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莺故意落后一两步,小声嘀咕道:“拽什么,她还不是要蹭着我们才能进去,走那么快,她能进去不?” “好了,你慎言。” 常意被常笑莺叽叽喳喳地吵得有些头疼,都有些后悔答应常熙回来参加宴会了。 光常笑莺和丁媛这两个人就能唱一台戏,更别提等会一群人坐在一起,其中的勾心斗角怕是不比打仗容易。 消夏诗会每年主办的人都不是固定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豪门权贵。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京城有那么大的园子。 这次的主人家是童家。童家是很有名的簪缨世家,童家老爷子曾任兵马大将军,算是沈厌的同僚。 南北政权统一后,老爷子就交出兵权痛痛快快地卸任了,常意因此对他感官也不错。 女子宴会这边,四周都有屏风遮挡,每个人桌子上都摆着熏香和花束,放了一盘精致到不像食物的糕点,风雅至极。 常意坐下来,也无事可做,索性端起那盘糕点。一个巴掌大的盘子里只盛了一个糕点,形似盛开的牡丹,每一层都做的栩栩如生,色彩过渡自然,仿佛刚被摘下来一般。 她细看了一会,发现这牡丹的花瓣原来是油炸过的酥皮,不得不佩服厨子的手艺。 “大姐姐,你盯着这吃的干嘛。”丁媛坐在她左手,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不过是一盘果子罢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没见过城里的糕点,把我们当乡巴佬呢。” 丁媛哪里不知道常意的底细,像常意这样在民间摸爬打滚这么多年的,怎么可能见过贵族宴席上的精致点心,她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常意觉得羞愧。 常意:“......” 她确实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糕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愧的。 早年在外,能吃上一顿细糠米粥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后来住在京城里,她身体不好,也不能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凡是留她吃饭,御厨做的都是清淡到不能再清淡的菜系,在上面做不了什么漂亮花样。 她对丁媛的话熟视无睹,用盘子旁边的小叉切开了这块牡丹酥,内里流出了混合着饴糖和红豆的甜腻香气。 这时旁边的侍女也开始为她们每个人倒上茶汤。 常意不禁感叹,她们的衣食住行真是无一不精,过得实在舒适。 丁媛眼看常意无视了她,自顾自地吃了一口糕点,咬咬唇把头瞥了过去。 贵女圈子就这么点大,出现了个生面孔,很容易注意到。丁媛家世不够,但住在京城里,也算半只脚踏入了门槛,场中还是有人和她相识的。 这下引人注目的只有常意一人——这是一张她们从未见过的脸。 常意的脸继承了春娘和淮阴侯的优点,属实不能违心说是平凡,虽然脸庞苍白消瘦,唇色浅淡,却因为精致的五官别有一番气质。 看到她的人第一眼大多都会联想比古西子,她身上确实有种沉静而羸弱的美感。 来这里参加诗会的大多都是年纪尚小的饱读诗书的千金,第一眼对常意感觉还不错。 已经有和常笑莺相熟的人开始小声向她打听常意的来历。 常笑莺有些不安地看了常意一眼:“这是我大姐姐。” 在她旁边的女子奇怪道:“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家大姐姐,你那个二姐今日怎么没来?” “她......她,你也看到了,她身体不好,之前都在外头养病呢。”常笑莺磕磕巴巴地说道。 “这也太可惜了,好端端一个姑娘,生的是什么病啊?” “呃......这、我,大概是。” 常笑莺哪里知道常意生了什么病,上次大夫来了拽了一通,她平时没好好读书,根本没听懂大夫说了什么,只好嘴里含含糊糊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常意在那头听到她不大熟练的撒谎技巧,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知道常笑莺也许是出于好意。淮阴侯接她进府又没有瞒着别人,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做这样的掩饰实在没必要。 品完茶后,便是惯例的诗会了。侍女会给每桌发数张花绢笺和笔墨,供她们写诗。 花绢笺是从江南专门运过来的纸,触手温凉如肌肤,还带有不同的花香。 常意不大会作诗,也没听常熙回的馊主意找人代写,随意写了一首规整挑不出差错的放在了最上面。 事实上,这个环节才是消夏诗会最重要的部分,每个女子都会或多或少做些诗词,在宴会中读诗,最后选出诗中魁首。 男子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流程,湖的两边虽然有屏风遮挡,却挡不住读诗和喝彩的声音,既不冒犯,还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 这些暧.昧的小心思和常意一点也沾不上边,她对诗不感兴趣,对这些要么吟花要么吟草的诗更不敢兴趣,她打起精神听了几句,差点闭上眼睛。 “......那个沈将军,我听说他长了八条胳膊,有小钟楼那么高,可吓人了。” 常意被两个人的说话声惊醒,她睁开双眼,不着痕迹瞥了眼后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两个小姐在说悄悄话。 她再一看,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到了评诗的环节,就不必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互相走动,交换彼此的绢笺。 这两人怕是觉得这人少,她还在睡着,才放心在这说悄悄话。 其中一个人她认得,正是这园子的主人,童家的独女童阳兰,刚刚就坐在首位敬茶。 童阳兰反驳那人的话:“可不是啊,我哥哥跟我说过,沈将军不是那样的,长得可俊了。” “你哥哥莫不是骗你的吧。”那人忧心忡忡,又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位大小姐似得,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想着要嫁给沈将军这样的人......你不妨看看今日诗会的男子,都出萃拔类,你要是喜欢,哪个会拒绝你?你何必想那不该想的。” “这怎么是不该想的。”童阳兰气鼓鼓地说道:“我童阳兰要嫁,就要嫁这世上最大的英雄,你看这些怂包,哪个上过战场,哪个立下过这样大的功绩!” “不是只有上了战场才叫建功立业的......” 他们口里的沈将军,不会是沈厌吧? 常意扶着额头假寐,差点笑出声。童家这小小姐品味确实特殊,连沈厌本人都没见过,就一心要嫁给沈厌。 童阳兰还在说:“我怎么配不上他啦,我看我配的很呢,我爷爷是大将军,我两个哥哥一个校尉一个中郎将,我这样的家世和他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少女的话里充满着不谙世事的理所当然,连刚刚劝她那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怕童阳兰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让她听见,常意装作刚转醒的样子起身,吓了后面两人一跳。 常意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好像才看到两人一般,说道:“童小姐,我太困了,实在失礼了,不知旁边有没有可以走动的地方,我去醒醒神。” 童阳兰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季节开得花不多,院子里景观也零落,只有一处白玉兰的林子开得好,你要不介意味道浓烈,可以去走走。” 白玉兰本来开得是很好的,可是味道太浓,不讨风雅人士喜欢,因此今日也没安排赏花的活动。 常意不介意道:“多谢童小姐指路,我去那边看看吧。” 正好她也不想在这待着,和童阳兰这个主人家说了,便一个人离席了。 白玉兰的味道极好辨认,在席间就能隐隐闻到,常意顺着味道,慢悠悠地晃到了那片林子。 童家这片白玉兰的林子很大,整个京城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有人不喜欢这样的香味,自然也有人极爱这清新自然的香味。 常意摘了一朵,想起唐灵在她小时候,经常带回一朵玉兰放在她枕边,好让她能伴着香味入眠。 她捻着这朵花立了一会。 现在天下安宁,随时都能看到这样美的花林,不必再在野外找许久才能摘一朵。 可是最喜欢它的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地抬头。 一阵风吹来,花苞攒动,无数玉兰花的花瓣在空中飞舞,落在了常意的肩上。 花瓣中央,一道熟悉的剑气冲她面门而来。 常意不躲不避,直到那柄剑在离她咽喉几分处停下。 常意随手把刚刚摘下那朵玉兰放在如同霜雪般透着寒光的剑尖上,看向来人,缓缓开口。 “怎么,不是在躲着我吗?”
第30章 偷情三十 剑为凶器, 即使无意之下,控制不好也可能划伤皮肤。 距她咫尺之间门的剑尖却很稳,稳到不像人在使用, 常意放在剑尖的那朵玉兰,都没见得有半分移动。 持剑的人落了一身白色花瓣,但玉兰的白比起他雪白的头发还逊色几分, 沈厌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服, 突兀诡丽。 迎着常意了然的目光,沈厌目光轻移:“没躲你。” 常意拿手抵在剑尖前, 嫌弃地扭过头。 “别拿剑指着我。我前些日子进宫,那日好像是你轮值吧。不知道沈大人在京城还有什么其他事要忙,连枢机处都顾不上了。” 沈厌没想到被她戳破, 手腕一抖, 把剑尖上的玉兰弹回了常意手上, 收回了剑身。 他皮肤冷白, 耳根都染上一层带着怒意的薄红:“我有事。” 常意把他推到一边:“随你。” 她手上没多少力气,却把沈厌推了个踉跄。 这人突然发病, 她千辛万苦把他带回来,自己还没生气呢, 也不知道他变扭个什么劲。 “我只警告你一次,等我处理完前朝这通事,你必须得继续喝药......”常意一边往前走, 一边回头训他。 她无意间门拨开挡在面前的玉兰枝条, 嘴里的话不禁停了下来, 连后面要说什么都忘了。 玉兰林中,赏花的女子听到了动静,柔和的目光看向她来。 女子身穿一袭十二破簇蝶百褶裙, 上面金丝宛如活物般流转,她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生疏,温言细语地开口道。 “你是谁呀?” 常意眼帘下坠,纤长的睫毛像蝴蝶般轻闪,她眼神轻闪,跪下沉声道。 “臣常意,见过皇后娘娘。” 唐灵嗯了一声:“你起来吧。” 唐灵显然很喜欢这片玉兰,因此对突然冒出来的人兴趣并不高,让常意起来后,便不再看他们,而是又转过身去看花了。 常意骤然跪下又站起来,一时有些头晕,一只手扶住她胳膊,把她拎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沈厌,口型微动。 沈厌淡淡道:“陛下今日携皇后娘娘赏花,我奉命在周围护卫。” 常意小声道:“陛下在此,怎么也不清场!你可知道今日他们在这办诗会,外面的人随时可能进来。” “好了,你别怪他,是朕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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