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和季威相提并论,从来都是季以舟不可触碰的逆鳞,虚弱的身体猛地挺直,生出满身倒刺。 锁在腰上的手越来越紧,陆霓艰难向上挪动,手臂攀在他颈上,绯唇吻住他。 温柔辗转,冷厉和暴戾被困在甜蜜中,猛兽狰狞的爪牙毫无用武之地,一寸一寸收起,伏首臣服。 柔软唇齿间,她含糊的话语格外坚定。 “你可以选择……做你自己。” * 季以舟的伤势反反复复,有时连着一两日都能坐起自己喝药了,接下来一场高热,又连续昏迷数个日夜。 陆霓叫了刘宵来,拆开绷带一看,伤口又开始渗血。 她脸色一沉,“你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 刘宵一脸苦相,他先前说的是大半,并非全解,此刻不敢跟长公主咬文嚼字,只得道: “乌头的毒性渗进血液,本就会造成伤情反复,这种毒虽不致命,但尽数拔除,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陆霓极少在人前颐指气使,此时极难得地冷眼俯视,显露几分上位者的威严,“那你说,还须几日?” 几……肯定是不行,刘宵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不大确定,“一……个月?” 陆霓不想跟他发火,挥了挥手,“下去吧。” 刘宵如蒙大赦,拎起药箱麻溜退了出去。 陆霓抬手摸了摸脸,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从前有云翳在,大抵她把这世间的毒药,想得太过简单了。 若他在,乌头这样的毒难道不该是药到病除吗? 想到当日季以舟被抬回来时,云翳闪烁其词的推诿,本已搁置的疑惑又起。 回身进了寝室,发现季以舟半睁着眼,薄唇微勾,正含笑看着她。 内外间只隔一道珠帘,原本挡在拔步床前的屏风也被移到隔间去了,先前她对着刘宵发脾气,被他悉数看在眼里。 “过来。” 季以舟朝她伸出手,把人哄过来,又抱怨,“你不在边上,我睡得不踏实。” 近来这人借病撒娇的本事越发娴熟,陆霓十分怀疑,是把她年前养病的那套给学去了。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沙哑的嗓音太过撩人,病中虚弱,那双凤眸潋滟似含着一汪春水,把她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坐在榻边任由他抱着,抬手逐寸描摹他俊朗的五官,唇凑上去轻啄一下。 一触即离,却被季以舟的手抵在脑后,牢牢吻住,唇齿间交锋激烈,唯有娇呤自靡艳水色中逃逸。 季以舟稍稍松了手劲,想听她动情的欢悦,谁想红唇冷不丁吐出句话:“你中毒,是跟云翳商量好的?” 炽热的索取僵停一瞬,季以舟的心虚暴露无遗。 陆霓呵呵冷笑,不及算帐,男人的攻势猛然加剧,扣住腰身的手一紧,拽着她往床上倒去。 往常举重若轻的臂力,此刻却派不上用场,虚弱下,竟没扯动她。 陆霓已经忍不住笑场,伏在他胸口,身子直抖。 季以舟羞愤欲死、胡乱迁怒,“前阵子我不在家,你倒长胖了。” “本宫才没有胖!”陆霓气哼哼直起身,两手叉在腰上度了度尺寸。 这人瞅准时机,长臂一带,一个懒驴打滚把她撂倒在榻,随即压上来,笑得魅惑,“要我看过才知。” 陆霓被他硌得“咯噔”一下,带点嫌弃埋汰,“病成这样,还是消停些吧。” 出师不利又遭质疑,季以舟不死心,大掌把住纤腰,“不信你试试……” 从前床榻间,陆霓无疑是他手下败将,如今却形势调转,才不会这么容易让他得逞。 按住他手不让乱动,她眼中笑意促狭,“真来么……你几日没喝避子汤了?” 不得不说,季以舟今日注定要一败涂地,又一次僵住,只敢把头埋在她颈侧,带点讨好的意味,薄唇一下下轻触。 她的手探进乌发,侧头亲吻他的鬓角,娇柔语声含着羞涩,“本宫喜欢孩子……” “可……你不恨季家?” 季威处心积虑害死先帝,季太后、季澹,数次迫害于她。 幼时母亲的厌憎,几乎毁了他一生,他不愿将这份罪孽带到下一代。 “恨的,但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第95章 夜袭 季澹袭爵后, 跟解知闻勾搭上,兴修运河的方策出来,改为自泉州北上至两湖, 路程减少一半, 另一半改为海运,扩建青州水营,负责海上护卫。 季以舟上次从青州回来, 便已发现解知闻的这一打算, 兴修运河是关乎国运的大事,但在几方权贵来看,眼中只有从中谋得私利多寡的区别。 解知闻眼红,不愿看到季家把持运河, 一家独大。 季以舟指间绕着陆霓的一缕长发, 语气漫不经心,“我这个大司徒, 如今成了碍着他们发财的眼中钉, 自然要早早铲除。” 陆霓心知肚明, 他眼下的祸端,不仅仅是挡人财路。 从前, 她凭一己之力挡在阿瓒身前, 后来, 他挺身而出,替他们抗下包括太后在内,外界的所有火力。 如今他手无兵权,解斓离京, 季澹伙同解知闻, 迫不及待想要他的命。 眼下是以为他重伤难愈, 这才暂时放松警惕,他们固守在这金昌苑,保存实力,等待徐州一役的结果。 身处昌国公府后宅,解知闻无法调重兵来攻,但季澹如今以家主自居,这几夜时有袭击。 是夜,沉睡中的府邸,厮杀声骤起。 陆霓这些天都快成习惯了,仿佛从前住在宫里那样,恨不得睡觉也睁一只眼。 正要坐起,睡在一旁的季以舟手臂一紧,揽住不让她动,不紧不慢调侃: “要让你去当个将军,怕是敌人还没打进来,你就先把自己累死了。” 前几次夜里袭击,陆霓便披着厚裘,抱臂立在庑廊下静听。 打完,霍闯、宁通等就会进来向她禀报战况伤情。 他们这边人数接近五百,清一色是玄天骑退伍下来的精兵悍将,甲胄齐备,实力强悍,起初几乎是一面倒的优势,但随着季澹派来的人手越来越多,配备同样齐全,看来是解知闻从贲武卫调来了人马。 对面有外援源源不断,他们却是孤军奋战,坐困其中,幸得储备了大批物资,吃穿用度上倒是相当宽裕。 陆霓对用兵一窍不通,出不上力只能干着急,偏生前几次来袭,季以舟都在昏迷中,今夜他像是早就醒了,陆霓只觉心一下就安定下来。 季以舟撑身坐起,陆霓连忙扶住他,急道 :“你、你要出去?” 还是别了吧,霍闯他们在外面,也不差他这一把刀。 躺了这么些天,忽然起身,季以舟只觉一阵天眩地转,坐在床沿喘了口气。 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这么虚弱过,遥遥暗骂:云翳你个死太监…… 晕完这一阵,撑着陆霓的肩缓缓站起,孱孱苦笑,“季澹以为我就剩一口气了,这时候出去岂不是穿帮。” “那你起来干嘛,有什么吩咐躺着说不成么。” 陆霓指望他的,无非是战事指挥能力,这人偏要逞强,虽是孱弱的身体,个子太高,她有点扶不住。 “你不是担心么,我给你画张地形图。” 季以舟指了指窗边的大案,示意扶他去那儿坐着,“他们在外面打,我在里面给你演示。” 就是可惜,这会儿要是弄个沙盘来,就更直观了。 陆霓不由哑然失笑,“原来你也会画画呀。” “殿下那些花鸟虫鱼,我这等粗人自是比不得,地形舆图,不会写字的时候就会看。” 陆霓猛然间意识到,他的字是他母亲教的,或许……程绫霜出身簪缨世族,竟也懂兵法。 见他兴致颇高,她铺上纸,在旁研磨,看他几笔勾勒出金昌苑的外形地貌,虽是简笔,一眼便能认出,庭院结构分毫不错,以至外间树木花草山石的方位,尽数跃于纸上。 霍闯和宁通的打法都是他教的,自然何处用兵、防守了然于胸,待到他们这里演练完毕,外面的喊杀声也恰好停歇。 霍闯进来禀报战况,竟与季以舟所说八.九不离十。 自这夜起,每逢战事,季以舟便在房里给她讲兵,几次下来,陆霓领悟诀窍,说道: “看来打仗最重士气,对面有不断补充的新战力,咱们这边则会越打越颓……” 起初她每夜在外听战,便是想尽己所能参与其中,起码让外头为他们厮杀浴血的儿郎们知晓,她并不是在屋里高枕安眠,而是与他们同在。 她沉吟道:“你们打仗的时候,不是会击鼓么?” 季以舟含笑望来,眼中含着赞誉,在心里收回那句说她不宜为将的话,虽是个娇娇弱女子,却有一颗勇将之心。 还是提醒她,“这里可没有鼓。” 陆霓眸子亮晶晶,扬起小巧的下颌,“本宫有琴!” 扶着他回榻上去躺着,她则披了斗篷向外走,季以舟在后喊住,“去哪?” 她笑吟吟回头,“弹琴自然得去外面。” 季以舟指头蹭蹭鼻尖,想说一声“我也要去”,又怕她觉得自己太黏人,别别扭扭生起的羞耻心,令得苍白面容泛起淡淡红晕。 陆霓看着他,眼波流转笑意,“听琴……自然也得离远了,才能品出乐韵。” 她在心里说:放心吧,本宫也能保护你。 出门叫白芷去抱了琴来,举步往东跨院走去。 上到二层,隔窗便可看清外面的混战,陆霓已被季以舟培养出几分眼力,冷静观望战局,隔着清透的琉璃窗,一眼见到火把照射下,被数十人拱卫其中、身着华服的季澹。 从前的纨绔膏粱子弟,如今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面上透着浓郁的阴邪气。 吕良每日遣人私下递进来的情报上,季澹在水运司的差事办得雷厉风行,户部如今到了他手里,比之季以舟时期的指缝空松,重又回到从前季威时代的一毛不拔—— 在季家人眼中,各地税收缴上来的,都该归季家所有,这也是季以舟当家主,府里怨声载道的根由,说他胳膊肘朝外拐。 水运司的官吏紧锣密鼓,已开始沿路搜刮富户商农,打着兴建运河的名义,大肆敛财。 这样下去,即使没有许轲的煽动,泉州、湖州等地,怕也会相继扯起反旗。 陆霓端坐案前叩动琴弦,“铮”一声清音如银瓶乍裂,外间的厮杀都似乎静了一瞬。 她的琴技并非出类拔萃,此刻一曲“破阵”气势激昂,凭得便是胸中一口勃然而发的正气。 季澹猛地回头,双目如炬,盯着传出琴声的小阁楼,脸色变幻莫测,流露切齿恨意。 叫停进攻,他这方人马徐徐退走,霍闯等人正被琴音激起兴头,就要追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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