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了?” “挺好的。” 胡瑜兰嗤笑了一声,娇软又淡漠的与郑蔚: “我要与我妹妹说说话,六公子先请。” 郑蔚攥了攥胡珊兰的手,先行回了外稍间。胡珊兰将胡瑜兰让到东厢,命冬儿奉茶,胡瑜兰嫌弃道: “不必了,你的茶我喝不惯。” 胡珊兰便在她对面坐了,胡瑜兰明媚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扫,冷笑道: “与我斗的时候,不挺本事的么?怎么,到这儿就不行了?你是只能窝里横啊。” “真有本事,也不会败在二姐手里了。” 胡珊兰意兴阑珊,胡瑜兰转话道: “我瞧着郑六郎这样,倒丝毫没嫌弃的样子。” 胡珊兰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将方才在书房听见的与胡瑜兰说了,胡瑜兰听罢沉默半晌,才笑了笑: “人这一辈子啊,名声是虚的,活给旁人看的,自个儿痛快才是实惠。倒是该报的仇,总不能忘了。” 胡珊兰没说话,但胡瑜兰说的每一样都对。郑昶做下的孽自然得还,只是如今郑蔚快会试了,郑昶也不在盛京,就不急在一时半刻了。 “成了,我就是来瞧瞧你。既没什么事,我就回了。” 胡瑜兰拢了拢斗篷起身: “若有什么事,就去槐树胡同第三家找我。” “徐大人待你好么?” 胡瑜兰冷嗤一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这态度叫人看不懂,胡珊兰也没心思多问,送她到角门,看她上了轿子离开后,才转头与崔婆子说起话来。她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崔婆子与她说话时小心翼翼,怕说什么不对惹她难过。胡珊兰却自己问起来: “二爷送哪了?” “哎,送到老家家庙了。皇上都过问的事儿,哪敢作假。” 崔婆子踟蹰了一下又道: “二少夫人小产了,娘家前些日子把人接回去,听春晖阁的人说,还送了合离书来。二爷走的时候,带着絮春和……采薇。太太说,让她们随行照顾。从二爷走,太太病到如今了。胡姑娘……” 崔婆子忽低声道: “听说太太镇日咒骂六爷,您可得存着小心。” 胡珊兰抿了抿嘴唇,似笑非笑,神色却淡漠。她回到小院儿,远远就见郑蔚站在大门口等她,见她回来松口气。 但胡珊兰想稳妥的等郑蔚会试后再料理那些事情,有人却不想让郑蔚安生。 二月底,大厨房送来晚饭,胡珊兰正要给郑蔚盛粥,却发现瓦罐旁依稀有些粉末,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站住。” 大厨房的人哆嗦了一下站住,回头赔笑: “姑娘有什么事儿?” 胡珊兰看她两眼,笑了笑: “天儿冷,下回要些炖煮带汤的菜,凉的慢。” 婆子暗暗松口气,应声就走了。胡珊兰叫冬儿拿碳炉熬粥,又小心将瓦罐边儿上的粉末粘下来,叫阿瓜拿去外头给人看。她坐在角落看郑蔚歪在矮榻上看书入迷,这么半晌都没醒过神。 粥熬好的时候,阿瓜也慌张的回来了。胡珊兰出门听他回话。 “是,是王不留行……” 竟然是活血的药。胡珊兰扭头回屋,就去解郑蔚腰带去看伤口。 “珊兰?” 郑蔚怔怔的,阿瓜秉着烛台过来,胡珊兰果然看到他本该愈合的伤口边缘有血肿,伤口也在渗血。可见这王不留行绝不是今天才下的。 胡珊兰气血翻涌。郑蔚看见自己伤口也明白了,他沉着脸。阿瓜又小心翼翼道: “我回来时听崔婆子说,太太说自己久病不缓,时常噩梦,想是得罪哪方神明,请了僧侣明日来府上做法会。要做十四日,就住在咱们隔壁院子,说是太太的意思,六爷要会试,绝不能让秽气沾染,特地叫僧侣住在这里保六爷。” 郑蔚脸色更沉了。 有一有二,自然还会有三有四。出了郑昶的事后,孟夫人入魔一般,脸皮都不顾了。偏郑尚书还碍着孟家与冯家,是不会为郑蔚得罪孟夫人。自古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孟夫人做的一本万利的事,郑蔚却耗不起。 郑蔚寻思半晌,交代阿瓜: “去寻个住处,不拘离贡院远不远,清净就行。” 阿瓜第二天一早就跑出去了,果然隔壁也住进了十几个和尚,巳时后就热闹的开始了法事。沉穆的念经声以及法器的声音仿佛咒语,郑蔚凝神看书,但眉头紧皱。 因会试在即,整个盛京大小客栈如今都人满为患,连租赁的屋舍都寻不到,阿瓜败兴而归,胡珊兰也发愁。胡家已购置好宅子,但现下却在修整中,整个宅子也糟乱不堪。 “我去问问吧。” 她想起胡家先前来京时租的那个客栈院子,匆忙就去了,客栈里人来人往尽是读书人,热闹非凡。 夏天还有一批料子入宫,胡珊兰的事因郑蔚的坚持,胡泰也有借口搪塞了,前几日就已回南了。这会儿院子空着,但不巧的是,今日租期已到,胡家管事前两天也已搬到胡宅督促修整。 老板倒是认得胡珊兰,赔笑道: “姑娘要租么?三百两银子一个月。” “这么贵?” 阿瓜惊呼,老板啧了声: “这位小哥儿,先前就是二百两一个月,那么大的院子,还有下人服侍,管照三餐,不贵啦。如今正是会试的时候,您要不租,咱们写到门外,一会儿就租出去了!” 阿瓜虚汗都冒出来了,正这时候,有人进来: “老板,还有客房么?” 二人回头,见来人衣冠楚楚,胡珊兰立刻道: “租,我租!这是定金!” 老板笑眯眯接了银票,与来人道歉道: “客官,没房啦。” 那人朝胡珊兰看了一眼,剑眉英气,但双眼无神。胡珊兰松口气,交代老板几句,就与阿瓜匆匆回去。郑蔚也从外头回来,见她蹙眉,忙解释道: “我去见了老爷,说要去胡宅读书,那里清净,老爷应了。” 胡珊兰这才点头,几人忙着收拾东西,日落前悄悄从角门出去了,但前脚出去,后脚消息就传去了春晖阁。孟夫人得知是老爷许了的,郑蔚要去胡家读书,冷笑道: “凭他逃去天边,我也不能饶过他。” 哪怕客栈人满为患,但后头的小院儿依旧清幽。这让郑蔚舒泰,读书到很晚,胡珊兰看他宁静的样子,纷乱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安心给郑蔚预备考试要用的东西。 她专心看笔下的单子,会试在贡院,九天七夜,二月还冷的天,被辱都得厚实,郑蔚又是伤后未愈身子虚弱的,须得购置一张好皮子,铺在褥子上能隔寒还保暖。 药得请谷先生制成丸药,姜粉等等也得备些。 还有手炉,笔墨砚台,干粮水壶等等。 先前她是备了一些,但耽搁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备齐。照理说这些东西都该郑家给郑蔚准备,但孟夫人这样,别说郑家根本不会用心准备,哪怕准备了,胡珊兰也不敢给郑蔚用。 安置妥当,胡珊兰第二天就出去采买。 第三天上,胡珊兰就发现院子外头有鬼鬼祟祟的人影。显然,孟夫人找到这里了。 胳膊别不过大腿,郑蔚抗不过孟夫人,她背后还有孟家冯家。而别提对盛京一概不知的胡珊兰,便是有个胡瑜兰和徐大人,那徐大人也犯不上为着胡瑜兰就与郑家作对。胡珊兰只能自己想法子。 她寻了家武馆,花大价钱雇了几个可靠的人,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着这院子。 等雇过人,胡珊兰积攒多年的体己已经薄的不能再薄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没两日,院子里半夜就走了贼。惊动武师闹了起来,连城防都引来了,可人却跑了。胡珊兰心知肚明,这才只是个开头。
第二十章 会试(二) 胡珊兰小心翼翼,连客栈送来的饮食也不敢再用,都叫阿瓜与冬儿出去随机择着买的。而她是半步也不敢离开郑蔚,生怕虚弱的郑蔚遭人算计。 之后院子时常会有古怪的事发生,不是扔进鲜血淋漓剥了皮毛的动物,就是半夜古怪声响仿佛闹鬼,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胡珊兰日夜忧心,夜不能寐。 直到二月初七这日,胡珊兰一早寻了武师来,谋划许久。 初八这日晚上,胡珊兰絮絮交代,最紧要的笔墨砚台以及药丸和姜粉等等,还有被辱皮子,又将护膝和手套给他试了试,倒是合适。她正忙着,郑蔚却忽然伸手过来,抚在她脸颊。胡珊兰怔住,对上了郑蔚惊诧的神情。 他蹙着眉,满是心疼: “你怎么……” 她憔悴了很多。这么些日子他醉心读书,哪怕人在同一屋檐下,甚至一同饮食,却也疏忽她许久了。 胡珊兰笑着摇了摇头: “你安心考试,什么都不用管。” “你这样,我怎么安心考试?” “你不安心考试,我们往后要怎样?” 虽说三年一回,但以孟夫人这样,谁知郑蔚还有没有下一个三年。甚至郑蔚若此番失利,只怕也违抗不了郑尚书,难逃再娶胡家嫡女的命运。 郑蔚深深吸了几口气: “我会安心考试的,你,你一定要保重。” 胡珊兰笑着点头,一一交代着把东西收拾好: “今儿早些睡,明天一早就要出门。这城里不知多少举人老爷,明天都是要去贡院的,去得迟了只怕要堵住。” 郑蔚点头,头回听她的话,没再读书,早早睡下了。 胡珊兰拿棉絮给他堵了耳朵,熄了灯,又交代了阿瓜几句才出来,谢过守在院子里的两位武师才回屋。但这一夜,客栈的小院儿格外不平静。野猫的嘶叫,仿佛有人在哭的呜咽,甚至还有尖利的笑声…… 半夜有打斗的声音,她听见武师愤怒的低喊,竟然有人往屋顶泼了油,差点儿就点上火了。 胡珊兰心噗通噗通的慌跳。 卯正,胡珊兰就起来了。小吊炉给郑蔚熬上粥,备好的点心小菜取出来,又烧好热水才叫郑蔚起来。 辰时,胡珊兰给郑蔚打点仔细,将斗篷给他裹好,连帽子都戴上了,才与他一同出来上了马车。两个武师护送,往贡院而去。 这一路如同胡珊兰猜测,拥挤的很。不仅仅是书生赶考,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去往贡院途经集市,正是早市的时候,马车走的就很慢。好容易走出集市,还没几步,忽然一阵糟乱,一声嘶鸣,胡珊兰就觉着马车倾倒,她死死拽着扶手,与冬儿凑在一起随着马车倒下去,撞的浑身生疼五脏颠荡。 阿瓜与武师惊恐的呼声传来,有人七手八脚的将马车抬正,冬儿爬过来,胡珊兰也忙去看她,二人身上都带了伤,胡珊兰额头一片青紫见血,冬儿忙将帕子给她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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