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嫣认真听着,祝同接着道:“殿下临走前把夫人的身世呈上去了,陛下不再追究殿下和夫人,夫人想去哪儿都可以。” 赵芸嫣杏瞳一亮,立刻回了小宅子一趟。圆滚滚毛茸茸的甜甜好些天没见到她,激动得狂摇尾巴舔她的手。淳安欢快地迎出来,“芸嫣,你被放出来了!” 赵芸嫣点头,淳安复又流露担忧的神色,“凉州地震了,芸嫣先别回去好不好?在长安待到凉州彻底平安后你再回去。” 朗朗日光从棠梨树郁郁葱葱的绿叶间隙中泻出来,赵芸嫣眨着眼睫:“我不回凉州,我要留在这里和五殿下在一起。” “啊?”淳安困惑几许,恍然道:“噢,芸嫣改主意了!” 贺云洺拄着拐杖从隔壁赶来,他把赵芸嫣转来转去仔细打量,少女柳叶弯眉,涟水美眸,肤白胜雪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润,确如赵渭清所说在江以衎的府邸里受到很好的照顾。 但贺云洺还是忍不住问:“我听渭清说芸嫣和那个五殿下订了婚书,是不是他逼你的?” 祝同在旁扯了扯嘴角,赵芸嫣不明白贺云洺防备江以衎的态度,她卓笑颜开,“殿下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 “自愿的?”贺云洺纳闷地挠头,妥协道:“好吧,芸嫣愿意就好。” 小宅子因赵芸嫣的回来而热闹了许多,淳安就要出嫁了,赵芸嫣索性不回江以衎的府邸,就留在这里陪淳安。 江笙也从公主府跑过来玩,她低声嗫喏:“当父皇的妃子一点也不好,以前我的母妃精神失常,父皇不但不让太医救她,还把母妃打入冷宫。” 赵芸嫣震惊半晌,她给想起伤心事的江笙递了块粘糯晶莹的水晶糕,江笙咬了一口,“父皇现在又把荣贵妃遣去守皇陵了,因为外面都在传是荣贵妃要在骊山修宫殿才引起了地动。” 她停顿了下,眨着圆眼睛,不解地问道:“芸嫣姐姐,父皇那么宠荣贵妃,我以为父皇是喜欢荣贵妃的,为什么对她这么狠?” 赵芸嫣紧抿唇瓣,她也不知道贵妃表姐怎么一下子失宠成这样。 赵府里,赵渠焦虑地来回踱步,刘夫人惶怯不止,赵姝姝更是形容憔悴。 “老爷,是皇后!一定是皇后!”刘夫人声音颤抖,眼眶中掉下泪来,“倾倾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头,她去了那么荒凉的地方,她可怎么活啊!” 赵渠搡开刘夫人,他的胡子觳觫,“我难道不心疼咱们的女儿吗?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赵姝姝惨白着一张脸,她异常凄惶地扑进刘夫人怀里,“娘!皇后搞了姐姐,是不是马上就要搞我们了?” “瞎说什么!”赵渠怒斥,他强作镇定,心中却畏惧难安,他仗着荣贵妃的隆宠,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收了不少别人巴结的钱财,若是真被查出来,那他们全家都完了…… 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荣贵妃都有皇子傍身了,怎么能说失宠就失宠? 斗垮贵妃的皇后此时正在行宫为意外身亡的二皇子抹眼泪,江铄跟在后面,他满目惋惜和哀戚,“母后别伤了身子,安儿最孝敬母后,他肯定不愿看见母后难过的模样。” 皇后在这一瞬苍老了许多,她扶着江铄的手臂,凝泪道:“母后从此只有铄儿了。” 江铄垂泪,目送江安的金丝楠木灵柩被抬上马车运往皇陵。回到东宫后,他神清气爽地叫了几个小美人到寝殿来供他左拥右抱,他所有的把柄都处理掉了,只需等着将来登基称帝,天下尽在他彀中! 他微眯眼,盘算着登基后怎么安排其他皇子。江之让性情温吞,从小和他一块长大,可以留在翰林院继续辅佐他。 江以衎虽乖戾但好用,他身上的异族血统把他像一条狗似的拴得死死的,他又是个在乎儿女情长的,到时候把他和赵芸嫣打发去封地就行。 至于江焕么,江铄阴森森地露出一口白牙,他张嘴接过侍妾喂来的冰冻西瓜,在侍妾的娇嗔声中目露凶光,江焕敢和他堂堂太子作对,就别想有好下场。 * 千里之外的武威,江以衎领着将士风尘仆仆地开始救灾。在望不见尽头的残垣断壁上,扑满灰尘的尸首接连被士卒运出,生者嚎啕大哭踉跄奔上前,泫然无助地抱着或僵硬或瘫软的逝者,许久不愿松开。 “我的娘子……”一个魁梧大汉跪地恸哭,“你怎么就抛下我和孩子走了!我的娘子!” 阴白的厚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江以衎的眸光掠过碎裂大地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哀景,他一向淡然的心头笼着灰暗,意味不明的发胀和空旷来回交替。 大汉的稚子赤足而立,她年纪太小,不懂娘亲走了是什么意思,一边用小手替爹爹擦眼泪,一边奶声奶气道:“爹爹别哭了,别吵着娘亲睡觉。” 她踮脚亲了亲大汉,又嘟嘴吧唧一口已逝的娘亲,江以衎垂眸,避开哭得更厉害的大汉的面容。 防雨的毡帐和赈灾的粥厂搭了起来,凉州的新都尉郑昌和武威都尉刘巍跟在江以衎身旁连连叹惋,郑大人瞄见江以衎玄色锦袍上沾染的灰尘,抬头看向年轻皇子清逸出挑的矜贵侧颜,倏然觉得他不像传言中那般冷漠狠戾。 郑大人颔首拱手道:“还好殿下来得及时,要不然下官们真的无计可施!” 惊雷炸响,冷雨坠落,江以衎吩咐道:“去把他们安顿好。” 刘大人回首望向跪地不愿离开的大汉身影,招手让小吏撑着伞去安顿劝慰大汉和稚子。 夜色幽暗,在写给赵芸嫣的信中,江以衎的细杆狼毫笔在白纸上停驻许久,他想对她说的有许多,最后却只画了一朵棠梨花。
第64章 夏意葱茏, 系着大红花的嫁妆从小宅子抬出去,鞭炮碎纸堆了一地。淳安穿着红艳艳的嫁衣,头上盖着喜帕被送上了花轿。 宅院静谧许多, 一日,赵芸嫣正托腮细读江以衎写给她的信时, 不速之客突兀现身。 牛高马大的祝同挡在宅门前,无甚表情地拦下刘夫人和赵姝姝,“我家小姐不见外人,二位请回吧。” 刘夫人唇瓣嗫嚅,赵姝姝失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皱眉撇嘴道:“我们不是外人!赵芸嫣是我的表妹!” 祝同面色不变:“二位请回吧。”他正欲阖上宅门,赵姝姝冷不防侧身硬闯进去,提声高喊:“赵芸嫣,你出来!你别躲着我们!” 眼看这个粗鲁无礼的女子扰了他家夫人的安宁,祝同不再客气, 提着她丢到门外, 砰的一声关好了门。 赵姝姝委屈得眼泪瞬间飚了出来,她抱着刘夫人的腰身大放悲声:“娘,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连赵芸嫣那个小蹄子都敢给我们摆脸色?” 刘夫人苍老了许多的面容浮现深深的无奈和沉痛, 这些天来, 贵妃娘娘失宠失势,紧接着她家老爷被御史台弹劾贪墨,那些送礼的人还夸大其词作伪证, 家被抄了, 以前巴结的人避她们母女俩如毒蝎, 二人一连吃了数家闭门羹, 竟连送进诏狱打点的银钱都借不到。 檐上的红灯笼喜庆亮眼, 刘夫人心头阴霾密布,她那个娇弱清婉的外甥女真是福大命大,不仅有个被钦点为驸马的状元兄长,还高攀着重获皇帝青睐的五皇子。 刘夫人心疼地哄着哭得不行的自家女儿,她恶意渐生,他们家养了赵芸嫣那么多年,凭什么赵家水深火热地在遭罪,赵芸嫣却能安逸自在置身事外?! 被人记恨着的赵芸嫣打了个冷颤,她把江以衎的信收进锦匣里,走出房间用柔荑遮挡刺目日光,问祝同:“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大门口闹?” “是罪臣赵渠的妻女来找事,夫人不用管,我见她们一次赶走她们一次!” 祝同牢记他们殿下离开前的吩咐,赵渠一家人待夫人尖酸刻薄,夫人的性子又太过心软温和,绝不能让找事的人污了夫人的眼。 赵芸嫣在听见罪臣二字时怔然,她第一反应是赵渠会不会像她父亲一样被人诬陷,但赵渭清下值后告诉她赵渠的罪行确凿无疑,还让她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尽管有祝同挡着,赵芸嫣依旧被无孔不入的赵姝姝逮住了。赵姝姝掐着腰发泄愤怒:“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年,现在必须把帐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赵芸嫣水润甜美的音色毫无攻击性,她反驳:“我娘亲的遗物全被你们抢走了,我不欠你们家什么。” 刘夫人想用姨母的长辈身份压赵芸嫣,赵姝姝死盯着赵芸嫣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雪润小脸,暗啐这小贱人一定是靠狐媚劲勾引的男人,她又嫉又恨,拨开袖中藏着的绿巩水塞子,疾步上前想把能致人毁容的液体泼到赵芸嫣脸上。 祝同心头一凛,他迅速掣肘赵姝姝的胳膊,赵姝姝身形一歪,整瓶绿巩水泼到了她自己身上,她的衣裳肉眼可见地被腐蚀出大大小小的洞,火燎般的疼意从皮肤上传来,她尖叫着丢掉瓶子,边跳脚边呼痛。 刘夫人再也不复沉稳老练,她一面痛心疾首自家女儿为何做出这等蠢事,另一面拉着赵姝姝朝医馆跑去。 墨色瓷瓶碎在地上,淡黄绿色的液体潺潺流出。赵芸嫣脚下发软地被缀云扶回去,心有余悸之余,她骤然好想念江以衎,如果他在,她肯定不会这么没出息。 当天,一封加急信件被送往武威。不日后,赵姝姝被发现溺毙在井匽中,她被捞出来时浑身恶臭,刘夫人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后失魂落魄,骇惧地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她又哭又笑,疯癫得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 肃穆庄严的皇陵,略显憔悴的赵倾倾捱下痛恨,勾笑着试探身穿华贵锦袍的年轻男人:“太子殿下纡尊降贵来到臣妾的简陋居所,可有要紧事?” 江铄睥睨房内寒碜简单的陈设,嗤声:“婕妤娘娘宠辱不惊,孤倒有几分敬佩。” 赵倾倾娇笑一声,她见识了帝王家的薄情,为了平息民间对她这个妖妃的怨愤,皇帝不但褫夺了她的贵妃位分,把她降为婕妤,还让她与亲生骨肉分离,把她遣到这偏僻之地,炎热的夏天连块冰都无人送来。 狭窄的房间里,江铄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生育后更显妖娆的赵倾倾身上游走。赵倾倾心中了然,似嗔似怨道:“陛下不要臣妾了,臣妾这辈子都只能在这儿守皇陵,没想到太子殿下还会来看望臣妾。” 她风情万种地斜乜江铄一眼,江铄眉心一跳,这才是他喜欢的妖精美人,够大胆有韵味,远比那些虽貌若仙女,但羞涩笨拙得听了一两句话就脸红的青涩女子勾人得多。 “妾身好热。”赵倾倾抬手扇风,她解了一粒素衣的纽扣,唇角勾勒出一抹妩媚:“妾身想要冰鉴,想要绸缎丝被,还想要……”她顿了半息,撩眸:“还想要有人滋润。” 江铄眸色幽暗地盯着她的动作,他喉结滚动,大掌一伸,急不可耐地把人扛在肩上丢进榻内,阴沉笑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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