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别院前停下,老夫人已经被长舟派人接到了这里。老夫人虽不知道具体事情,可也能隐约猜出危险。虽夜深了,可是她完全无睡意,一直等着。得了穗娘禀告人回来了,她立刻起身迎出去。 封岌和寒酥两个人身上都有些血迹,封岌胸口的衣襟有明显刺穿的窟窿。老夫人软着腿迎上去,焦急问:“伤着了是不是?严不严重?怎么样了?” 封岌稳稳握住母亲的手,道:“让母亲担心了。没事,小伤。” 老夫人半信半疑,她想伸手去扯封岌的衣襟去看他的伤口,封岌却侧过身避开她的手,道:“真的不严重,母亲不用看了。我去擦洗一下。” “对对,先去处理伤口。”老夫人急忙说。 封岌侧首望向寒酥,寒酥鬼使神差地抬眼望向他。两个人的目光相碰,寒酥做贼一样迅速低下头收回视线。 寒酥没在前厅待多久,甚至推谢了老夫人递过来的姜汤,脚步匆匆地回自己房间。 她只想逃离。 她已经忍了一路,早就想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老夫人提前吩咐下人烧好了热水,送到房间里。寒酥去房内侧间沐浴,几次将整张脸埋进水里,待憋得受不了了才从水里抬头,带起一阵阵水声。如此几番,她整个脸都憋红了。她双手紧攥着桶壁,大口喘着气。 回到房间,寒酥刚在床边坐下,长舟在外面叩门。 “表姑娘,将军让属下送外伤药给您。” 寒酥茫然地将外伤药接过来。她走回床边坐下,望着手里的小瓷罐疑惑不解。 封岌给她外伤药干什么?她又没受伤。脖子上不小心划伤的那一小伤口还没到需要上药的地步。 难道是防身吗? 寒酥不愿意再想起封岌了。她将封岌给她的外伤药放在枕头旁边,蜷缩着躺下来。她有些困倦,却完全睡不着。睁大了眼睛失神将目光虚置。 已经回来这样久了,她还是没缓过来。 她心烦地抿唇,牵动唇角,有一点疼。 视线落在那瓶外伤药上,寒酥微怔,她好像知道封岌为什么送她外伤药了。她坐起来,拧开小瓷罐,指腹沾一点药膏轻轻涂在唇角撑破的地方。 她还是想不通怎么会不是受半月欢影响呢?没有半月欢的药效,那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不想回忆,可是景象不断浮现在她眼前。她是如何抚着封岌胸膛主动吻缠他的画面怎么都挥不去。 那些是婢妾外室的讨好行径。 简直轻贱至极! 寒酥心烦地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进黑暗里。 真的太羞耻与丢脸了…… 封岌本应该过来,不让寒酥胡思乱想。可到底受伤势影响,封岌身上有些疲惫,就没有过来,自己歇下修养。他需要尽快调整好。 已是下半夜。圣上一个人坐在善堂庭院的一把椅子中,望着雪后满目的皑皑。 听说,她最近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 刘鸿波走过来禀告:“圣上,回京的马车备好了。” 圣上又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起身。 知道封岌没事,他也不等封岌明早的拜见,这就要回京,不想误了明日的早朝。 封岌的权势越来越让所有人忌惮,无数次有臣子劝他警惕,甚至出谋划策。 在今日之前,圣上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该如何处置封岌。留还是不留?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年。 可是今日听说皇后要害他,他带着禁军赶过来。 快马加鞭,寒风打在脸上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来救封岌的。 生死攸关间,他才恍然——有些亏欠,万死不足偿。 圣上夜里带着禁军离京,惊动各方。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太多人都在等消息。 圣上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废后。废后圣旨没写真正的理由,只用概括模糊的用词。 天亮了。暴雪之后的曙光温暖明亮。 圣上立在窗前,望着曙光长叹一声。 “陛下,该起身去上朝了。”小太监躬身行至身侧提醒。 圣上回过神,张开双臂由着内宦服侍他穿上龙袍。龙袍上的盘龙张牙舞爪,威严之余却狠狠抓住了他,囚住了他。 皇贵妃第一时间得知废后的消息。她高兴地站起身,几乎快要拍手叫好!她只位于皇后之下,如今皇后被废,那么她…… 皇贵妃目光灼灼,兴奋难藏! 五皇子赫连琅听了属下禀告,他眉宇木然,没什么表情。废后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惋惜早在设计时已经有过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封岌当真为了救寒酥以身涉险,亲自将匕首刺入胸膛。 初时设计这个计划时,赫连琅并没有害封岌的意思,他的目标只是将皇后拉下来,让他出现在父皇面前,取得父皇信任。 所以他花言巧语哄骗皇后寒酥在封岌心里多重要,他一定会为了涉险。都是哄皇后入圈套说的话,如今竟是成了真? 赫连琅垂目望着灯架上闪烁的灯火,开始重新思量封岌和寒酥的关系,考量着可用之处。 不过片刻之后,赫连琅便开始琢磨起另外一件事——太后的寿辰快到了。 天下人皆知圣上极其重孝道。赫连琅当然要在这个时候多花些心思。 赫连琅蛰伏了二十多年,如今终要为了站在玉阶之上,拼尽全力搏一搏! 寒酥几乎没怎么睡着,天边已大亮。 下人来请她过去用早膳时,寒酥抵触地皱眉。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封岌。 寒酥推脱不舒服,让下人将早膳送过来。 不多时,穗娘亲自带着人送饭过来。穗娘关切寒酥是不是染了风寒,寒酥说自己只是没睡好,穗娘这才放心。 一整个上午,寒酥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连门也不出。 用午膳时,寒酥还是没往前厅去,让下人将膳食端进她房中。 寒酥担心早膳和午膳时遇见封岌,其实是多虑了。封岌也是在自己的房间用饭。 长舟从外面进来禀告寒酥大半日没出门。 “吃了多少东西?”封岌问。 “不知。”长舟眉毛跳了跳。这问题也太细致了吧?他真怕封岌下次会问表姑娘吃了几粒米。 封岌点点头,道:“去请她过来。” 长舟去了一趟很快回来,带回寒酥的话——“犯困,不想走动。” 封岌沉默了一息,再说:“就说我病得厉害,快病死了,让她过来给我上药。” 长舟又去了一趟,这次他又很快回来,仍是一个人。他轻咳了一声,禀道:“表姑娘说请大夫为将军处理伤口会做得更好。” “原话。”封岌道。 长舟无奈,只好一字不差地重复寒酥的原话:“我不是大夫,让他找该找的人。” 长舟以为封岌会不高兴,却听封岌轻笑了一声。 封岌掀开搭在腿上的锦被,起身下榻,道:“准备些点心。” “是。”长舟应声。 封岌又吩咐:“派人去叫约呈回来,不去新善堂了。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封岌立在寒酥房门外叩门时,寒酥还以为是下人。因下人过来送午膳时便说过等一会儿会送甜点过来。 寒酥拉开房门,看着立在门外的封岌,愣住。 她以为封岌必要继续卧床休息,没想到他会过来。她双手握着门环,有关门的冲动,又被理智劝服。 封岌毫不顾忌寒酥挡在门口,他若无其事地抬步迈过门槛,寒酥不得不向后退,若是不退,他整个人都要贴上她。 寒酥磕绊着向后退了两步,待封岌进了屋。她望一眼院子里的下人,故意开着房门。 “我冷。关门。”封岌端着甜点在桌边坐下。 寒酥轻咬了下下唇,虽知他可能说的是假话,也怕万一的可能让他再发烧,默默将房门关上。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在封岌对面坐下,再用尽量寻常的语气道:“有劳将军亲自送点心过来。” 封岌“嗯”了一声,从容说瞎话:“下人们都忙,走不开。” 寒酥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 封岌打开食盒,一碟糕点和一碗鹿乳端出来。 “这些点心味道不错,不过比你的手艺差。先喝鹿乳。”封岌将鹿乳递给寒酥。 寒酥没有心情吃点心。她闷不做声地接过来,咬着碗边小口喝了几口,便放下碗。她说:“将军还是应该多卧床休息。” 语气疏离得与昨晚判若两人。 封岌不接话,而是伸手抹去寒酥唇角沾到的一点鹿乳,他问:“好吃吗?” 寒酥望着他指腹沾的一点鹿乳,羞愤瞪他:“将军别太过分了!” 封岌微怔,他反应了一下,低低笑出声来。他用一双笑眼望着寒酥:“酥酥,我问的是鹿乳。”
第74章 寒酥羞恼的眸色僵凝,转而变成另一种尴尬。她偏过脸去,不与封岌对视。她又后知后觉这一偏脸正将右脸对着封岌…… 她轻蹙了下眉,直接站起身,假借着摆弄香炉的缘由,背对着封岌。她捏着香夹拨弄着已燃到一半的香块,低声道:“将军就算没伤到要害,也该卧床静休,少走动才是。” 封岌站起身,朝寒酥走过去,在她身后拥住她。 寒酥肩头朝一侧偏,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别动。”封岌道,“别撞我伤口。” 寒酥便就真的不动了,任由他在身后抱着。她默立了一息,捏着香夹继续一下又一下戳着香块。 封岌俯身,将下巴搭在寒酥的肩上,看她乱戳的动作。 小半块香块被寒酥戳了个稀巴烂,烂得不能再烂,不能再戳下去了,她只好将香夹放下。 香块的香气被搅得浓郁,萦绕在两个人之间。 “将军应该去卧床休养。”寒酥再一次说。 这话有着暂时不想面对他的尴尬,也有着为他身体考量。 “好。”封岌松开手,放开了寒酥。 可是封岌没有走,而是直接朝寒酥的床榻走去,在她床上躺下来。 寒酥蹙眉看他,低声:“大白天的,您不该在我这里。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封岌道:“那些仆人扫了庭院的积雪就会去前院,没人会注意到我有没有走。” 封岌顿了顿,再道:“寒酥,你有着举刀挡在我面前为我赴死的勇气。却没有面对流言的勇气?” “这不一样。”寒酥反驳。介怀的不是流言,而是心中自小有之的秩序伦理。 封岌拉长音地“哦”了一声,恍然道:“不对。是我说错话冤枉了你。你本来就愿意等着我出征回来。” 寒酥愣住了。 她演着演着,总是忘了自己还在演。 封岌看她轻蹙眉的模样,觉得好笑。她明明是个聪明人,可在有些时候笨得可爱。封岌不得不悄悄提醒她一下她还在“曲意奉承地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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