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文人,手脚笨拙,下去的时候发力不对,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的伤口本就还没好,这下尾巴骨更是疼的厉害。 这里恰巧是私宅的后院,周围一个仆人都没有。 吴玥进龇牙咧嘴的走过一处月洞门,赫然发现前方的厢房亮着灯,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皱起眉,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台下。 “不要嘛,这样妾比较难受……” “心肝儿,我好心肝儿……你就疼疼我,翻过身来吧……” 屋里是一对年轻男女,说着捻酸的诨话。 吴玥进的眼越瞪越大,直到里面传来女子有节奏的浪/叫时,他赫然起身,两步走到房门口,咚一声踹了开门。 床榻上的男女受到惊吓,立时分开,看到来人后皆面露惊惧之色。 吴玥进愣了片刻,眼神掠过崔邬,随后看向云娘。 她生得一张娇美的面靥,不着寸缕的肌\肤白到发光,瞬间刺痛他的心。 少顷,吴玥进目眦欲裂,厉喝一声:“崔邬!亏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抢我女人!我给你拼了!” 话音落地,他咆哮着冲向崔邬,一拳把其打倒在地。 “啊——” 云娘吓得惊声尖叫,手忙脚乱的穿起衣裳。 床榻前的地屏上,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崔邬一边躲避,一边惶惶然说道:“大兄!大兄你听我说!这事与我无关,全都是这小蹄子勾引我!” 他刚说完,吴玥进一拳就打的他掉了颗牙,而云娘也变得愤愤不平,坐在床榻上,双手拢着衣襟,红着眼道:“崔郎,你怎么这样?明明是你说对我一见钟情,怎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她作势要哭,惹人怜爱。 崔邬却是翻脸不认人:“大兄莫要听这歹妇人胡言! 我是冤枉的!” 吴玥进狠劲上来,登时把崔邬压在地上,怒吼道:“你冤不冤枉我不管!反正我亲眼看见你们私通,狗男女!” 砰一拳,崔邬的眼眶立时黑了,整个人眼冒金星,急欲昏死过去。 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云娘顾不得伤心,忙下榻来劝,抱住吴玥进的胳膊,柔声求道:“大人,别打了!是妾错了,妾一时糊涂,要打您就打妾吧!” 她不替崔邬求情还好,如今一开腔,吴玥进只觉急火攻心:“你这贱妇,还有脸开口!我平日对你珍爱有加,你却这样对我!奸夫淫/妇,不得好死!待我明日面见陛下,你看我不参上崔邬一本!” 说到这,他使出全力,猛地一推。 云娘敌不过,身子后仰,头竟硬生生磕在床柱上。 咚一声脆响,云娘倒地不起,鲜红的血子后脑勺缓慢流在地上…… 吴玥进呆了。 “云娘……” “云娘!” 他松开浑浑噩噩的崔邬,连滚带爬来到云娘身畔,把人抱进怀里,抚了一下她的后脑。 再伸手一看,湿热,满是猩红。 云娘很快没了呼吸,吴玥进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仰头恸哭:“老天爷!为什么啊!我吴玥进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要这样惩罚我!” 痛失至爱,吴玥进心神俱碎。 抱着云娘哭了一会儿,他倏尔起身,拿起附近圆桌上的烛台,拔掉了蜡烛。 黄铜尖刺锐利异常,吴玥进凶神恶煞,瞪着躺在地上的崔邬看了一会,下定狠心,尖刺狠狠扎向崔邬胯\下。 这一刺,准确无误,剧烈的疼痛登时让崔邬清醒过来。 他噌地坐起来,本能的捂住流血的子孙根,面如死灰的盯着吴玥进。 “杀人了……杀人了!” 崔邬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跑出屋门,嘴里大喊着:“杀人了!救命啊!” 他一路哀嚎,忍着剧痛冲出别院正门。 云娘的车夫吓了一跳,正要询问,本不该出现的街吏恰巧巡查到此。 听到崔邬鬼哭狼嚎的求救声,一队街吏手扶跨刀,齐刷刷跑过来。 领头认出崔邬,急声质问:“崔侍郎,出什么事了!” 崔邬像见到了救星,捂着身下躲在他们身后,惊慌失措道:“吴侍郎……吴侍郎他要杀我!” “吴侍郎?” 街吏面面相觑。 朝廷姓吴的侍郎多了去了,没搞清到底是哪位官员。 恰在此时,反应过来的吴玥进拿着烛台追出来。 朔风裹挟着雪花飘过,大门挂着的朱灯摇摇晃晃,荡出一地破碎光影。 吴玥进如同鬼魅,阴森森站在众人面前。 这一下可谓是人赃并获,街吏怔愣少顷,唰一下抽出刀,喝道:“擒住他!” 众人飞扑上前时,吴玥进还在发疯,举起烛台就要往崔邬身边冲,好在被街吏及时控制住。 吴玥进双手反剪,被街吏按在地上,饶是如此,还努力抬着头,唳声喊道:“崔邬!老子杀了你!杀了你!” 寂静的街巷,他的声音格外突兀。 领头的仔细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是吏部的吴侍郎。 这可奇怪了。 两位侍郎同为吏部同僚,怎么今日在这民宅里发生了争执呢? 带着疑惑,领头的手指宅院,道:“去里面看看!” “是——” 街吏们得令,即刻冲进宅院搜查。 院子并不大,只有一位耳聋的老管家。没多久,街吏们出来回禀:“老大,里面死了一个女人!” 发生命案,这可非同小可,当事人还是朝廷命官。 惊讶过后领头的不敢怠慢,旋即命手下将吴玥进拉起来,联同受伤的崔邬一起,双双扭送京兆府。 * 这晚,京兆府热闹非凡。街吏缉拿了两位吏部官员,不但相残,而且牵扯命案,府尹梁知昴得到消息,火速从府邸赶回衙门,漏夜审理此案。 官街以东的宣平侯府却是静谧安逸,秦瑨在书房里钻研着墙上的地图,一袭青衣文静内敛。 没多久,沈三进来道:“侯爷,事成了。” 秦瑨声色不动,眼神落在地图上的长安那里:“告诉梁知昴,虽然吴侍郎当朝参了我一本,但为人处事一定要谦直仁厚,此案需得秉公处理。” “是。” 沈三领命,踅身离开书房。 室内灯火通明,秦瑨伸手叩了叩地图上的长安,露出些许轻蔑的神色。 自打来到朝庭,他就深知一个道理,若想在这里迅速出头,仅靠中庸完全不够。 明哲保身,这是从来不属于他的词汇。 一晃七八年,他在朝庭的根基越来越稳,同样树敌颇多。那些看不惯他的,想方设法弹劾他的,他都习以为常,也甚是理解,所做的仅仅是严以律己,莫要授人以柄。 如今面对吴玥进,他却忍不住打击报复。 他从泥里爬出来,混了这么多年,整个人早就烂透了。而姬瑶不一样,她是天下之主,尽管有着许多小毛病,但她绝不可以被人抹黑,变得跟他一样。 朝庭里各个都是人精,吴玥进出事,那些老头子自然会想到他这里。 如此一来,那些长在他身上的眼睛,才能生出几分胆怯…… * 翌日,吏部丑闻传到了朝堂之上,京兆府府尹梁知昴亲自觐见,宣读着吴玥进和崔邬的罪状。 手下两员大将竟因一个女人折损,吏部尚书只觉脸上无光,连连哀叹。 姬瑶更是没脸听,摆摆手制止了梁知昴:“行了行了,别念了,丢死人了。” “是。”梁知昴赶紧收起了奏章,回到侧边站好。 姬瑶嫌弃的瞥了一眼在场的官员,娇柔的声线裹挟着几分恫吓:“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把后宅的事处理好,花花肠子都给朕收一收,别再闹出同样的笑话!” “是……” 百官恭顺回应,有几个爱女色出名的,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在姬瑶的允准下,吴侍郎一案转交刑部稽查。 下朝后,一些世家官员聚在一起说三道四。 “我听说,那吴侍郎的小妾和崔邬私通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吴玥进愚钝,先前都没有发觉,怎会突然开窍了?” “是啊,事发太过巧合,偏偏在吴玥进弹劾宣平侯之后,这里面怕是有那人的手笔……” “此话有理,他就是个阴狠小人,怕是想让我们长长记性,以后参他也得掂量掂量……” “哎,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说的正开心,却被江言一阵咳嗽声打断。 “还不快去上值,在这掰什么长舌头?” 冷冷的训斥声传来,官员们讪讪一笑,三五成群的赶往各自衙门。 江言睨着他们的背影,神色略有几分不满。 英国公随他一起走上御桥,声色沉重:“这件事,十之八/九是秦瑨在后推波助澜。” “那又怎样。”江言目光凛冽,“若无漏处,别人下套又怎会往里面钻?堂堂三品侍郎,因为一个贱妇落得这般下场,老夫只能说他们活该。” * 往后两日,世家官员见到秦瑨都老实很多,说话亦讲起了分寸。 直到上元节宫宴这晚,他们依旧很客气,端着笑脸跟秦瑨一行人打招呼。 众人喜气洋洋,似乎都放弃了彼此的成见,然而大家都很清醒,现阶段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朝庭的规则便是这样,势弱的时候低头,势起的时候又会飞身起来撕咬对方一口,大家都虚伪至极。 因着上元节和千秋节是同一天,每年的宫宴礼部都会着重布置,热闹非凡。 这次参加的宫宴的官员依旧是五品之上,奢华雄伟的蓬莱殿内,高髻云裙的宫人们手执金壶穿梭在席间,为他们添酒助兴。 高台上倩影萦绕,裙裾飞舞,丝竹阵阵欢腾,时而婉转如莺,时而气势磅礴。 纤纤红腰,晃如重影,身躯扭动间令官员们心潮澎湃,时不时拍手叫好。 姬瑶端坐在正首位,一袭朱红宫装明艳如火,宽袖上衣叶形领,其下束起挺耸的雪脯,头上珠钗华贵,和同色金丝镶嵌红宝的项链相衬,加之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雍容华贵,让人禁不住流连侧目。 她伸出纤白的指尖,拎起一块蜜饯送进嫣红的小口,注意力并不在舞姬上,而是若无其事的瞥向秦瑨。 秦瑨一身紫色官袍,坐在右侧首位,捏着酒杯,眉眼寡淡。 余光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顺势望去,恰巧对上了姬瑶的眼神。 热闹的气氛中,两人静静相望。 姬瑶看了一会儿,如云堆砌的发髻下,一张小脸微微泛起羞赧。 在一群老头子中,秦瑨愈发英气俊武,让她心头欢喜。 早先她怎么没留意呢? 如是想着,姬瑶含羞带怯的垂下眼睫,开始期待着自己的生辰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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