指。 封三爷直接向封岌开口:“二哥,我记得羿弘阔老先生的这幅画是在你院子里完成的。你应该很清楚这幅画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画成的。” 听封三爷此言,静鸣公主心里更急,静萍公主也愣了一下,隐约有闯祸的不好预感。 封岌缓慢转着扳指的动作微顿,他没什么表情,随口道:“不太清楚。” 封三爷被自己兄长噎住了,不由一愣。 寒酥这才自进了昌蕤园后第一次抬眼看向封岌。 静萍公主惊讶之后,嘴角重新飘上傲慢的笑容,美滋滋道:“赫延王是大忙人,怎么会盯着一幅画是谁画的?还是赫延王府送上来的画,必要被人观瞻,有人想借机蹭名气可太容易了。” 寒酥蹙眉将落在封岌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她端正地跪下,朗声道:“民女不敢欺瞒圣上与太后。” 羿弘阔亦跪地表态。 唯封三爷站在那里,朝着封岌的方向瞪眼。 世子晏景予笑着开口:“寒氏确实年轻,不像能绘出如此作品的年纪。不过人不可貌相,也不能凭年纪否决一个人。如果她当真是画神再世呢?想知道她是不是借着她师父的话蹭名气还不容易?让她再画一幅就是!” 圣上初时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皇贵妃附耳与他说了几句,他才恍然这是给静萍在给静鸣打不平。他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却对静萍对妹妹的真心爱护点了点头。 他道:“既如此,画一幅也无妨。也不用重新画那幅山河图。就画今日寿宴之景。” 羿弘阔担忧地看了寒酥一眼。 寒酥俯首:“民女领命。” 大太监吩咐一声,立刻有宫人在舞台一旁抬了长案和笔墨等作画之器。 寒酥步履从容款步走过去,拿起画笔。 绘画不是一时片刻立刻就能完成。皇贵妃非常体贴地说只要寒酥在寿宴结束前画完就行。 经过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宴会继续。一场又一场精美表演陆续登台。为了今日献艺,每一个人都起早贪黑地练习了许久。宴桌上的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一边吃酒谈笑一边欣赏着舞台之上的表演。 可是时间久了,本是欣赏舞台表演的眼睛,总是不由自由朝一旁的寒酥落去。 寒酥总是一袭白衣,因今日是太后寿辰,她不好穿白衣,换了一身素雅的浅绿,以文竹为绣。 不是时兴的艳丽衣裙,亦无珠宝首饰相坠,一支竹节簪戴在云鬓,青丝如瀑坠在身后。她身量纤薄,却立得笔直。端庄淑雅之余,又有着另一种不沾红尘的气质。 不管身边的舞台之上正在表演的是曼妙的舞姿,还是热闹的杂耍,又或者庄重的戏曲,皆不能影响她,她专心地描绘。 一阵风吹来,吹动寒酥身上的衣裙,广袖飘出几许仙渺。遮容的面纱被吹拂地紧贴面靥,勾勒着完美的骨相轮廓。 舞台之上的曼妙西域舞突然就没了吸引力,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寒酥面纱的轻拂而动,想要窥视面纱下的容貌。 寒酥浑然不觉,她孑然而立,专心作画。 她自己却早已入了画,成了画中人。 静萍公主很快发现很多人都在看寒酥。不对,不是看,是在欣赏。她有点不高兴,凑到静鸣公主耳畔,嘀咕:“你说过她是因为被毁容了才戴着面纱?” 静鸣公主立刻明白姐姐要做什么,她急说:“你别让她摘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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