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预想的不同,胡瑜兰丝毫没有受过苦的样子,反倒比在胡家时还矜傲,送她来的几个小厮面润白净,显然是宫里出来的。 胡泰自来知晓他这二女儿是个自私的,也为他把她送到内侍房里而恼恨,胡家选皇商的事,她一点儿也没帮上忙,于是哪怕胡瑜兰来送他,也并没多看几眼,倒是胡青羽多问了几句,得知她过的还不错,安下心来。 等胡泰父子走后,姐妹二人往城内回,胡瑜兰看胡珊兰,嗤笑道: “听说你给一个庶子做通房?” 胡珊兰也没客气: “是呢,等会试过后,郑家就要去胡家下聘了。” 胡瑜兰脸色一变,谁不想与人做正经夫妻,胡珊兰这句话刺痛她,她哪怕一身锦衣又如何?哪怕将来在盛京能呼风唤雨又如何?终究从根儿上,就不顺心。 十六年姐妹,胡瑜兰头回用嫉妒的眼神看胡珊兰,在她愤愤要走时,胡珊兰忽然道: “二姐,咱们都是一样的命,往后只能守望相助,你若有什么,到郑家角门寻崔婆子给我送信儿。我虽不济,也会尽力帮你。” 若是旁人说这话,胡瑜兰尚要怀疑是显摆,但胡珊兰说这话,就是真心的了。胡瑜兰眼圈红了红,她以为宠爱她的爹,遇上事儿毫不犹豫就把她卖了,倒是她从小欺负大的人,这时候还想帮她。 “自不量力。” 胡瑜兰冷嗤她一句,就上马车走了。胡珊兰看随行的小内侍腰间露出令牌,依稀辨别,竟不是内务府的标识。黄铜的令牌上,雕着一只雀鸟,反倒更像传闻中直属圣上的那支私兵,黄雀卫。 今年冬天大约是郑蔚和阿瓜过的最暖和的一个冬天,屋里烧着银骨炭,身上穿着暖和的冬衣,郑蔚只埋头苦读,交进腊月的时候,再不听胡珊兰的话,偏要去书院。 胡珊兰拗不过他,倒是这时候郑昶竟开始告假,他一不去书院,一直追随他的郑佑也不去了,马车上只剩了从不管闲事的郑瑾。郑蔚也就能坐马车去书院了。 腊月二十,书院也歇了。但有几个学生二月都是要会试的,夫子便交代,有什么不明的随时过府来问。 郑家也忙碌着预备过年,小年这夜,郑家大宴,宴后郑蔚回来,阿瓜便踟蹰着与郑蔚道: “爷,采薇病了。” 郑蔚神色淡漠,径直回屋了。阿瓜为难的看一同来迎郑蔚的胡珊兰: “姑娘,总不能眼瞧着看她去死不是?” 胡珊兰看郑蔚背影,叫阿瓜去府上报请郎中,阿瓜很快回来,满面愁容,小年夜本就不好请,何况郑家也不会为他们院子的事费心,自然搪塞了。 郑蔚在屋里叫胡珊兰,等她进去: “年前年后的,胡家宅子只怕就置好了。既预备着会试后下聘,等过了年,你就先回京中宅子居住,总不能叫人对你闲言碎语。”
第十六章 寿宴 胡珊兰红着脸应声,郑蔚语调就淡了: “采薇的事,你不用费心,府上明日会叫郎中来看。” “好。” 胡珊兰本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以二人从前仇怨,没落井下石也不错了。 第二天郎中果然来了,采薇病症倒不严重,但瞧着显然是虚症。阿瓜随着,末了禀报胡珊兰: “郎中说,采薇是忧思惊惧又失于调养。” 她是怎么忧思惊惧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胡珊兰叫阿瓜去告诉郑蔚,但之后数日,郑蔚并没去瞧过采薇一回。 看来真是冷透心了。 采薇不管怎么耍心机,郑蔚从来不计较,但她骗了郑蔚,这却是郑蔚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展眼除夕,夜宴后守岁,郑蔚就看书,胡珊兰在旁边做针线。她这时候已开始预备郑蔚会试需要的东西,譬如护膝,譬如露着手指的手套。护膝还好说,手套却不能厚重,否则妨碍写字,为这胡珊兰特出去寻了几日,花了不少银子寻了一块鹿皮,这会儿正在烛火下做手套。 子时钟响,外头焰火放起来,把胡珊兰吓了一跳。郑蔚看了眼窗户映出的光亮: “不早了,快歇吧,明早还要请安拜年。” 胡珊兰应声起来,郑蔚扭头看见她手里的手套,眼神越发的柔和: “天黑不要做针线,对眼睛不好。” 胡珊兰笑道: “要不怎么坐在蜡烛下头。” 她叫阿瓜,阿瓜把热水送进来,郑蔚洗漱的功夫,胡珊兰给水壶换了热水,拿棉套子罩了,水壶水杯都放在床头小几上,又在角落点了油灯,小小灯火,能叫郑蔚瞧清,又不碍着睡觉。 年初一,胡珊兰也是要去拜年的。她如今在郑家处境尴尬,说是庶子通房,再低贱不过的身份,可她如今却是出身皇商家的姑娘,又是说定了要给郑蔚的原配嫡妻,就也一大早往春晖阁,去给孟夫人拜年请安。 胡珊兰是排在最后,先是姑娘们,再是江氏,江氏已经显怀,还没跪下,孟夫人就喜气洋洋的忙叫芮妈妈把她扶起来。胡珊兰行了正经的大礼,孟夫人如今也不敢太磋磨她了,赏了压岁钱。 薄薄的红封,胡珊兰甚至捏到了铜钱。 她不动声色坐在最后,众人就说起了年十二的大事。 孟夫人今年四十整寿,今年是要大办的。照理说该江氏尽心了,但偏她怀了身孕,这事就分派给五姑娘去盯着了。 郑家五姑娘已双十年华,未婚夫一直外任,但说好了今年回京成亲。因她贯来听话,生母又是孟夫人陪房,孟夫人便笑道: “要做人娘子的,早早打点理事,往后也不会捉襟见肘。” 五姑娘通红着脸应了。胡珊兰眼观鼻鼻观心,这事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只备好礼物,到时候吃席也就是了。 郑家的热闹现下确实与胡珊兰无关,哪怕年里亲友拜年道贺,胡珊兰也是衬不上接待陪坐,倒是清清静静镇日陪着郑蔚看书。 书院里二月会试的,夫子命过了初五就来上学,等到十一这日,郑家四兄弟都告了假。夫子也知这日是孟夫人生辰,往日都要操办,今年更是大办,他们家也是收了请柬的。 十二这日天还没亮,胡家就热闹起来。 预备待客的宏信堂是早几日就布置好的,一大早通过风就挂上了清透却隔风的帘幔,堂内也烧起碳炉,请的戏班子昨日就住进来了,一早开始装扮。大厨房里也忙着蒸上点心煮了茶,各色干果儿摆碟子,这是晌午看戏的零嘴儿。 胡珊兰也一大早装扮了去给孟夫人请安贺喜,这身装扮废了不小心思,既不能叫孟夫人说她故意素净,又不能太展眼碍着孟夫人。她扎在人堆儿里,等跪了几跪拿了赏钱,又随着众人去宏信堂了。 巳时戏就唱起来了,这会儿堂里已坐了不少人,胡珊兰并不认得是哪家的太太姑娘,五姑娘和郑锦茹倒是如鱼得水,四下与人寒暄,得了不少夸赞。胡珊兰就在角落坐了,看小桌上摆着四色点心四色干果儿,茶是君山银针,桌上还摆着小瓷盘儿,里头水养着的水仙,开的正好。 碳炉烧的旺,外头下了雪,堂里却仿佛暖春,水仙花在热气下越发浓郁,整个堂内香气弥漫。 裴云阁今天招待男客,正百无聊赖的郑昶也被叫出来了。他看了眼与郑尚书说话的许参议,嘲笑许公子: “你爹还在里头呢,你偷跑什么?” 许公子悄悄把捏的紧紧的袖子给郑昶看了看,悄声道: “寻个可靠的地方,我这儿有好东西,时辰还早着呢,叫你通房服侍了,身心舒泰,刚好回来吃席!” 郑昶看了眼许公子身后带的丫头,心里发痒起来。江氏善妒,怀胎后他素了一阵子,瞧见胡珊兰后欲望勃然而起,越不得手越不肯罢休。这才要了江氏一个陪房,江氏闹的厉害,为着她的肚子,伏低做小了好些日子才算罢休,上回在西郊也没成事,郑昶心里这把火,真是憋了好些日子了。 他叫小厮到旁边: “去吧胡氏给爷弄去园子。” “爷,今儿这日子,不兴闹。” 小厮畏怯,郑昶冷笑: “多大点儿事,就是闹开了,还有太太在。哪怕是胡家,给他一个庶子做妻,哪如给我做妾?” 小厮听有孟夫人撑腰,又发愁道: “爷,这么多人,怎么把她弄来?” “蠢货!去找六郎院儿里那个丫头!” 小厮顿悟,郑昶这才带许公子往园子去。今天这日子,又下着大雪,园子里几乎没人。他寻个偏僻院子把许公子主仆安置进去,得了他一包药,在门口听里头很快颠鸾倒凤,动静颇大,他看着手里的药包儿,看来效果不俗,顿时高兴起来。 胡珊兰在宏信堂看戏,冬儿在她旁边站着,时不时得她塞一把瓜子儿花生,吃的兴起,茶水喝的也多。正觉着有些肚胀,转头却瞧见采薇。 采薇还病着,又是个娇气的,却病中冒雪前来,胡珊兰就有些诧异。看她悄悄摸摸寻人说话,而那人胡珊人也算眼熟,竟是孟凌薇在书院堵郑蔚那日,对郑蔚下手的婢女。 胡珊兰眉心倏的蹦了一下。 她与冬儿出来,一路尾随,看采薇又与人见面,远远避着听她问: “六爷过去了么?” “已经过去了。” 采薇咳嗽了几声: “那就好。” 等人走了,她转头,却被胡珊兰堵个正着。采薇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慌: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采薇冷睨她一眼,欲绕过她走,却被胡珊兰一把拉住了。 “你帮着孟凌薇骗六爷?” 采薇用劲儿把她甩开,冷笑道: “那又如何?爷总会明白我的苦心,有冯少夫人护着,爷的路不知好走多少,前程也敞亮!” 郑蔚那样的人,若真被孟凌薇这样算计了,只怕要羞愤欲死。胡珊兰被她的歪理说的气不可遏: “在哪儿?你说?” “怎么,现在还没圆房,心急了?急也没用!爷的好事就快成了!” 她不肯说,胡珊兰也不耗费光景,转头去寻冬儿,让她去找阿瓜。冬儿与阿瓜很快回来了,说郑蔚去园子看雪了,没叫阿瓜跟着。 胡珊兰心头突突直跳。 涉及孟凌薇,这事不好处置。别说郑家脸面丢不起,冯家脸面更丢不起!再说郑蔚毕竟是男人,孟凌薇若反咬一口,郑蔚可就没活路了! “你去找崔婆子,让她带个嘴严稳妥又有力气的婆子,去园子半月门那儿等着,一定要快!” 冬儿很快带着两个婆子过来,崔婆子也不问,与胡珊兰一行风风火火就进了园子。 胡珊兰也是存了小心的,特地带了两个婆子与冬儿,还把阿瓜也叫来了。采薇给孟凌薇送信儿还没多久,胡珊兰觉着她们可以在此之前把郑蔚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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