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被她说得脸热:“是我考虑不周,正之别放在心上啊。” 到底心里装了事,便闷闷地去睡了。 杜清檀就和独孤不求道:“你这人真是,早前爱钱不要命,这会儿随随便便就要把钱拿出来。 到底还是人年轻,热血上头就爱意气用事,讲义气。 好不容易挣来的,自己留着应急花用,为了无关紧要的外人倾家荡产不值得。 你也不用急着搬出去,先把伤养好,灾情也就退得差不多了,到时要去哪里我不拦。” 说完这一席话,她秀气地掩着口打个呵欠,昏昏欲睡:“我得去歇着了,明日一早必须去上工啦。” 独孤不求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对方是个女郎,年纪比他小,却老气横秋地这么教训他。 关键字字在理,让人无法辩驳。 确确实实,他们彼此毫无关系。 早前她孱弱不堪,需要他援手。 如今她已大不同从前,反倒是自己被伤病所困,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或许会丢掉。 独孤不求在屋檐下坐到二更时分,悄无声息地开了门,向着东曲而去。
第91章 新的邻居 灾情所致,斗场的人比从前少了许多。 独孤不求刚在酒肆里露了面,就被人发现了,然后飞快地把他引到岳大面前。 “好了啊?”岳大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说道:“瘦了。” “主要是遭了水灾。”独孤不求云淡风轻地笑着,“住的地儿不怎么好,成日忙着防洪抗涝讨生活,胖不起来。” 岳大领着他往斗场深处走:“不是在安平郡王府住得好好儿的么?怎地被赶了出来?” 独孤不求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也不知道啊。既然你们一直都有关注我,想来比我更清楚内幕。岳兄能否提点一二?” 岳大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心眼不少。进去吧,主君等你好几天了。” 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银平托花鸟纹屏风,清雅微苦的沉水香弥漫其间,鹤沙哑的声音响起:“想好了?” “想好了。” “不惜命?” “不惜命。” “那行,你搬过来住,把伤养好,有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不多问,不多说,不多看,也是此间规矩。” 鹤低咳一声,疲倦地道:“退下去罢,岳大会安排你的住所。” 独孤不求就道:“我还有些琐事未了,能不能明日再搬过来?” “可以。”鹤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不能有外事影响此间事的情况发生。明白?” “明白。”独孤不求低着头退了出去,岳大叫了人来:“带公子去换一身好衣裳。” 待到独孤不求去了,他方敲响房门:“主君,是我。” 铃铛轻响,他推门而入,不无忧虑:“主君,圣人令下,此事非同小可,您确定让独孤去吗?” 鹤淡淡地道:“不然呢?我手下的人不少,却都与李、武两家或多或少有所关联。但凡有所异动,必然走漏风声。死人事小,坏了圣人大事可怕。独孤是最合适的人。” 年轻、悍勇、不怕死、脑子活,想要出人头地,还无路可走,最是好用。 岳大轻叹一声,强打精神:“您今夜回去么?家里使人来说,老太公的病又加重了。” 鹤便起了身:“走罢。” 夜阑珊,平康坊歌舞升平。 外地来的学子名士,西域来的富商,出来寻欢作乐的贵人,全都在妓馆酒肆里喝酒唱和,吟诗歌舞。 琵琶声淙淙,笛音缭绕。 香炉里缭绕而起的烟气,房檐上缓缓滑落的水滴,天际浅淡如钩的月牙,混合成了平康坊奢靡的夜晚。 鹤骑在马上,迎着冷风不时轻咳一声,途中偶遇武侯巡查,见着他也只当没看见。 “到了。”岳大扶他下马,要去敲门,却见隔壁邻居大门打开,一个奴仆打扮的老头探出头来:“公子回来啦?” 不等岳大出声,他又抱歉地行了个礼:“打扰了,老奴认错了人。” 鹤微皱眉头:“从前不曾见过你,是才搬来的?” 老头笑道:“是。老奴主家姓杜,原本住在永宁坊,因着那边遭了水灾,这便搬到此处。不知府上贵姓?以后两家为邻,少不得有所叨扰。” “府上可是京兆杜氏?” 鹤记得这房子原是安平郡王府的,这家人既能住进来,必然也是名门望族。 “正是呢。”老于头又笑着行了个礼,恭敬地道:“今日仓促,家主未曾来得及拜访,还望府上莫要怪罪。” 世家老仆,进退应答皆有章法。 鹤点点头,转身进了家门,待到大门关上,方交待岳大:“弄清楚这家人的出身来历。” 他身份敏感,最怕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窥探接近。 岳大应下,接过灯笼替他照亮引路。 这是一间三进的宅子,装饰华丽舒适,花木扶疏。 正寝内的卧榻之上,躺着一个神色萎靡的老人,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一动不动。 婢女贴近他,小声道:“主君,二郎回来啦!” 老人这才眨眨眼,看向门边。 一张清秀苍白的脸出现在灯下,双眉略淡,目光幽暗,薄唇微抿,唇角微微下垂。因为常年不见日光,显得冷淡漠然,自带阴气。 “父亲,儿子回来看您,哪些地方不舒服?”鹤在榻前落了座,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想给老人喂药。 老人却是抬手推开,淡淡地道:“我心里不舒服。元氏血脉,就要在我这个不肖子孙手里断绝了,叫我如何能舒服?” 鹤将药碗放下,淡淡地道:“我知父亲是要我成家立业,延续元氏血脉。只我身体自来不甚康健,又早将身家性命献与圣人,飘摇不稳,何必害人?” 老人大怒,挣扎起身,一掌搧去。 鹤被打得偏过脸去,却也不躲不怒,目光淡然。 下人俱都屏声息气,不敢出声。 “父亲若想延续血脉,倒也简单,明日儿子便让人去族里挑个好孩子来,承欢父亲膝下。” “您身体不好,不宜动怒。先把这药喝了罢。” 鹤端起药碗,要喂老人,却被推翻药碗,洒了一身药汁。 “滚!我不想看到你这个不孝子!”老人背身向里,不耐烦多看这惹人生气的儿子。 鹤默默地坐着,一直到天空微明。 晨钟响起,夜色渐褪。 杜清檀装扮停当,带着采蓝飞快地往外走,同时不忘交待老于头:“去定个牌子,就和咱们之前在老宅那儿挂的一样,好叫人来求医。” 开销如此巨大,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挣钱。 现在两边隔得近了,方便来回。 她这会儿赶早去郡王府把那一家子的早饭做好,还能回来接个诊,待到午后又去准备晚饭。 大门打开,恰逢隔壁有人出来。 两下一碰面,都借着灯光把彼此看了个明明白白。 住在此地的,非富即贵。 杜清檀微微颔首,行了个礼。 她是年轻女郎,倒也用不着主动去攀邻里,这是杨氏的事,否则反倒显得轻浮了。 那清瘦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同样微微颔首,骑马前行。 杜清檀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第92章 你太年轻了 清凉的晨风吹过,走在前面的新任邻居捂着口弯下腰,发出一阵隐忍的咳嗽声。 杜清檀忍不住探着脖子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个病号,或许她能趁机自我介绍一番,给他开个方子看个病。 能否挣钱不重要,关键是结个善缘,还可以帮忙传个名声。 毕竟才刚搬到这里,平康坊的人都不晓得小杜大夫呢。 “咳咳咳……”邻居又咳嗽起来,这次更加剧烈,很痛苦的样子。 杜清檀终于忍不住,打马上前,问道:“这位郎君,您是否身体不适?” 就见那苍白清秀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朝她看过来,他身旁的随从则是瞪圆眼睛,警惕地看过来。 就好像,她是个图谋不轨的坏人似的。 杜清檀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而真诚:“我无意冒犯。是这样,我是个大夫,听见您这咳得厉害,就没能忍住。那啥……医者仁心嘛。” 她这一通话起了点作用,对方没那么警惕了,看向她的目光却像是看个江湖骗子。 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瘦瘦弱弱娇怯怯的,还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说自己是大夫! 杜清檀只看表情,就大致猜出了对方所想。 她赶紧证实:“也不怪您不信,大家都这样想。可我真是大夫,您瞧,我这大清早的出门,就是要去安平郡王府的。 他们一家老小,都请我调养身体呢,这房子是他家租给我的,租金还便宜,这马是他家借我的,没收钱。 郡王府可没傻子,我这要是个假大夫,他们肯定不能让我治病,还给这么多好处,是吧?” “是。”清秀男子总算露了些许笑容,沙哑着嗓音道:“但凡大夫,都有各自擅长的地方,有人擅长针灸,有人擅长儿科,还有人擅长跌打损伤。您,擅长什么?” 他那随从阴阳怪气地道:“听起来像是包治百病。” “哪有包治百病的啊,您别被骗了!” 杜清檀假装没听懂里头的嘲讽之意,一本正经地道:“我擅长为人调理身体,食医。 药食同源,用膳食调理身体治小病、未病、慢病、辅助病人加快痊愈恢复,帮助健康人养生保健。 尤其老人、孩子、女人,以及久病不愈、体虚之人,最为需要食医。” 说完这一席话,她期待地看着对方。 新邻居道:“听来倒是有几分道理。据我所知,宫中也有食医。只你太年轻了,想来即便真是大夫,也学艺不精。” 采蓝连忙道:“我们五娘虽然年轻,却是遇仙得道的,手上有真功夫,不是坑蒙拐骗。” 新邻居就道:“居然遇仙得道么?难怪安平郡王府会请你。” 杜清檀只当他动了心,跟着道:“是啊,我家乃是京兆杜氏,家族名声在此,我不骗人的。” “知道了。”新邻居礼貌地点点头:“我这要走这边,您慢请。” 然后一磕马腹,折身走了。 他那随从回头看着她们,像看傻子似的。 采蓝气死了:“真无聊,分明不信,还逗着咱们说这么多话。” “着急什么。”杜清檀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中,怕不是无聊找乐子,更像是借机试探她们的底细。 倒也无所谓,自家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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