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姬瑶一阵心麻,在案下偷偷拽了拽秦瑨的袖襴,用气声道:“不关朕的事……” 殊不知秦瑨压根不听她解释,只顾自己喝酒。 一杯又一杯,喝到姬瑶心里发慌。 完了完了。 这下真完了,回去又得挨骂…… 单纯想想,姬瑶就觉得头炸。 也许是这段时间过的太惬意,她不愿意再和秦瑨起龃龉,就这么风平浪静的就行了,他好,她也好。 都怪田裕! 姬瑶扭正头,目不转睛的盯住对面的田裕,小眼刀毫不掩饰,嗖嗖刺向他。 秦瑨也没闲着,黑眸沉沉犹如寒刃,恨不得将田裕刮骨削肉方才解恨。 田裕顿时不寒而栗,呆坐在案前,脑子像浆糊一样。 这是怎么了? 对面的两位贵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好像要杀人灭口一样? 不多时,领舞的男性舞姬不知从哪弄了一杯酒,扭动着腰肢,一步步走下高台。 这人男生女相,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头发微微卷曲,极其惊艳绝伦。 若放到以前,姬瑶肯定会好好欣赏一番。 可现在她眉角抽搐,一双小手死死攥紧裙襴,心里默念:你别过来啊…… 可惜,那人听不到她的祷告。 舞姬很快走到姬瑶面前,半跪在地,携起一阵香醇的风,顿时让姬瑶头晕脑胀。 他左手覆在心口,对这位主座的贵宾深深揖礼,继而双手将酒盅奉上。 “主宾请用。” 舞姬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狭长的眉眼暗含勾诱。 他身子往前倾斜,想要将酒盅奉到姬瑶唇畔,像讨好,又像在试探。 姬瑶本能的向后退,正欲呵斥他无礼,面前那杯酒却被秦瑨的大掌挡住了。 “回去,好好跳你的舞。” 秦瑨面色沉郁,冰冷的声线暗藏着恫吓。 舞姬一怔,只觉面前这人气势如山,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可忤逆的气息。 他忙不迭收回酒盅,乖顺垂首,屈身退回高台。 一场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姬瑶刚喘了口气,秦瑨就突然扶案而起,阔步离开了宴席。 这架势,不用想就知道生气了。 姬瑶一个头两个大,在宴上坐如针毡,终是没坚持住,起身追了出去。
第38章 爱情 ◎为什么上瘾,还是因为爱情。◎ 峥嵘轩丽的顺天楼外有一处院落, 干净整齐,西北设有一处亭台水榭,藤萝芘荔,优美素雅。 这晚, 天空的星子不甚明亮。 秦瑨孤身坐在凉亭内, 手扶栅栏, 抬眸凝着那轮皎月,心里思绪纷乱。 方才那位敬酒的舞姬,简直风騷至极,一眼便知是那种极其擅长蛊惑女子的男人,比大明宫那些道行还要高上几分。 若不是他横插一脚,姬瑶还不知要被迷成什么鬼模样。 好好的爷们,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讨好女人的勾当。 如是想着,秦瑨胸腔滞闷, 忍不住连连叹气。 他一向看不惯那些出卖色相的男人,亦不想当着众将士的面损了皇帝颜面, 姑且只能离席, 求个眼不见为净。 现在他虽清净了,心里却始终挂记着姬瑶。 转而想想,挂记又有什么用? 他管得了一时, 管不了一世,何苦呢? 就在秦瑨躁郁不安时, 一道娇柔的声线凭空而起—— “瑨郎。” 秦瑨回过神来,循声看去。 只见华冠丽服的姬瑶一步步走上凉亭,身子突然摇晃, 险些跌倒在地。 还好秦瑨眼疾手快, 迅速起身, 将她捞进了怀里。 霎时间,酒气扑面而来。 秦瑨神色一凛,“喝多了?” “本是没有,方才一吹风,还真有些醉了。”姬瑶抬眸凝向秦瑨,只觉人影憧憧,景色亦开始模糊,“都怪你,非要不声不响跑出来……” 秦瑨听罢,无可奈何的睇着她。 凉亭四个角落皆挂着小小的朱红灯笼,风一吹,光影摇曳,周遭的景色动荡不安,变得不太真实。 姬瑶姣好的面容忽明忽暗,唯独那张撅起的小嘴巴很是扎眼,衬着她微醺的神色,倔强中带着几分娇憨,让人不忍再苛责。 秦瑨将姬瑶扶到连凳处,与她比肩而坐,直言道:“臣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与其在宴里待着,还不如出来图个清净。倒是陛下,怎么出来了?” “朕来看看你,是不是生气了。”姬瑶的头靠上他的肩膀,哼了一声:“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你这人小肚鸡肠的,肯定生气了……” 小肚鸡肠这个评价,秦瑨不是第一次得到。 “臣小肚鸡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斜靠在栅栏上,大半身子隐在夜色的暗影中,“不过臣今日已经躲出了,陛下何苦再追来,与臣逞一时嘴快呢?既然陛下喜欢那些会吹拉弹唱的男子,那就赶紧回宴,继续玩去吧。” 他声色平平,细品却充满了淡漠。 姬瑶最不喜欢他这种态度,仿佛又回到了身在大明宫的那段时日。 她坐直身,缠上秦瑨的视线,缓声道:“朕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朕只是怕你误会,想跟你解释清楚。田将军邀请男舞姬这件事朕毫不知情,也从没对他提过这种要求,不信你就去问他。” 秦瑨抿唇不言。 “还有。”姬瑶又道:“朕的确喜欢看吹拉弹唱,但对那些人不是喜欢,而是一种欣赏,就觉得他们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玩意儿罢了。” “好个玩意儿……” 秦瑨唇畔噙着似是而非的笑,“那臣呢?陛下也把臣当玩意儿吗?” “你不一样,你是朝廷命官,你是朕的爱卿,怎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姬瑶面露诧异,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黑沉的夜色下,秦瑨背对着灯火,不声不响。 如此表现让姬瑶倍感失落。 这段时日,她和秦瑨相处融洽,甚至可以用关系亲密来形容。她曾经讨厌的人,变成了最依赖的人,她觉得好笑,却又不得不接受。 而今秦瑨似乎又变回从前冷漠的样子,她不喜欢,也不想看见。 趁着醉意,姬瑶攀住了秦瑨的宽肩,紧紧抱住他,想要逃离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柔软的脸颊蹭了蹭秦瑨的颈子,声音浅细,携出一丝宠哄的意味:“瑨郎,不提这些烦心事了好不好?不要因为无用的人损坏了我们俩的关系……” 姬瑶像只收起利爪的乖巧猫儿,温暖的气息呵吐在秦瑨颈间,夹杂着清冽的酒香,不知不觉,让人熏然如醉。 秦瑨侧头睇她,眸光隐动,“我们俩……什么关系?” “君臣关系呀。” 姬瑶弯眸而笑,手抚上秦瑨的脸,在他锋锐的下颌处轻轻一吮。 君臣关系。 她说的一点没错。 秦瑨眸色沉沉,心里猛然泛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是她的臣子。 待回到长安,他永远也只能是她的臣子,甚至连如此的拥抱和亲吻都不会再有…… 不知不觉,一直以来的罪恶感再难压制心头的欲/望。 惘然漫上心间,秦瑨无法自持,紧紧环住了姬瑶的腰,一手掰起她的下巴,狠狠噙住那张盈红的唇…… 夜风轻拂而过,灯笼如浮萍一般来回晃动。 两人深深相拥,愈发肆无忌惮。 姬瑶忘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的遮羞布彻底不见了,秦瑨亦变得越来越主动。 眼下姬瑶环着秦瑨的脖颈,脑子里的酒意在一刻达到了极致,整个人昏昏沉沉,如梦似幻。 回寝房的路上,姬瑶醉的愈发厉害。 砰—— 寝房的门被秦瑨狠狠踢开。 他深邃的眉眼间情潮汹涌,连内室都没来得及进,托住姬瑶的臋,直接将她抱上外间桌案。 笔墨纸砚稀里哗啦的洒落一地…… 与此同时,张桃儿慌慌张张的跑进衙门后院。 在这里值守的将士早就被撤掉了,院内越是寂静,正前方的屋门大敞,光影流泻而出,给黑夜添上了几分旖旎色彩。 张桃儿竖起耳朵,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躲进一个黑暗角落,任由脸颊烧的滚烫。 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她大抵猜透了内里光景。 孤男寡女,共处几千里,路上难免心生情谊。 何况当今陛下还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她的哥哥是英雄,但英雄也难过美人关…… 之前她只是猜想,没想到今日就撞个正着…… 张桃儿又羞又急。 她的哥哥一向沉稳内敛,甚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如今怎就越发放浪形骸了呢? 那边筵席还没散,这边门都不关。 若被人发现,那还了得? 张桃儿心想:无论如何,她也得劝谏一下哥哥! 在门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屋里方才安静下来。 为了稳妥起见,张桃儿又等了半晌,确认一场风月情债彻底结束,这才悄悄走到院中央,轻声道:“哥哥,你在吗?” 没多久,屋门终于跨出一道欣长的身影。 秦瑨立在廊下,衣冠规整,再细细一看,眉眼间还透着浓情未散的况味。 张桃儿快步上前,心虚的唤了一声:“哥哥。” “陛下醉酒,莫要大声喧哗。”秦瑨黑眸沉沉:“你何时来的?” “刚到……” 张桃儿讪讪一笑,准备好的劝谏如今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垂眸凝着地上的青石板:“方才信使来报,田将军见你们不在宴席,就让我到陛下住处看看,这边他不方便过来……” 秦瑨冷声道:“什么事?” 张桃儿摆正神色:“长安密报送到。” *** 这晚,姬瑶做了很多梦。 她梦到挚爱的阿耶和阿兄,还有那繁华的长安城,最后都在轰然崩塌中变成了粗犷的雪山大漠,而她坐在秦瑨的马上,愉悦的奔驰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 直到日上三竿,姬瑶方才醒来。 她头疼的厉害,竟有几分宿醉的感觉,睁开眼没见到秦瑨,人跟着愈发烦躁。 张桃儿小心翼翼伺候她洗漱,心里埋怨秦瑨。 陛下昨日醉酒,又纵欲。 哥哥这人太没眼力劲了,都不知道在这奉驾,只留她在这担惊受怕…… 果不其然,皇帝的雷霆之怒很快烧到张桃儿身上。 姬瑶将柔荑沒入铜匜里,没好气的问: “秦瑨他去哪了?” 张桃儿小声道:“哥哥在南校场。” “哦?朕倒不知道,这校场还分东南西北吗?” “嗯,北校场是练兵的,南校场是训狼的。” 姬瑶手执巾帕,动作略微一顿,“训狼?” “对。”张桃儿眯眼笑起来,神色颇为自豪,“就是我们陇右的杀手锏,狼营。陛下想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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