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振振有词,见张允还在迟疑,又添油加醋道:“就算这是个误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批货可是牵扯到长安。侯府的人已经来问了好几次了,若耽误了大事,又不能给个交代,咱们全府上下怕是要遭殃了。” 这话一说,准确戳到了张允的命门。 张家到他这一代已经开始有了颓废之兆,各大商行生意欠佳,就连血脉延续都成了问题。他唯一的儿子重病卧床,还不知能否跨过这个坎儿。 为了维持家业,张允只能尽力巴结怀远侯府,本以为这次能立个大功,谁知却找了一堆麻烦。货没到不说,还整出来两个假冒的…… “哎!”张允垂头丧气道:“你说的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最起码咱们手里也得捏张牌,我这就派人去金州查实。” 张邈难以苟同,说话时神态携出几分难以掩藏的恶毒:“金州离这里太远,一来一回怕是来不及了。倘若这两人真有猫腻,那昨晚的试探肯定会惊动他们,不如先把他们拿下,再分开突审,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张允背着手来回踱步,刚要横下心来拿人,管家却在外面砰砰的拍起门。 “家主!家主!” 屋内两人吓了一跳,张允气道:“什么事!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管家在外激动喊道:“家主,货来了!咱们的货来了!” “什么?货来了?”张允眼睛一亮,犹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看都没看张邈,直接推门而出,雀跃道:“快!快请贺七爷前来接货!” 张淼立在屋内愣了半晌,随手拿起案上的茶盅,狠狠砸在地上,恨的目眦欲裂。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真是可恶! *** 明华院内,姬瑶已经沐浴完毕。 她不愿让张府的婢子近身伺候,身上又懒痛,只得让秦瑨替她更衣。 系身前衣带时,姬瑶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经过昨夜那番折腾,初次绽开的身体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心口那两团雪肉大了一圈,又胀又痛。若再颠簸一下,更是生不如死。 秦瑨看出她的异样,手上动作停下来,迟疑问道:“哪里疼?” 姬瑶难以启齿,俏眼翻他一下,转身背对他,“不用你了,我自己穿。” 秦瑨听出她的恼意,自知理亏的走到门边,沉沉吁口气。 姬瑶自幼锦衣玉食,养的细皮嫩肉,而今身上那斑斑痕迹让他触目惊心,他自是知她的不好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瑨再次陷入情绪的漩涡,反复搓捻着手指。 与此同时,张府的小厮出现在门外,禀告道:“贺七爷,货到了,家主请您速去接货。” 秦瑨神色一凛,登时从沉郁的情绪里抽身而出,稳声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待小厮离开后,姬瑶慌忙来到秦瑨身边,心头溢满焦急,“怎么办?如何接货我们都不知道,万一识破我们……” “莫慌。” 秦瑨安抚她一句,回到内室拿起过所,带好玉佩,复又对她说道:“民间接货的方式我大抵知道一些,而且黑市押送大多是走单镖,一锤子买卖,都是只认信物不认人。你在这里休息便是,我去处理。” 擦肩而过时,姬瑶死死攥住秦瑨的手,当真是怕极了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宅邸。 “不,我不要自己待在这,我跟你一起去。” 秦瑨微蹙眉头,回头望向姬瑶。 她乌发披垂,未施粉黛,面皮清汤寡水,没了至高无上的光环,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两人对视须臾,秦瑨拉着姬瑶来到妆台前,随后拿了支发簪,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的低髻,嘴上嘱咐她:“一会就待在我身边,寸步不能离,知道了吗?” 姬瑶望着镜中的自己,难得听话地“嗯”了一声。 去往正堂的路上,姬瑶一直攥着秦瑨的手。 秦瑨也没有推拒,锐利的双眸紧盯前方,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攥地湿漉漉的。 如果说昨天是个坎儿,那今日更是凶象频生,倘若真出什么岔子,他只能带她杀出去了…… 正堂外,张允站在院中,望着一车车堆砌好的货品,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荣华富贵仿佛已近在眼前。 张邈云淡风轻的站在他旁边,直到看到秦瑨和姬瑶走过来,方才目光忿恨,宽袖下的双手这才紧紧攥起。 “七爷,您可来了!”张允上前迎接,面带谄媚的笑,“苍天有眼,我可算是等到这天了!” “恭喜。”秦瑨对他笑笑,“货到了,我也就放心了。” 路过张邈时,秦瑨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如冰锥,只是弹指的功夫,便又恢复素来的平静。 负责押送的镖头身穿皂色窄袖袍,立在众马车前。秦瑨将能证明身份的随身玉佩交予他验证,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印证信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众目睽睽下,镖头接过玉佩,从副手那边拿来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玉佩上。霎时间那雪白通透的羊脂玉一点点变成了血红色,而那“贺靖”二字竟是通白无暇。 见此光景,镖头将玉佩归还,恭恭敬敬对秦瑨行了一礼:“贺七爷,请这边验货。” 如此看来是没有别的信物了,秦瑨暗自庆幸,不忘捏捏掌心里的那只小手。 姬瑶得到示意,紧绷的神经跟着松弛了几分。 张允早已急不可耐,拉着秦瑨走到马车前,“来来,七爷,咱们快验货吧!” 镖头随之交出一本文书,“七爷,这是交接文书,还请您确认无误。” 秦瑨默默颔首,接过文书察看一番,按照上面的清单亲自盘点货物。 三辆马车,皆驮着巨大的木箱,绫罗绸缎下藏的当真是紫河车,九十九副,无一缺失。 清点完毕,秦瑨与姬瑶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在文书上签下“贺靖”的名字,至此货品交接算是完成了。 衬镖头不备,他将文书偷偷塞进了袖襴里。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终于拿到了药材,张允喜不自胜,看来是自己的二弟多疑了。 他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张邈,吩咐管家:“派快马,速速联络侯府!” “是。” 管家二话不说,脚步生风的跑了出去。 事情虽有惊无险,但此地不宜久留。秦瑨想带着姬瑶赶紧离开张府,正要向张允请辞,游廊那边迅速跑来一个婢子,嘴里大喊着:“家主,不好了!少爷快不行了!” 一听这话,喜笑颜开的张允顿时变得脸色煞白,身子一晃,差点晕在原地。 “怎么……怎么了……” 大喜大悲之下,张允全身哆嗦,一边念叨,一边在众人的搀扶下往后院走。 张府突生变故,秦瑨正思忖是否直接离开,余光突然瞥到姬瑶脸色不好,遂皱眉问道:“怎么了?” 姬瑶一嘟嘴,避开他的打量,小声嗫嚅:“我……我腿疼的很……” 秦瑨闻言,神色稍显不自在。 眼见姬瑶摇摇欲坠,站不稳似的,他只得把动身的念头往后推一推,“先回去歇会。” 两人正要离开,张邈却突然凑过来,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姬瑶,“青青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可是昨晚的鹿血酒后劲太大了?瞧瞧,这都紫了。” 他满脸含笑,抬手要去摸姬瑶的脖颈。 姬瑶还没反应过来,秦瑨的手已经捂住了她愕半张脸,顺势一捞,将她按进怀里。 张邈摸了个空,一抬眼,即刻对上秦瑨阴鸷狠戾的目光,如毒蛇一般,让人胆寒。 “二爷,这是最后一次。” 沉澈的嗓音,没有丁点温度,犹如阎王下的最后通牒。 张邈嘴动了动嘴,在秦瑨的震慑下竟没说出个字来。 如此气势绝非凡人所有,携着身居高位者的傲慢,还有执掌生杀掠夺的魄力。 有那么一瞬间,张邈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人,该不会真是叱咤黑市的贺七爷吧? 秦瑨没再理会张邈,将姬瑶打横抱起,阔步走上游廊。 张邈盯着他们的背影,不死心的叫来镖头,厉声问道:“刚才那位,当真是贺家七爷?” “自是贺七爷。” 镖头其实也未曾见过贺七爷真容,但道上有规矩,见信物即可放货,刚才那位有信物,自然毋庸置疑。 张邈眼见问不出名堂,宽袖一甩,带着气来到侄儿的院落。 看到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少年,心情方才好一些。 两年前,他本能一举毒死侄儿,谁知这小孩儿命大,一直苟延残喘。不过人已成废物,他就没有再脏自己的手。 如今终于要死了吗? 张邈站在人群最后,冷冷扯了扯嘴角。 “儿啊!我的儿!” 张允老泪纵横,派人叫来附近的名医,可惜已无回天之术,只能早些准备后事。 可张允就这一个儿子,自是不肯放弃,遂又派人去了白云观请了道长过来。 时至晌午,日头愈发毒辣。 道长迅速为张允的儿子诊脉,又掐指一算,闭眼说道:“此子还有救,须找一个命贵之人冲喜。来前我看你府中紫气冲天,定是有位三星高照之女,方可拿来一用。” 张邈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听这道士所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而张允救子心切,慌忙问道:“此女在哪?姓谁名谁?” “莫急,待我替你一寻。” 道长徐徐起身,宽袖一震,手执罗盘迈步而出。 张允一行人紧跟其后,众人围着大大小小的院落转了好几圈,直到日头西斜方才停到明华院外。 道长站在众人之首,拂尘一甩,目视前方,“福女就在此院之内,乃萍水相逢之缘,若就此错过,令郎便再无生机。” 张允见状,牟足了的心劲顿时泄去大半。 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女子,又是萍水相逢之缘,那岂不就是贺七爷的夫人柳青青? 众人很快折返回小少爷的院落,张允瘫坐在圈椅上,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没了。 若这命定之人是个婢子,怎么都好说,偏生是贺七爷带来的女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恍惚间,张允突然想到了什么,目生邪光,看向一旁的张邈,“你刚才说,那女子不像是贺七爷的夫人?” 张邈低头啜茶,“肯定不是,谁家的夫人成亲多年还是个雏儿?大兄方才不是不信我吗?” “信,我信。” 现如今张允哪还会去分辨孰是孰非,张邈的话对他来说就是打消他内心顾虑的一剂良药。 他嗫嗫自语:“既不是夫人,这就好办了……” 张邈斜眼看他,“大兄想怎么做。” 张允思忖万千,命人拿来一个紫檀木匣,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满满一箱金条。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9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