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人快要跑到小屋的时候,郑蔚一把拽在袋子上往后倒去,那人被拽个趔趄,袋子就离了手。郑蔚抱着袋子倒下,松开的布袋口露出乌发,郑蔚慌着拨拉,就露出了昏睡中的胡珊兰。 “珊兰!胡珊兰!” 郑蔚嘶声大喊,胡珊兰却一动不动。 屋里人听见响动出来,为首果然是郑昶。他身后跟着一个略年长些的随从与两个健壮的小厮,郑昶看郑蔚竟跟过来了,将胡珊兰死死抱在怀里护着,他仿佛得了意外之喜的笑道: “好啊,真是好啊。你们去把六爷弄起来,就让他在屋外听着,我要叫他亲耳听着,我是如何宠爱胡氏的!” 两个小厮与之前的壮汉上前按住郑蔚抢夺胡珊兰,郑蔚抱紧胡珊兰,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三人不管怎么拖拽,郑蔚都死死用力。接连半晌见人拖不出来,郑昶大怒: “打,给我打!” 拳脚顿时落在郑蔚身上,但他只紧紧抱着胡珊兰。 胡珊兰在不断的冲击中醒来,才睁眼,顾不得头晕头疼,一眼看见满嘴是血的郑蔚,她顿时大骇。 “爷……” 然后她看见正在施暴的三人,以及不远处狞笑的郑昶。她一下就明白了。 “别打了别打了!爷!爷!” 胡珊兰哭喊,郑蔚却仿佛入魔,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死死抱着她,双眼通红头颈青筋迸起。郑昶看着她二人,越发的兴奋。 胡珊兰声嘶力竭的大喊,随从皱眉,同郑昶小声道: “二爷,若惊动旁人,恐怕不好。” “正晌午的,谁会来后头?” 郑昶不以为意,但随从很快看到桂花林里人影幢幢,立刻拽着郑昶推回屋里,同打的起劲儿的几人道: “躲起来!” 又急急道: “六爷,到底也没怎样,可您要是败坏二爷,是什么结果您该明白!” 他关上小屋门,外面就只剩下胡珊兰的哭喊。 小酒馆老板一行人赶到时,就看到了这样叫人胆战心惊的境况。 “快!快把公子扶起来!” 几人上前却怎么也掰不开郑蔚,胡珊兰哭着叫他,他也毫无反应,抿的紧紧的嘴里往外不住流血。老板急着,只能道了句得罪,把他敲晕了。 酒保瞥一眼小屋,老板拽住他。这么近,闹成这样里头的人都没出来,叫人怀疑。但能对尚书府公子下手的人,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 把人抬回客房,老板看现在还昏睡不醒的两个下人,吩咐酒保: “请郎中,找夫人拿二百两银子,把铺子里的好东西都备上些。人到底在咱们地界儿出的事,赔罪礼是一定要备的。” 胡珊兰这时候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郑蔚擦拭脸上的脏污和血。他在紧紧抱着她的时候,用力太大,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已经从根断了。 郑蔚伤情触目惊心,胡珊兰心里哽的难受,痛如刀割。 老板这时候进来,试探道: “姑娘,可要报官?” 胡珊兰摇了摇头。 那人的话她听见了,她也懂得世家大族的脸面,这件事倘或传开,郑昶有孟夫人护着,郑尚书就只能迁怒郑蔚,孟夫人也不会饶过他们。 这样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让胡珊兰升起从未有过的无助。 难怪,难怪郑蔚这样急迫的读书,他的活路,也只有会试这一条路了。 郎中很快来了,而郑蔚的伤势比胡珊兰想象中还要严重,那些拳打脚踢不仅仅在他整个背脊留下淤青,手臂和腿也没逃脱,甚至还有内伤。 阿瓜与冬儿醒来大骇,慌着帮忙但并不敢问。 申时二刻,郑蔚还没醒,他们却必须回去了。再晚城门就关了。 胡珊兰无心应对老板,老板往他们马车放了不少东西,连连告罪。胡珊兰无心计较,心知酒馆必然也有问题,否则他们四人不能中药。 才回城,胡珊兰就让冬儿去找胡青羽,请他出面寻一位京中名医。胡青羽深知胡家与郑家关系是否牢靠,胡家又能占多大分量,都取决于郑蔚在郑家的地位,那么郑蔚的会试就极为重要。 回到小院儿,胡珊兰又让阿瓜去春晖阁报郑蔚意外受伤的事。 孟夫人得知高兴不已,只盼郑蔚伤的重,参加不了会试才好! 郑蔚直到躺在床上,也没醒来。 亥时三刻,整个郑家都已静谧,胡青羽重金请来的名医也从角门送进了小院儿。 这次的诊治持续了很久,子时,阿瓜熬好药送进来,胡珊兰再次尝试着去叫郑蔚。这一次,虽叫了很久,但郑蔚眼皮子动了动,总算醒过来了。 郎中暂且住在西偏厢,见人醒了忙也过来,又诊了半晌,才松口气: “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脚踝这处该是有些骨裂,得好好将养。” 只怕伤了头,痴了傻了,也可能会妨碍其他。 郑蔚恍惚了一瞬,倏就要坐起,胡珊兰忙去按他,他转头看见胡珊兰,惶惑了半晌,拉住她手: “珊兰……” “我没事,爷,我没事……” 眼泪断断续续,这会儿郑蔚醒来,再度决堤。胡珊兰哽咽难言,郑蔚却笑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松口气,又微微蹙眉,去看自己被包起的左手无名指。 “爷……” 胡珊兰哭的越发厉害,郑蔚额头很快一层密密的细汗,忍着浑身的疼笑她: “忒爱哭,劫后余生,这是好事,别哭了。” 他给她擦泪,她却攥住了他的手,只低着头,郑蔚就觉着手掌一滴一滴,滚烫的落进来。他低低的叹了口气,愧疚道: “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是我连累了爷才对。” 胡珊兰见过好色的男人,但像郑昶这样不仅好色还大胆下流的,还真是头回。叫人大开眼界,叫人恶心,也叫人害怕。郑蔚擦掉她眼泪,脸色沉下: “就不知道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周四、周五、周六、周日,周二更新。 感谢感谢呀!
第十四章 情动 此次出行知道的只有他们四人,胡珊兰猜猜: “许是瞧见咱们出门,就一路跟着的。” 郑蔚想了想,点点头。 “爷,饿了么?” 他疼的没什么胃口,整个后背火辣作痛,也不知是伤痛还是抹了什么药膏。但看胡珊兰担忧,他还是点了点头。胡珊兰忙把早熬着备好的粥盛过来,他要去接,她却不肯,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如果说今天的事,郑昶带给她的是强烈的畏惧,那么郑蔚带给她的,就是强烈的震撼。在震撼和惊恐过后,本就对郑蔚有些情意的她,一发不可收拾的动了情。 来势汹汹。 这个男人拼了命的救她,世上还能有几个拼了命对她的人? “幸好是左手,好不好都不影响写字。” 郑蔚自嘲,交代阿瓜: “你明日去书院,与夫子告假。再请晏公子下了学务必来一趟。” 阿瓜应了,又回道: “今儿小酒馆老板往车上塞了东西,我才清理了,是二百两银子,还有腌好的桂花,干莲子,熏鱼,还有二斤新鲜桂花。” 不能追究郑昶,自然也不能追究小酒馆儿的过失。 “珊兰,房里事都是你打点,银子东西你都收起来。” 阿瓜看胡珊兰,然后笑了笑。 郑蔚吃过粥与胡珊兰说了会儿话,等药送来,吃了药就又睡了。胡珊兰小心翼翼给他盖好被子,帐子却没放下,叫阿瓜与冬儿把外稍间的矮榻搬到寝屋来,就打发他们去睡。 “姑娘,我来守夜吧。” 阿瓜小声劝,胡珊兰红肿着眼看郑蔚: “还是我来吧,要不我心里不踏实。” “哎。” 阿瓜就下去了,胡珊兰是躺在小榻上,看着郑蔚出神,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半夜睡不安稳,不知醒了几回,去看郑蔚,都睡的沉沉的,呼吸平稳,她才安心。 第二天阿瓜去书院告假,巳时前后芮妈妈就过来了,故作担忧的问话,胡珊兰道: “太太忧心爷的身子,叫爷张弛有度,爷贯来听太太的话,就想着出城疏散疏散,谁知就遇上贼人。” 芮妈妈听“贯来听太太的话”这句有点恶心,但忍着追问: “什么贼人?劫道的还是寻仇的?” “没瞧出来,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抢。” 芮妈妈眼珠子一转,这就是寻仇了。可从来只会苦读的郑蔚能有什么仇人?胡珊兰这时候也蹙眉道: “昨儿是爷伤的厉害,什么都顾不上,一会儿就叫阿瓜报官去。” 芮妈妈点头,心想郑蔚这处总归闹的越厉害才越好。她打听清楚回去,细细禀报了孟夫人。郑家现下莫不是都在议论郑蔚挨打的事,孟夫人听说胡家给请了名医,还住在小院儿里,就不大高兴了。 黄昏请安时,说起郑蔚的事,孟夫人说郑蔚叫人去报官了,就听屋里一声脆响,吓得孟夫人一个激灵,就见是郑昶打碎了茶盏,脸色难看。 “失手,失手了。” 他勉强笑着解释,孟夫人皱眉,毛毛躁躁,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进益。 因知道郑蔚邀了人,胡珊兰特备了点心茶水,新鲜桂花配着莲子熬了桂花莲子粥。入夜后,晏深才姗姗而来。 珠玉在前,晏深再隽秀,也差了点意思。他一身竹青色长衫,盛秋且下过几场雨,已然有些冷的天儿,还拿着一柄折扇。进寝屋瞧见胡珊兰,诧异了一下,就朝她笑了笑。 胡珊兰回了一礼就避到外稍间了。晏深一直看她走出去,才笑着坐到床边的椅子: “你这小娘子有些趣味啊。” 郑蔚冷冷睨他一眼: “你太轻浮了,吓到她了。” 晏深笑,把手里的册子丢过去: “知道你要什么,这是今日夫子课堂上讲的。往后我三日来一次,你备好酒菜招待我。” 他只字未问郑蔚缘何受伤,也没问伤势如何。二人就笔记上的内容探讨许久,天色黑沉下去,郎中来给郑蔚换药,晏深瞧见这位郎中,眼瞳一亮,同郑蔚悄声道: “这位可是盛京大名鼎鼎的伤科圣手谷先生,你家太太头昏了?” “是胡氏请来的。” “哦。” 晏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拿扇子戳了戳郑蔚肩头: “我瞧着你,动了心思啊。” 郑蔚蹙眉: “胡说什么?” 晏深收回扇子掩了嘴,眼底的笑意却促狭至极。 谷先生在小院儿住了三日,郑蔚伤势稳定,他留下药就走了,只说过几日再来复诊。晏深第二回 来的时候,胡珊兰就知道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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