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回来时候特意去瞧了一眼,还坐着呢,谁都不让近前。” 李霁娴捏着下巴,想起以前长姐同自己说过的话。 这世上朋友多一个,总好过敌人多一个,此前那方靖扬一心给禁军办事,他俩也算结了梁子,可如今他受了挫,父皇不信任他,正是可以将他拉拢过来的好时候。 李霁娴虽未出过宫,可猜也能猜到长姐这一路并不顺利,如今虽然又跑了,但禁军只要还在追,就难保不会再被发现。倒是倘若她在禁军里也有人,会不会倒能帮上长姐些许? 思及此,李霁娴便站起身:“缀玉,换身衣裳,咱们去玉华门瞧瞧。” “殿下,这会过去?”缀玉和清漆都有些惊讶。 李霁娴却是一拍手:“自然要这会过去,玉华门冷冷清清,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玉华门早年是运送食材的宫门,后来新建了御膳房,改换了布置,这里就相当于被废弃了,除了抄近道的宫人,几乎没什么人来。 门外有棵歪脖子树,树底下原先是清点东西的石台,如今上头没放食物,倒是坐了个人。 “这不是神气得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的方小将军吗?” 方靖扬听见一个姑娘的声音,抬起头来没瞧见人,倒是一扭头,后头冒出个宫人打扮的福乐公主来。 他闷闷地踢了一脚石头,发呆得厉害,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实在不该是习武之人所犯的错误。 李霁娴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垂头丧气成这个样子,她愣了一下,在离方靖扬不远处坐下来:“你放心,我的丫头在玉华门那瞧着呢,不会有人看见咱俩在一块。” “公主殿下就是来看微臣笑话的吗?” 李霁娴托着下巴,偏着脑袋看他:“没找到我皇姐,又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父亲没回永安来,父皇当然要把气找个地方撒。” “殿下,我没空陪你聊天,况且这也于礼不合。”方靖扬很是没有耐心地道。 只是李霁娴这回又不哭又不恼,她反而笑道:“我刻意乔装打扮,就是不想留下话柄,但我有话要跟你说,我自己前来,总比派个人来有诚意些。” 方靖扬冷哼了一声:“公主能有什么话和微臣说?嘲笑的话就免了。” “你此前那般吓我,我都没记恨你,怎么你这会倒与我阴阳怪气。方靖扬,我是有正事找你。” 方靖扬看过去,福乐公主瞧着人畜无害的,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皇家的姑娘,就和圣上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公主能有什么事找我?” “父皇派了禁军找我皇姐,我在禁军没有认识的人,就同你打交道多些。如今父皇同你生气,我又不会亏待你。还请你帮我打听着我皇姐的消息,倘若有她行踪,先来告诉我。” “微臣是圣上的臣子,为什么要帮殿下?”方靖扬挑眉。 李霁娴笑笑:“你帮父皇,父皇把你大骂一通,还削了俸禄,是不是?可你帮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给你银子,还不会骂你。” 她笑起来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就如同春日里刚开的梨花一般,方靖扬一时晃了神,只觉得眼前穿着一身宫人衣裳的福乐公主眼睛亮亮的,比整个永安的姑娘都要漂亮。 他脑海里鬼使神差地蹦出一个想法来——福乐公主说的,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 “毫无道理!”李忘舒一拍桌子站起来。 展萧连忙拉住她:“殿下,小心隔墙有耳……” “我……”李忘舒又气呼呼地坐下,放低了声音,“我是要到锦州,走兖州、过豫州,这条路当然没问题,但装成夫妻是什么意思?” 展萧看着桌上的地图:“咱们现在是在并州城外的小镇上,才能找到一处一共只有五间房的客栈,离开这,若想不被禁军发现,就要走小路,到时可能连这样的客栈都没有。” “那和装成夫妻有什么关系?” 展萧指着地图上的线路:“到兖州尚且容易,但到豫州,路途遥远,又有山,怎么也得找驿站租辆好马车,那我们就必须进兖州城,可既进兖州城,就势必会路过这里。” 李忘舒垂眸看去,见那上头写着两个字——金田。 “金田县?那又怎么了?” “金田县去年收成不好,闹了灾荒,没有及时救助,此时有不少流民,更有因为缺衣少食,从兖州其他地方赶到兖州城路过此处的。” “流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殿下久居宫中,可能不知道流民情况,所谓流民,就是因为吃不饱肚子,所以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徙,乞求生路之人。他们已走到绝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像公主这样,一看就出身大户人家,便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口中的‘肥羊’。” 李忘舒皱眉,她前世虽也受苦,但从未和展萧口中的流民打过交道。难不成会比拦路抢劫的山匪还厉害? “可是……” “我若与殿下是夫妻,他们忌惮我这个‘丈夫’,兴许会多考虑考虑,可我若仅是殿下的‘兄长’,殿下既未婚娶,又是妹妹,少不得会有人动歪心思,来劝我‘委曲求全’。” “什么叫‘委曲求全’?” “强占殿下,然后来告诉我这个兄长,可以用妹妹,换得口粮。” 李忘舒轻抖了一下,只觉想想就头皮发麻:“这世上哪会有这样的哥哥,你这都是些歪理。” 展萧眼中似有落寞:“这世上,比这更过分的哥哥都不少。” 李忘舒见他情绪不对,有些讶异:“展萧,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流民的事?” “只是见过罢了。” 他是这么说的,可李忘舒却觉得,恐怕根本不是见过那么简单。 “假扮夫妻这件事,容后再议,先到金田县吧,到了那看看能否租到马车,直接改道豫州。” 展萧想想,倒也能理解这位公主殿下的谨慎,便道:“好,听殿下的。” 只是李忘舒根本没有想到,当他们走小路、扮客商,跌跌撞撞在五日后终于到达金田县境内时,情况竟会比展萧所说还要更恶劣。 已是初春,远山都披了一点绿意,而前往金田县城的路两旁,却只让人觉得一片荒芜。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三三两两衣衫破烂的乞讨之人。 还好依展萧所说,两人都换了普通麻布的补丁衣裳,李忘舒也没戴首饰,否则还不等他们走进金田县,只怕就要被劫掠一空。 “别抬头。”展萧拉着李忘舒的胳膊,低声朝她交代。 李忘舒应了一声:“等到了兖州,从钱庄拿了银票,就赶紧离开这吧,我总觉得那些人看我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们看见女人,都是这样的。” 李忘舒听见只觉毛骨悚然,她将头上带着的兜帽往低拉了拉,想着进了金田县赶紧租个马车牛车随便什么车去兖州城,便听得道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呼救声。 “别追我了,别追我了!我没有钱,没有钱!”一个瞧着不过十岁上下的姑娘,正迎着他们的面跑来,而她后面,竟是有五六个男人卖命地追。 听见声音,原本坐在道路两旁的流民都直起身子,俨然跃跃欲试。 李忘舒还在讶异于这般与并州截然不同的诡异场面,那小女孩便已跑到他们两人面前,啪一下摔在了她的脚下。 “救我……”她抓住了李忘舒的衣裳,而后面追她的人见到这里还有两个人,便停了下来。
第25章 小溪 “你……”李忘舒低头,想将摔倒在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扶起来,可立时便有人横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动作。 李忘舒讶异地看向展萧,却见展萧正盯着对面那几个男人。 她于是随着展萧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对面几个人身量不高,都是精瘦身材,但脸上却凶相毕露,露出的胳膊上还有刀疤。 “什么人?”仿佛是那几人里为首的一个,开口问道。 流民中不乏地痞无赖,他们最是欺软怕硬,见到女子就一拥而上,但倘若这女子身边有男人,那就另说。 毕竟打架可是件耗功夫的事,女子一般没有力气挣扎,男人却是可能会“反杀”的。 于是那些追着小姑娘的男人此刻倒谨慎许多,只是看着展萧问话。 李忘舒没见过这样的人,那种感觉让她好像回到了前世在西岐,见到西岐王和他的侍卫时一般。她不由自主抓住了展萧的袖子。 “救她。”她声音很轻,但响在展萧耳边却是格外清晰。 理智告诉李忘舒,他们也在逃亡,不该多管闲事,可她看见这个摔倒的小女孩,就像看见了前世在西岐无助的自己一样。 那时候她多想有个人能伸出手拉她一把…… 展萧盯着对面那几个男人,缓缓蹲下身,拉住那摔倒的小女孩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 那小女孩见有人肯帮她,起身来连忙踉跄着躲到李忘舒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展萧开口。 对面那无赖哈哈大笑:“新来的吧?从哪逃难来的?小爷的闲事都敢管?” 他笑了,那些流氓也就都跟着笑了。 李忘舒皱眉,她觉得对面那些人恶心极了,但这里流民甚多,她又不能暴露自己,只能谨慎行事。 “不知阁下在哪座山头?逃难至此,多有得罪。” “山头?你是匪?”那人不笑了,倒是也谨慎些许。 “以前当过,年景不好,来此处讨个生活。” 不知是不是当过匪这件事让这些人忌惮,总之对面那几个无赖倒是也认真许多:“这小妞是我们爷的,既然是山头上混的人,想必应该知道规矩。” 展萧知道他与李忘舒的身份,不宜在此处大打出手,由是想找个理由先把这小姑娘带走。 只是这一回,还不等他开口,便听那小姑娘弱弱地道:“爹爹,救我。” 这一声“爹爹”不只让李忘舒一愣,连演过不知多少戏的展萧都僵硬了一下。 对面那几个人更是互相看看,有些没想到:“爹?你是这小妞的爹?” “小女莽撞,来此之后便跑得无影无踪,没想到原来是几位照顾。” 李忘舒一边惊讶于展萧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一面将头低得更低,生怕被人发现她太过“年轻”。 “头,恐怕见过血。”几个混混里,有个身材瘦小的,仿佛是见过世面,小心朝他们老大提醒。 这几人能在流民队伍里当老大,自然也有几把刷子。 展萧虽然不动声色,但一看就不好惹,又当过匪,只怕身上有些武艺。 于是那几人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便道:“原来是误会一场,走了。不过这位兄弟这么年轻就有了这么大的女儿,倒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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