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宣判,预示着三代袭爵的安国公府彻底没落。 到底是留了他们一条命…… 安国公悲痛欲绝,沉沉叩首,谢过皇恩。 “卓骁,把人带下去!” 丢下一句话,姬瑶没好气的剜了一眼张婳,踅身离开正殿。 外面雨势渐小,安国公和张婳被金吾卫带出大殿,由卓骁亲自看管,盯着金吾卫给张婳掴刑。 张婳跪在雨中,啪啪的耳光声惹的王公贵女们心惊肉跳,不禁窃窃私语。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安国公被贬了,顿时吓的张婳妹妹眼珠一番,晕厥在地。 偏殿之内,熏香萦绕。 秦瑨立在窗边,远远看着安国公父女的窘态,惋惜过后只觉解气。 姬瑶单独面见张婳,秦瑨放心不下,刚才一直躲在偏殿门口窥伺。听到张婳口出狂言时,他怒火中烧,若不是姬瑶不允他出去,非得教训她一番不可。 就在他出神时候,一双嫩白柔荑自他身后抱住他。 “你刚才都听到了?”姬瑶将脸颊贴在秦瑨的后背上,朱唇轻轻翕动:“张三娘还是大家闺秀呢,竟骂朕没本事,空有一身皮囊,朕如此罚她,都算便宜她了。” 她的话音娇嗔含怨,惹人怜爱。 秦瑨踅身抱住她,低头在她额前轻轻一吻:“你什么时候让内行司收集的密折?” “你教给我之后呀。”姬瑶仰头看他,美眸亮晶晶的:“捏住七寸,露头就打,打到他们不敢露头为止。” “好,谁说我们瑶瑶没本事的。” 秦瑨唇畔携着清浅的笑意,难得夸赞让姬瑶小尾巴翘起来:“大本事没有,比着葫芦画瓢朕还是会的。” 说着,她拉着秦瑨走到圆案前,指了指密折,狡黠笑道:“想不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你的?” 秦瑨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呀?”姬瑶纳罕的眨眨眼。 “有没有都是圣意,不容臣子插手。” 秦瑨眉眼肃正,一丝不苟的模样让姬瑶不禁失笑:“这么认真干嘛?里面没有你的密折。” 天家若是想,内行司肯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秦瑨眼波漾起异色,试探道:“为什么没我的。” “你在朕手里的把柄足够多了,不用浪费内行司的人力了。”姬瑶对他勾唇一笑,凝向他深邃的眼眸:“你的把柄只能放在朕心里,朕不会让它出现在任何肉眼可见的地方,密折也不行。” 她话音散漫,惹的秦瑨一时恍然。 脑袋在这一刻慢了半拍,许久方才明白过来,姬瑶这是在保护他…… 眼神绞缠间,秦瑨眼下飞红,一股冲动在心间悄然升起,一发不可收拾。 他暗自攥紧袖襴,不动声色的问:“瑶瑶,你为何要帮我打发张三娘?” “嗯?” 这下把姬瑶问懵了,看傻子一样盯着秦瑨:“不是你不想娶吗?” “还有别的原因吗?” “别的原因?”姬瑶皱着眉想了想,“哦,还有,安国公为了让朕指婚,不惜犯下起君之罪,朕看他压根就不是爱女心切,是看中你手里的兵权了吧?他们府上这些年都出不了一个武将,怕是再过些年月,就要掉出世家行列了吧?如此心怀鬼胎,朕断然不能允他。” 她的猜测并非是突发奇想,盛朝一向尚武,世家若想繁荣昌盛,必定要控些兵权,哪怕将女儿嫁个五品将军也乐在其中。 如何制衡,自然成了天家斟酌的重点。 “陛下真是思虑周全。”秦瑨扯出一抹敷衍的笑,眸中神色却是暗淡,这不是他期盼的答案。 殿内安静下来,尽管秦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还是被姬瑶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羽扇般的眼睫眨了眨,看出他的几分失落。 遽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不好意思开口直问,便这样去试探,去试探…… 真是有趣。 这人都说心悦她了,还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吗? 姬瑶的唇角扬了扬,很快又敛正神色,“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她故意拉起长央,果不其然,立时吊起了秦瑨的味口。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眉眼低垂,坦诚认真,好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慰的大狼犬。 外面雨声淋漓,姬瑶冲秦瑨挑了挑黛眉,“你是朕的人,朕肯定会要你。” 她说的模棱两可,却让秦瑨没出息的悸动起来。 他微咽喉头,面容明显紧绷起来:“你要的是兵权,还是人。” 秦瑨越是紧张,姬瑶越是忍俊不禁,垫脚环住他的肩,撒娇似的在他鼻尖上蹭了蹭:“天家从不做选择,朕什么都要。” 什么都要…… 自然是包括他的人。 秦瑨忐忑的心终于得到了丝丝慰藉,哪怕动机不纯,她心里念着他的人,如此就够了。 恍惚之间,想要亲近的欲念难以抑制。 秦瑨箍住姬瑶的细腰,手托她的下颌,将她丰泽柔软的唇瓣送到嘴边。 温柔的碾轧,渐渐变得霸道强硬,惹的姬瑶半边骨子都酥了。 少女的心头有着被征服渴/望,然而刚到兴时,姬瑶的鼻尖一痒,不禁打了个喷嚏。 秦瑨微微松开她,浸满浓欲的眉眼携出几分忧戚:“刚刚淋了雨,可是哪里不舒服?” 姬瑶在他怀抱里搓搓鼻尖,说话突然带起浓浓的鼻音:“好像……有点着风寒了……” 女郎的身子就是不经打磨,秦瑨叹口气,只得压下小腹的燥火,走到外殿问徐德海:“大监,陛下的药煎好了没有?” “早就煎好了。” 徐德海命宫人取来汤药,亲自递到秦瑨手中。 秦瑨摸了摸碗沿,温度刚刚好,回到偏殿携着姬瑶在圆桌前坐下,把汤药放在她面前。 “快些喝了吧,若能压下病气更好。” 苦沁的味道袭来,姬瑶不禁皱了皱眉头,胃里本能的开始往上翻。 她撇嘴道:“朕不想喝……” 眼瞧姬瑶异常抗拒,秦瑨无可奈何,仿佛又回到在固县赈灾营的日子,吃个药像是服毒。 他叹口气,端回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递到她嘴边,低声道:“生病吃药,天经地义,别磨蹭了。” 道理姬瑶都懂,没得办法,只能张开嘴巴。 苦涩入口,有些辣嗓子,她拧起眉头,狠劲咽下去。 一口一口甚是折磨,后来她受不住了,夺过秦瑨手中的药碗,一口干了下去,直接顶的她双眸泛起泪花。 “这太医有病吧?开这么辣的药!” 姬瑶忿忿不满,拎起徐德海准备好的蜜饯,一口吞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上翻的感觉。 秦瑨睨着她病恹恹的小脸,心疼的感觉再度袭来,忍不住叮嘱她:“待会回到宫里务必好生服药,我没办法时刻在你身边,别让我总是挂念。” 想到今天在围场遇到的倒霉事,姬瑶委屈巴巴的抱住秦瑨,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知道了……” * 傍晚时分,御驾回到大明宫。 姬瑶躺在龙榻上,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嗓子亦开始发痛。 徐德海万分担忧:“陛下,您没事吧?” “不太好,朕全身都疼,还有点发冷……” 姬瑶的声音挟着浓浓的鼻音,五月的天,硬是把自己包在被衾里。 徐德海探了探她的额头,叹气道:“要不明日罢朝休息一天吧。” 姬瑶撑不住了,点头嗫嚅:“好……” “陛下先睡吧,老奴就在外面守着。” 徐德海满脸忧戚的放下幔帐,退到外殿守着。 夜晚甚是静谧,姬瑶难受的辗转难眠,脊背阵阵发痛,也不知是摔的,还是风寒导致的。 身体的不适让姬瑶感到无助和孤独,她裹紧被衾,阖上迷离的眼眸。 这个时候,如果秦瑨在这就好了…… * 翌日,安国公被贬这件事在朝野传的沸沸扬扬,无疑成了百官闲时的谈资,一时众说纷纭。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江言在衙门里坐如针毡。 安国公一门倒塌,张三娘的婚事无疑就是导火索。 想到始作俑者,江言气急难忍,起身来到东耳房,厉声质问秦瑨:“宣平侯,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瑨正忙着处理吐蕃使团来访之事,头都没抬:“太傅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就是你听的那样。” 眼见他一脸云淡风轻,仿佛这件事跟自己毫无瓜葛,江言的火气越来越大,上前一步,压低声道:“我问你,陛下为何要贬了安国公?你是否在陛下面前谗言佞语了?” 秦瑨闻言,抬起冷厉的眸子,“太傅这是何意?” 江言只觉疲惫,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秦瑨,朝野关于你的传言,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大家都说你成了天家的入幕之宾,陛下不肯放人,这才找了由头,将安国公一门贬出长安。传言就是传言,做不得数,但我劝你恪守臣子本分,不要去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姬氏给你尊崇和地位,不是让你秽乱宫闱的。若被我发现你心怀不轨,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拉你去见先皇。” 他说话不客气,秦瑨亦跟着拉下脸,扶案站起来,“好,你先努力活吧,希望太傅长命百岁。” 如此态度让江言甚是不满:“秦瑨,你这是何意!” “你这老匹夫最好懂点事,手伸的太长,小心被人打断,陛下的私事不容任何人窥伺。”秦瑨目如寒刃,敷衍的作了一揖:“我还有事,太傅先忙。” 秦瑨懒得再搭理江言,从中枢衙门出来,直接往内朝走。 昨天刚下过雨,空气中的湿热愈发毒烈。 一路走到紫宸殿前,秦瑨的脊背溢出一身汗,让他难受的拽了拽襟口。 宫门的门槛就在前方,他却止住了脚步。 安国公被贬,这件事让他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若在这个时候出入女皇的寝殿,怕又会惹人猜忌。 不知她的风寒好些了没有…… 秦瑨在宫门外驻足半晌,望穿秋水一般,恨不得一直陪在姬瑶身边。 可他只是一个外臣,没有侍奉内殿的资格。 他站在明晃晃的日头下,第一次对身份有了渴望。 此时此刻,偷偷摸摸的激/情已不够充实他的心。 他想要细水长流的感情,想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边,想让自己心头的惦念不再需要克制…… 人都是不知足的…… 一颗心澎湃的叫嚣,秦瑨凝着朱墙琉璃瓦的大殿看了一会,踟蹰之下,还是怅然离开。 * 与此同时,姬瑶在紫宸殿内呕的天昏地暗。 太医一天让她喝四幅汤药,起初她还乖乖配合,后来再难以坚持,喝一点吐一点,人被折腾的病恹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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