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女郎,快醒醒啊!该去给夫人老夫人请安啦!晚了夫人不仅要怪罪你,还要怪罪奴婢的!” 此声音响亮如洪钟,宁熙想不醒都很难。 她总归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现在腰酸背痛,头痛欲裂。 谁知这时,春桃突然问:“女郎,你是不是出去过?” 闻言,宁熙骤然惊醒,“没有的事,别、别胡说。” “你肯定出去过!”春桃看上去都快要哭了,嘴里不停咕哝,“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夫人知道,我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宁熙依旧坚持,“我没有出去。” “女郎你一点都不会说谎。”春桃将挂在衣架上的衣裳取下来,递给宁熙,“喏,你看这是什么。” 宁熙揉一揉眼睛,仔细一看,那洁白如雪的缎衣上,竟然有一块小小的油点子。 “这,这肯定是吃饭不小心弄上去的。” 春桃嘴角一耷拉,笃定地说,“府内饮食清淡,且都用瓷盘装着,女郎若是在府内,怎会弄上油点子?况且,我闻过了,这肯定是晏清坊朱雀大街从南往北数第六个小吃摊的羊肉串!” 宁熙简直不敢相信春桃竟然对那羊肉串摊子的位置这样熟悉,连忙捂着嘴摇头。 不管不管,死不承认。 春桃急得团团转,她把衣裳丢到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肯定要赶紧洗,洗干净,不然我死定了。还有什么痕迹,要处理得干净些……” 见状,宁熙这才放下捂嘴的手承认道,“放心吧,除了那件衣裳,其他没有可疑的地方,我很小心的。” 春桃两眼一黑,“要是有人看见女郎了怎么办?女郎,你的名声就毁啦!” 宁熙撇撇嘴,“看见就看见呗,名声毁就毁,我就是泼妇荡|妇,以后谁娶我谁后院不宁。” 春桃五官挤在一堆,痛苦地捂住她的嘴,“女郎,慎言,你连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只是从上回骂街的婆子那里学来的,这不是什么好词。” 虽然知道女郎只是一时气闷,但女郎终究是大家闺秀。这四个字时刻都在告诫她要谨言慎行。要是再说这种话,她可怜的贴身婢女,就真的要被赶出去了。 被捂着嘴,宁熙只好瓮声瓮气地说,“好吧,不说了,下次出去我会记得戴帷帽。” 春桃:“还、还有下次?” 宁熙连忙摇头,“不不不,没有下次了,别告诉母亲,特别是不要告诉田嬷嬷。” 春桃在心里叹气,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她定是会守口如瓶,可哪天若是被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呢? 思索之际,她瞥见宁熙脚上的五彩绳不见了。 “女郎,绳子呢?” “绳子……我解开了,放心,没丢。” 这下春桃生无可恋地长长叹息,“女郎,绳子的结只有田嬷嬷会打,她肯定会知道你私自解绳了。” 她说着抬头望天,“这下不光是我,就连女郎你,也死定了……”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轻。 宁熙比较乐观,“别担心啊,我会帮你说话的,你又没做错什么。待会儿记得去厨房帮我装些糕点,女诫抄起来实在太费体力。” 此事的结果丝毫不出人意料,宁熙又挨了顿教尺。上回打的是左手,这回打的是右手。上回的伤还没好全,这回又添了新伤。 宁家嫡小姐向来以端庄懂事识大体闻名上京城各世家贵族,若是在及笄后还挨了两次手板子这件事传出去,一定会惊掉众世家的下巴。 这回情节尤其严重,是以,除了要挨十下手板子外,宁熙还要抄三十遍女诫,抄不完不许吃饭。 当宁熙被关在书房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提笔吭哧吭哧抄书时,都要感叹一遍,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不然连糕点都没得吃。 她越抄越觉得委屈,之前要是没出去见过世间繁华,她或许能忍受一辈子呆在闺阁小楼,可现在她已经出去见过夜市的花灯,卖货郎货车上学舌的八哥,听过惊堂木拍案的声响……她还想见得更多,听得更多,怎么能忍受闺阁里的小小天地呢? 夜,已深。 木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宁熙闻声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提灯笼的人,竟是宁婉。 “阿姊。”宁婉小声唤她,依旧是那样温婉端庄。 “你怎么来啦!”宁熙蹭的一下坐起,朝宁婉挥挥手,示意她快走。 宁婉比她小一岁,尚未及笄,若是让母亲发现宁婉擅自来看她,怕是罚得更厉害。 “阿娘已经歇息了,”宁婉说着提裙子进来,小心关上门,“这么多遍书,你手上又有伤,一个人哪儿抄得完。” 宁熙瞧着妹妹,倒觉得这个妹妹才更像是个姐姐。妹妹比她更懂事,更听话,像是只温顺的兔子,是以,也更得母亲喜爱。 她感动地吸吸鼻子,“小婉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莫要再说那些肉麻的话了。”宁婉难为情地抿抿唇,再没说话,紧接着取出笔墨开始模仿着宁熙的笔迹一遍遍抄书。 她是矜持的闺秀,哪怕对阿姊也是如此。 初春的深夜里没有蝉鸣,格外安静,显得显得翻书声就大了。昏黄的烛火被被翻书的风吹得微微摇曳,书房内的光便忽明忽暗。 宁熙抄得烦闷,一不小心抄错个字,那么这页就得全部重抄。她把那页揉成团,朝宁婉扔过去。 纸团轻轻砸在宁婉肩上,落地时发出脆脆的声响。见宁婉回头,宁熙连忙问:“你想不想出去?” 宁婉神情疑惑,“到哪里去?” “自是到府外去。” “出去做什么?” “出去……就是出去啊,出去了再说嘛。” 宁婉轻轻摇头,“那不合礼数,况且阿姊已经及笄定亲,是更不能出去的。” 宁熙撇撇嘴,“那《春江花月夜》的诗里写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你说这诗写得美,可你连府都没出过,没见过江,更没见过海。哦不对,上京城里没有江,也没有海,你得出城去,往东走才能看见海,往南走才能看见江。” “阿姊!”宁婉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想生气可又因为礼数不敢生气,倒像是快哭了的样子,“你也只敢在我这里胡言乱语,有本事就到阿娘跟前说去。” “我小时候说过好多次呢,你就在旁边看着我挨手板子,不记得啦?” 宁婉当然记得,因为有了阿姊这个前车之鉴,她一直都十分乖巧。 “阿姊小时候敢是没受过罚,现在定是不敢了。” “哎,那倒也是。”宁熙可怜巴巴地吹着手心,膏药涂在红痕上凉丝丝的。 宁婉抿嘴微微一笑,“还是快抄罢,把抄的东西记在心里,日后不犯错,阿娘定也是舍不得罚你的。” 她瞧着阿姊,心里纳闷,阿姊之前好歹会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那些道理阿姊都懂,装定是能装得出神入化,可是最近阿姊为何却连装都不装了呢? 一片乌云遮住月光,屋内便又昏暗三分。 宁熙抄得昏昏欲睡,这时外面传出钥匙碰撞的脆响,木门嘎吱一声打开。她寻声望去,竟是哥哥宁世尧的婢女。 那婢女小声说,“公子让奴婢来取一份大女郎的手稿,他说,大女郎手疼抄不快,他模仿大女郎的字迹可以帮忙多抄几份。” 宁熙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她才刚抄完一份,连忙整理好郑重地交到那小婢女手里,“代我向哥哥道谢。” 后半夜宁熙异常清醒,抄书的速度也变得快起来。她想,若是日后从这府里出去,像那位少年侠客一般浪迹天涯,一定会想念哥哥和小婉。 等下次再见到仇野,一定要请教他轻功该怎么练习,才能像只鸟儿般飞出去。她现在越来越想走了。 -- 乌云被风吹开,露出霜白月色。 夜已深,可冷如梅还未入睡。她坐在圈椅上,嫩白纤细的指尖一下一下,轻轻捏着鼻梁。 她的丈夫宁敬修去了妾室的房,所以,今夜空荡荡的房里只有她和一直待在身边的侍女。 慕念安站在一旁静静候着,虽然冷夫人早就让她先去歇下,但她还是静静地站在冷夫人身旁。她了解冷如梅,这个冰冷的女人实则表里不一。 夫人,只是有些执念罢了。 门没关,除了风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一个矮个子小婢女偷偷摸摸地跑进来,微微喘着气对冷如梅说:“夫人,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公子和二女郎都去帮大女郎抄书了。” 闻言,冷如梅松开捏鼻梁的手,坐直身子,“知晓了,此事莫要声张,退下吧……等等,回来,去告诉春桃,她不用再跪了。” 矮个子婢女应声,朝冷如梅伏了伏,躬身退下。 房里又没声音了。 冷如梅喃喃道:“三个人抄书总比一个人抄书来得快,希望蔻儿这次能长点记性,快出阁的年月,定不能出差错……” “夫人。”慕念安唤她。 “何事?” 慕念安张了张口却不说了。 “没什么,夫人早些歇息,我先退下了。” 在私底下,冷如梅不许慕念安自称奴婢。 “是跟蔻儿有关的么?”没等慕念安离去,冷如梅便将她叫住。 “……是。” “说,我不会责怪你。” 慕念安思索半晌,决然开口道:“其实,念安以为,那三个孩子中,蔻儿最像年轻时的夫人。夫人可还记得,你的手在年轻时也曾挽过剑花,降过烈马……”
第10章 七杀 (刀是不能擅自行动的) 凤祥酒楼是睚眦阁的老窝之一,一二三楼卖酒菜,四楼卖皮肉,顶楼住着睚眦阁的七位杀手,地下则办着大额赌场,最低一百两起注。 一连几天都是阴天,没有太阳,今天太阳一冒头,凤祥酒楼的后院里就全是出来晒太阳的人了。 自那夜分开后,季棠再见到仇野时,仇野的唇色已经变得和他的脸一样苍白。 季棠躺在一个女人怀里,用嘴接着女人喂来的桑葚。桑葚汁将他的嘴唇和女人的手指都染成紫色。 “老花,你看看,我早跟你说过小七挨鞭子了吧,还不信。” 这个被季棠称作老花的女人名叫花无叶,七杀手中排第五。不需要绿叶衬托的鲜花通常很美丽,花无叶无疑是个美丽的女人。 鲜花通常很香,花无叶也满头刨花油的香气。她已经不算年轻,但也绝对不老,没人猜得出她的年纪。 “是嘛,小七,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挨的鞭子?” 花无叶的声音像猫一样懒散娇软,是以,任谁听了都会酥掉一半骨头。等那些人骨头酥完后,花无叶就会丢掉温柔的面具,再发狠地笑着将匕首刺进他们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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