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八娘噙着冷笑道:“和离归家之人,以后要仰仗兄长鼻息过日子,不敢不捧着您。 万一哪天兄长心中不愉,也要把我赶出去,或是叫我站到旮旯犄角里去,别丢人现眼,怎么办?” 这是把武六郎刚才骂杜清檀的话,尽数砸了回来。 武六郎不高兴地道:“我说说她怎么了?不过一个小小的食医罢了,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请来给壮实郎治病的大夫。我搬回家住,就是为了让她安心治疗壮实郎!” 武八娘大声道:“谁敢骂她欺辱她,就是做给我看,就是往我脸上使劲踩,就是赶我走!” 武六郎很生气,就同安平郡王道:“阿耶,你看她胡搅蛮缠!怪不得和薛鄂闹成这样!” “滚!”安平郡王一声厉喝:“你妹妹在婆家受委屈,就是因为娘家父兄没有出息!不然谁敢给她气受?” “……”武六郎遭到致命一击,蔫头耷脑地小声嘀咕:“那我不是报效无门嘛。” “你自己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还指望别人能往下看见你?” 武八娘轻嗤一声,在安平郡王身边坐下,正色道:“听闻适才琅琊王特意和小杜搭话了。我骤然想起,薛鄂要我关注小杜,也是从小杜遇到琅琊王开始。” 安平郡王抬眼看着她:“你说这背后的人是琅琊王?” 武八娘点头:“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琅琊王李岱,圣人嫡孙,太子第四子。 此人性情温润谦和低调,无论李氏、武氏宗族,都没有传过他不好的地方。 他日常最爱搜集的是古籍字画,领的差事又是编书。 因为各大门阀世家藏书丰富的缘故,他与各大世家子弟常有往来。 河东薛氏也是百年望族,他与薛鄂交好也属正常。 安平郡王沉默片刻,笑了起来:“原来是他。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把杜五娘让给他们了,这该是武家的功劳。” 圣人年事已高,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本该正式确立皇嗣并放权,以稳定朝政人心,圣人却是态度暧昧,摇摆不定。 虽将子女姓氏改李为武,立亲子为太子,却又将太子常年软禁宫中,只许读书,不许参政。 更在封禅嵩山之时,剥夺了太子参与祭祀的荣誉,改由武氏子弟为亚献、终献。 于是人心惶惶,都以为武氏子弟迟早会代替李氏子弟为皇嗣。 然而李氏皇族根基深厚,又被视为正统,许多老臣始终暗里偏向李氏。 如此情况之下,武李之争日趋激烈。 圣人想求长生不老,也曾传召道士炼丹、服丹,更是广求天下名医收入宫中为己所用。 食医,宫中不是没有,却不出彩,至少目前来看,并没有杜清檀这么出色。 是以,倘若办成此事,让女皇健康长寿,就是有利于武氏长久荣华的一件大事。 武六郎激动地道:“既然如此,赶紧把人送入宫中罢!说不定圣人还能重新起用阿耶呢!” 他得了安平郡王一顿臭骂。 “就你聪明!你是我的嗣子,如此急功近利,目光短浅,难怪薛家看不起我家。 我且问你,弄清楚杜五娘这个人没有?她的软肋和要害什么? 性情如何?是否可靠?本事究竟有多大?哪些方子可用,哪些方子不可用?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贸然送进宫中,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想赶紧送我上路好承爵?” 武六郎面红耳赤,急着辩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兄长,总要为圣人试过药方,才敢说自己真孝敬。再说了……” 武八娘小心眼地又补上一刀:“我们壮实郎还没好呢……唉,算了,外甥哪里有自家前途重要?” “……”武六郎平白得了一肚子的气,只能自认倒霉。 杜清檀一觉睡到天明,醒来就先跑去窗边看天气。 天色微暗,却未下雨。 她松了一口气,叫采蓝:“赶紧起身出门搬家。”
第88章 有用就行 主仆二人也没想着要在安平王府弄个早饭吃,打算在街边买个胡饼填填肚子也就算了。 毕竟武八娘也是暂住娘家,她这样的身份就更尴尬。 不想才开了门,可娘已然带着人立在了外头:“起来啦?热水在这里,饭食马上就来。” 和在薛家的待遇截然不同。 采蓝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忙着上前接过水去,又问可娘:“有劳姐姐,饭食在哪?我这就去拿,不敢麻烦别人。” 可娘笑道:“不必拘泥,我们夫人会在这里长住,昨晚就特意吩咐婢子,让和小杜大夫说,凡事还和从前一样。 等您安置好家中,再领您去特设的小厨房,专为郡王、郡王妃、八娘、壮实郎调理身体。 家里的人都很好,再不会有人为难您,若有,别客气,只管和她说,她给您撑腰。 千万别忍气吞声,不然人家还以为武八娘很好欺负呢。所以啊,您千万别忍。” 杜清檀已和武八娘谈过话,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所以也不惊慌,坦然受之:“替我谢过八娘,定然不会忍气吞声。” 用过早饭,吕岩已经带着人等在了外面,笑眯眯的:“听您的意思,是打算今日就搬家。但路上泥泞未干,车马不便,断然搬不来家私。 不如由小的先使人搬些必须的家私进去应急用着,待到日后再还。您看如何?” “那就有劳你了。”杜清檀塞过一粒小小的碎金:“见谅,我这出门不便,身上只有这个。” 铜钱沉重又占地儿,不如碎金携带方便。 但是多的她给不起,少的看起来就特别寒碜,还容易掉。 是有点尴尬,但杜清檀以为,总比一毛不拔的好。 如果对方实在看不上也就算了,皆大欢喜。 吕岩急速摆手,态度坚决:“八娘有吩咐,哪敢接您的钱!给她知道了,得把小人的头给拧下来!” 杜清檀一笑:“也行,过后我做东,请你们喝酒。” 她客气,吕岩也就更客气,当即带了人过去平康坊的宅子,把过日子需要的家私都布置起来。 泥泞太厚,马车过不去,要不骑马,要不继续靠着双脚走。 采蓝很为杜清檀担心:“您撑得住吗?” 杜清檀道:“还好,但是咱们得租个马。” 毕竟绑了那么久的沙袋,这会儿走起来真不算啥,就是在泥泞里裹来裹去的太慢太不舒服了。 这话又被可娘听见了,当即道:“您等着,婢子立刻安排。” 不等杜清檀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采蓝有些紧张:“这,待咱们也太好了吧!总感觉以身抵债都还不清。” “……”杜清檀嫌弃地道:“我就这么不值钱?” 采蓝讪笑:“说正事儿,就算借到马,咱们也不会骑啊。” 杜清檀瞅她一眼,大步往外走。 可娘已经带着马夫在外头等了:“给你们寻了两匹性情温顺的小马,八娘不放心,叫他二人跟着牵马。” 两个年轻力壮的带刀男人,瞧着不像马夫,更像侍卫。 采蓝继续不安中,杜清檀持续表面冷静老成中——武家既然有了打算,肯定不会让她出事儿,这不是坏事。 但如此慎重小心,说不定背后还有其他人和事。 这就让人有点不踏实了,不过,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并没有更好的、其他的路可以选择。 所以不如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可娘正要来扶杜清檀上马,却见她利索地踩着马镫,抓住马鞍,一下就上去了。 稳稳当当的,安抚马儿的动作也很熟稔,并不像是生手。 可娘便想着,到底出身名门,虽然落魄,底蕴还在。 采蓝却是瞪圆了眼睛,咋咋呼呼地道:“五娘,您怎么办到的?当初骑独孤公子的那头老驴也要几个人帮忙呢。” 杜清檀面无表情地道:“那会儿我体虚,现下我好了。” “可是……” “我还遇仙了!别说骑马,天上都飞过。”杜清檀轻磕马腹,率先出发。 “等等婢子……”采蓝不敢再多话,赶紧地跟了上去。 迎面走来一队车马,马车窗帘开着,露出薛老夫人阴沉的脸。 旁边跟着一匹装饰华丽的高头骏马,上头坐的是薛鄂。 再往后跟着的奴仆手里,还端着各色礼品。 杜清檀猜着是来求和的,便拨马避让到一旁。 不想薛鄂却是看见了她,和气地道:“小杜大夫这是要去哪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杜清檀行个礼:“回薛司马的话,民女这是要回家去。” 薛鄂就道:“你之前做的那个松针茶很好,家母用了之后双腿浮肿消了许多,关节疼痛亦有所缓解。 她之前口舌生疮总也不好,连用松针茶三天就全好了,之后再未复发。” “有用就行。”杜清檀淡淡一笑,不是看不上?怎地又喝上了?听这意思,是这些天一直在喝?这就奇怪了。 “之前,家母因为身上不舒坦而放纵脾气,慢待了小杜大夫。薛某在此替她赔罪,还望你莫要计较。” 薛鄂拿着马鞭子,虚虚地比划了一下,说是赔罪,其实也就做个样子。 毕竟杜清檀是民,他自问能到这一步已是给足她面子。 “您客气,老年人脾气总是有些怪的……”杜清檀打个哈哈就想溜走,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怕! “小杜大夫……”薛鄂还不想放她走,“听闻壮实郎的眼睛也好了许多……” “听说是,恕罪,家中长辈幼弟等我回去救命呢!失陪!” 杜清檀一夹马腹溜了,留给薛鄂母子一个背影。 “五娘,等等婢子啊!” 采蓝也学她那么做,不想马儿真的跑起来,于是吓得紧紧抱住马脖子喊“哎呀”。 幸亏跟来的侍卫很负责,忙着替她拉住了马,再稳步跟上去。 薛老夫人气呼呼地道:“此女狂妄无礼!虽会一点旁门左道,也上不得台面!我儿何故待她如此客气?” 薛鄂淡淡地道:“母亲不必多问,只管按照儿子之前交待您的去办就是。稍后见着八娘,千万莫要与她相争,把人接回去才是大事。”
第89章 少说一句会死吗? 紧赶慢赶,杜清檀终于在中午之前赶回了永宁坊。 虽是骑马,她的裙角和靴子上还是溅满了泥浆。 杜家所有人都在忙,从杨氏到团团,都在尽其所能抢救家里的财物。 衣物书籍被水泡坏了不少,又没地儿晾晒,只能四处牵起麻绳挂在上头。 纵横交错的,人进去,头都抬不起来。 杨氏紧抿着唇,忙着把屋里淤积的泥浆清扫出去,还要把书架高层的书取下来打包,准备转移去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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