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什么要跟朕说的么?” 皇后心里一虚,却还是笑道: “不论多忙,皇上还是要顾惜身子。” 皇上又等了等,见她真的不说了,才道: “皇后。” 皇后不高兴起来,皇上面对晏贵妃时总亲密的唤她闺名,可面对她时却只是冷漠的叫皇后。 皇上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笑了笑: “朕都忘记了,曾经唤阿瑗的时候了。” 皇后悚然一惊,皇上曾经也待她那样亲密过,但不知从何时起,那份亲密就慢慢消散,变为疏离。但转念又想,这一切都归咎于晏贵妃,是她夺宠,才使自己与皇上落到如今境地,也使二皇子和冯家落到如今境地。 “皇后是朕结发妻子,所以朕对皇后,总有些不同的情分在,这让朕总愿意多给皇后些机会。” “皇上?” 皇上却又笑道: “颜华十六岁了,你上回同朕说,想给颜华定下廖家的亲事,朕觉着也不错,明日休朝前,就把旨意下了,吉日么,就定在二月里吧。” 皇后惊喜,廖家是大炎仅次于皇族的望族,太皇太后的母族,皇后给长女定这门亲事也是为着给二皇子拉拢辅助,之前皇上总是不愿,如今却松口了。但她又道: “二月?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不会,有内务府,还有皇后在,婚事定操持的稳妥。她是朕的长女,也是朕的头一个孩子,朕自是看重。” 皇后欢喜,从皇上的做派里自觉品出了些滋味,于是便道: “臣妾知晓皇上近来为孩子们的事烦心,二殿下虽还养着,但也没什么大碍了,臣妾斗胆求个情,也别处罚大殿下了。只是眼下这形势,伤了兄弟情分真是不好。” “形势?那皇后觉着什么形势会不伤兄弟情分呢?” “臣妾不好妄议,只是先祖皇帝在世时,早早就给孩子们封赏,倒是和睦太平的很。” 先祖皇帝时也不是没有争储的纷争,只是瞧不上的那些皇子早早就封了王位,建造王府,一满十五岁就迁居宫外。但先祖皇帝高寿,等立太子时皇子们都已成年,哪怕早封王的皇子也不是没有争储的。 皇后的意思很显然,是让早早给大皇子封王迁居宫外。 皇上笑了,只冷冷一眼,身后的内官便躬身道: “皇上,孔太医来给皇后娘娘请脉了。” 皇后笑容僵了僵: “本宫正与皇上说话,让他候着吧。” 皇上却淡淡道: “皇后病了,拖延不得,还是叫孔太医进来吧。” 皇后呆住。 皇上皇后以及晏贵妃都有自己信重的太医,而太医院正孔大人则是皇上的人,皇后从没用过,皇上今日显然是带着孔太医来的,而在来时必然是已经有了什么决断。 皇后看着皇上,这时候才看清他脸上遍布冰霜,嘴角虽含笑,但神情却冷的吓人。 “皇上?” 孔太医已匆匆进来,搁了脉诊,皇后在皇上迫人的眼光中被诊了脉,孔太医的话就在皇后的震惊中慢慢道来: “皇后娘娘劳心劳神失于调养,如今本里虚空,必得仔细将养才好,往后再不可劳神。” 皇上点头: “嗯,既是这样,往后宫中庶务就不必烦劳皇后了,将金印交去雁回宫,由贵妃掌管。” 皇后这时候才恍然明白,原来皇上来这一趟是为着给她最后的机会,看皇上这般,显然是对二皇子中毒之事心中早明。 “皇,皇上……” “皇后宽心,二月颜华大婚,或许皇后欢喜,身子就会大好了。” 皇后簇簇发抖,皇上淡淡道: “朕说了,愿意多给皇后机会,但这机会不是无休无止。若非皇后,朕如今,总还会再多几个子嗣的,对么。这么多年,贵妃对皇后始终敬重,大皇子也对二皇子友善,宫中庶务,哪怕皇后故意在暗中为难,贵妃也从没说什么。倒是这么些年里,不时会有贵妃对皇后不敬的流言,也总会出现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皇后觉着,在后宫里,还能蒙蔽朕的眼睛?” 他慢慢起身,带着些许遗憾道: “如同皇后一般,二皇子是朕的嫡子,朕对他越发宽容,哪怕他比大皇子平庸,可朕也愿意给他更多的机会。了如今朕还正值盛年,你们母子便丁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么将来这天下后宫若归于你们,朕的嫔妃,朕的子女,你们不喜欢的,是不是都要活的艰难,或者活不下去?朕怕啊,真怕将来无颜面对祖宗啊。” 皇后喉间哽咽出声,待要哀求,皇上却走了。 年三十最后的朝会,皇上下了给大公主赐婚的旨意。之后休朝。 年三十的晚上,郑蔚正给胡珊兰捏腿: “怎么样?” “嗯,轻重正合适。” 胡珊兰歪在床上,床头小几摆着几样她爱吃的点心,还有一碟子酿梅子。胡珊兰吃的兴起,外头些微声响,胡珊兰忙拿东西把桌上的东西盖住了,沛青的声音就在门外硬邦邦响起: “姑娘,夫人交代了,晚上不能再吃酿梅子了,牙会倒,会反酸。” “没,没吃。” 胡珊兰这声音一听就是心虚,郑蔚忙道: “青姨,山岚吃的奶饽饽。” 沛青顿了顿道: “不能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这就给山岚端水漱口。” 沛青这才走了,郑蔚看胡珊兰松口气的样子,不禁失笑,却也还是把零嘴儿都收走了。胡珊兰苦着脸,她如今白日难受吃不下,晚上喜欢的东西倒是能吃不少,只是第二天难免积食,越发难受,吃的酿梅子又多,反酸的厉害。 “明儿年初一,我一早就去郑家送年礼,早早就回来,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畅园看戏,听说新来的戏班子不错。”
第七十章 年里也没什么事, 郑蔚一家子在京也没几个亲眷友人,郑家那些亲戚郑蔚也并不打算多走动,也是与胡珊兰商量好了的, 谁家送年礼, 他也送年礼, 谁家来拜年, 他也走一遭。 胡珊兰叫按在床上好些日子了,听说明儿能出门,别提的高兴。 虽说除夕夜要守岁, 郑蔚还是早早哄着胡珊兰睡了,然后出来交代阿瓜和冬儿: “明儿别叫夫人起,她近来贪睡,等我送年礼回来再起不迟。早上蒸新鲜的奶饽饽, 山药糕,今年宫里赏了些北边的金贵干果,明儿给老夫人送些, 再择一份装个食盒。” 想了想又交代: “盐炒的花生瓜子儿也装上,还有梅子汤, 再炖些牛乳银耳,不要太甜。” 冬儿嗤就笑了: “爷,这是看戏去呢, 还是吃去了。” “啧,眼睛看着嘴吃着, 又不妨碍。” 郑蔚回屋想了想, 又轻手轻脚翻了几条帕子装起来。然后才拿了本书躺在胡珊兰身边, 微微烛光下看胡珊兰略有憔悴的脸, 想早起就听她伏在床头干呕的满脸通红冒汗, 就心疼的紧。 小心翼翼翻书,忖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掩了胡珊兰的耳朵。果然没片刻,外头就炸响鞭炮,一阵接一阵,有远有近。 胡珊兰在被窝里拱了拱,郑蔚忙捂得更紧,她眼皮子动了动,到底没醒,又睡过去了。 等鞭炮声好容易停了,郑蔚才熄灯睡下。胡珊兰夜里觉着热,踢了被子,郑蔚几次醒了给她盖回去,只是清早起来看见她脚在外面,一模冰凉,顿时自责不已,就将她双脚捂在怀里,一直等到焐热了才又小心放回去。 天才亮郑蔚就起了,轻着手脚梳洗,也没吃早饭,就去郑家送年礼去了。 分家出去的儿子,总也得回去过年的。不过郑蔚选在这时候,郑家人还都没睡醒,是预备放下年礼就走的。 等回来看着胡珊兰快醒了,才吩咐煮饺子。 辰时四刻,屋里才有轻微声响,郑蔚就忙进去撩起帐子,看她惺忪睡眼就笑: “醒了?” 胡珊兰嘟囔了一句: “渴。” 话音才落,温水就已送到嘴边了。胡珊兰笑: “你可要把我惯坏了。” 郑蔚却小心看她喝水,怕她呛了,回话也顾不得,转头拿了紫姜青盐和漱口水: “年初一,饺子煮下了,咱们去给娘拜年,讨个大红包,陪娘一同吃饺子。” 扶她起来,伺候她穿衣裳,胡珊兰只是笑,青盐擦了牙再漱口,又含了一片紫姜,郑蔚又给她裹的厚厚实实的,盛京的冬天可比昴城要冷的多,等仔细看了没有疏漏,才小心的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一路上半侧着身子,给她挡了大半的风,等去了白姮的院子,白姮清早吃了粥,也是等着胡珊兰一同吃饺子。不等胡珊兰拜下来拜年,红包就已经塞进手里了,等吃过饺子就撵起人来: “一大早厨房就忙着蒸点心熬梅子汤牛乳银耳汤,我不碍着你们了,你们也别碍着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胡珊兰正想年里无聊,想叫白姮也一同去看戏,谁知白姮已兴兴头头叫人摆桌,抓了沛青和展婆子陈婆子,上桌推牌九去了。 不过半刻钟,胡珊兰看着那头已经甩开的牌桌,不禁失笑。 “可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失宠了。” 胡珊兰打趣自己,郑蔚笑起来,就交代阿瓜备车。 戏园子里这会儿人不多,郑蔚是早定下的雅座儿,主仆四个坐了,小旦唱起来,不是太有趣的戏文,但对于久不出门的胡珊兰来说,却是好听的紧。 但她听着听着,几次去看郑蔚,郑蔚凑过来: “怎么了?” 胡珊兰踟蹰再三还是问道: “学里的事……” 郑蔚给她理了理围巾: “没什么事。” 胡珊兰点点头就没再问了。午时他们才从畅园出来,一出来就瞧见人烟稀少的街上,对面马车上下来的人,胡珊兰高兴的摆手,胡瑜兰就笑了。 沈潇抱着湉湉,胡瑜兰抱着盛哥儿,他们身后还跟着沈润和胡青旸。 畅园对面是盛京最大的酒楼,看样子一家子是出来吃饭的,自回京后沈润就没再见过胡珊兰,哪怕是胡珊兰成亲的时候,也只是让沈潇带了一份贺礼。胡珊兰见了他也很高兴,一一见礼,胡瑜兰已经摸出个红包给她: “呐,好兆头!” 胡珊兰笑着就接了,郑蔚也递了红包给胡珊兰,胡珊兰送给湉湉和盛哥儿。盛哥儿还小,接了红包咿咿呀呀,还流了一溜子口水,湉湉脆生生道: “谢姨姨,姨姨福安康泰!” 胡珊兰高兴的很,揽着湉湉稀罕不已,胡瑜兰看她稍显宽慰的衣裳也微微顶起来的肚子,心里有数,也高兴起来。 姐妹两个说了会儿话就告别了,胡珊兰一一作别,等到沈润的时候,沈润顿了顿,才轻抿嘴角同她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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