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桓熙答应。 徐念安从他怀中出来,一边帮他摘下头盔一边道:“你容貌如此,穿上战甲也不像个将军。军营里多是没念过书的百姓,待你与他们混熟了,许是会开你玩笑,你也别置气,这不是坏事。你才练了一年武,上战场本没有优势,这张一看就不能打的脸是你最大的优势,万一……万一真的有需要你上战场那天,不要忘记利用好这唯一的优势。” 赵桓熙点点头。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许看别的女人!”看着眼前即将远行的少年,徐念安鼻子发酸,掐着他的脸故作凶恶道。 “我不看别的女人,只想着你。”赵桓熙道。 徐念安眼眶一热,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来吻住他的唇。 最近府里诸事繁杂,小夫妻俩已有好些时日不曾亲热了。如今分别在即,彼此心绪皆是起伏翻涌,便顾不上其它了。 夏夜缱绻,微暖的风的庭院中回荡,花影摇曳,一轮橙黄的月静静地挂在檐角上。 窗户开着,层叠的纱帐随风翻卷。 风平浪静之后,徐念安问道:“为何那样?” 赵桓熙伸手理了下她额上汗湿的细发,道:“我不想让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生孩子。” “为何?” “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只能由你孕育已是十分辛苦了,若我还不能在旁照顾你,我会觉得十分亏欠你。”赵桓熙认真道。 徐念安定定地看着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三郎,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夫君了。” “我不好,我若真的好,就不该让你在家为我担惊受怕。”赵桓熙愧疚。 “我不会担惊受怕,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舍不得我。”徐念安道。 赵桓熙伸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点了点头。 皇帝派御林将军吕春开带三百兵甲送赵桓熙前往辽东上任。次日一早,吕将军就带着人来到了靖国公府门外。 赵桓熙穿好铠甲,先去敦义堂给依然昏迷着的国公爷磕了个头,道:“祖父,孙儿去了,您放心,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国公爷无知无觉,向忠倒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对赵桓熙道:“熙三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国公爷醒了,也定是希望能再见到您的。” 赵桓熙起身,点头道:“我省得。向管事,我母亲和几房叔叔婶婶他们虽是在家,但总是各有各的事忙,只有您一直在祖父身边照顾伺候,祖父,就拜托给您了。”说着朝向忠作了一揖。 向忠受宠若惊,忙道:“熙三爷无需如此,这不是折煞老奴了吗?照顾国公爷,是老奴分内之事。” 两人聊得几句,赵桓熙告别了向忠,又来到嘉祥居。 殷夫人徐念安,他的三个姐姐两个姐夫还有陆丰这个准姐夫,殷洛宸傅云津,以及萱姐儿聂国成都在这儿。 殷夫人看着一身铠甲的儿子,又开始绷不住了,只因女儿女婿外孙女外孙女婿都在,不好哭出来,死死忍着眼泪将一枚平安符挂到赵桓熙的脖子上,道:“你今日如何去的,他日也要如何回来,不许少了一分一毫。” 赵桓熙扯开一个笑容,道:“谨遵母亲大人命令!” 殷夫人见他这时候还有心情说俏皮话,想捶他,又舍不得,收回手拿着帕子抹眼泪。 三个姐姐都忍不住哭哭啼啼的,各种叮咛嘱咐,姐夫和表哥们则好些,殷洛宸还开玩笑道:“桓熙,待你此番回来,说不得这个从三品就名副其实了。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苟富贵,勿相忘!” 一句话说得女眷都破涕为笑。 众人簇拥着他往前院去。 今日他代祖父出征,府中开了正门,二三四五房的人都在大门口等着为他送行。 “仗要打,命也要保住。你若有不测,祖父即便醒来,只怕也会熬不过去。要格外小心古德思勤。”告别时,赵桓旭夹在人群中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桓熙点点头,看着日头渐高,也不好意思让吕将军他们多等,就上了马,回头看向靖国公府大门口。殷夫人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赵佳贤和赵佳臻一边一个扶着她,也是眼泪汪汪的。 徐念安没哭,只是眼圈儿有些红,见他回头,还冲他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 赵桓熙心中稍定,他抬眸看了眼靖国公府大门上的黑底鎏金大匾,对众人拱一拱手,就跟着吕将军策马而去。 “桓熙……”殷夫人哭得腿一软,瘫了下去,慌得身边众人忙将她架住。 徐念安收回看着赵桓熙远去背影的目光,悄悄擦一擦眼角泪珠,和赵佳臻她们一起将半昏过去的殷夫人给扶了回去。 赵桓熙到了城外十里亭,发现除了钱明徐墨秀他们外,苍澜书院的学子和先生,还有璩老尚先生他们居然都在这里等着送别他。 他忙下马上前向各位长辈一一行礼。 尚先生拍着赵桓熙的肩道:“男人年少时多些历练是好事,到了辽东,如有闲暇,记得画一幅雪景图捎回来,也让我看看,这辽东的雪,和京城的雪,有何不同。” “好。” 璩老吹胡子瞪眼:“闲暇时除了画画,也不能忘了练字!” 赵桓熙笑道:“是!” 盐梅先生说:“此番辽东之行,是极难得的一次从战争的角度去观察民生的机会,若你能有所得,胜读十年书。” 赵桓熙拱手道:“多谢先生提点。” 钱明拿着帕子擦眼泪,对赵桓熙道:“桓熙老弟,我也不指望你建功立业,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你答应要和我排戏的,至今还没兑现呢!” 赵桓熙道:“待我回来,一定抽时间与你去排戏。” 最后轮到徐墨秀,赵桓熙主动道:“文林,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赵桓熙从自己铠甲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道:“若是我回不来,你去靖国公府带你姐姐回家。我已和我母亲说好,她不会阻拦的。” 徐墨秀看了看手里的信封,猜出里头装的是什么,对赵桓熙道:“你此时与我说这些,叫我心里如何安生?” 赵桓熙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若真有那一天,你一定要劝解你姐姐,无论我身在何方,都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 徐墨秀红了眼眶,看着他道:“我还是那句话,不希望我姐姐当寡妇,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赵桓熙颔首:“我争取。” 谢过来送别的众人之后,赵桓熙重新上马。 苍澜书院的学子们为他唱起了晋朝张华的出征歌。 “重华隆帝道,戎蛮或不宾。徐夷兴有周,鬼方亦违殷。今在盛明世,寇虐动西垠……” 赵桓熙就在学子们清越激昂的歌声中,策马沿着官道越跑越远,直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153章 赵桓熙一走,殷夫人就垮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整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即便是赵佳臻婚期将近,都没法让她振作起来。 赵佳贤赵佳善轮流回来劝她,收效甚微。 徐念安知道殷夫人心里埋怨她没能留住赵桓熙,也就不往她跟前凑,只自觉地接过理家之责,安排好阖府大小事宜。因着以前做过,如今阖府皆知赵桓熙是国公爷认定的世孙,底下人自是都配合她,做起来驾轻就熟的。 转眼便是中秋,以往国公爷没病倒时,中秋阖府都要去观月楼赏月,今年国公爷重病在床,若子孙还高高兴兴过中秋,未免显得不孝。只是不去观月楼的话,徐念安一时又拿不准该如何安排,便去殷夫人病床前请教。 殷夫人瘦了一圈,面色枯黄地躺在床上恹恹道:“你看着办吧。” 赵佳臻怕徐念安为难,便道:“如今祖父祖母和母亲都病着,要不,就让各房各过各的吧,拨银子下去就是了,想来二三四五房的叔叔婶婶都能体谅。” 徐念安想了想,如今长房如此,二房出了宁夫人的事,五房出了老太太的事,也确实不适合聚在一起佯做和乐地过中秋,便点头道:“那我先去与叔叔婶婶们打声招呼。” 她起身要走,不料眼前突然像天黑下来一般视物不清,直至一片漆黑,四肢也突然失去了力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原地慢慢蹲了下来。 “弟妹,你怎么了?”赵佳臻见徐念安突然面色苍白地蹲下来,忙起身上前将她搀扶着在凳子上坐好,关切地问道。 殷夫人也扭头看来。 徐念安缓了一会儿,眼睛又能视物了,只是面色还是如雪一般。 她觉着有些乏,道:“没事,许是刚才起猛了眼前一黑而已。” “可是你面色十分苍白,是不是最近累着了?你先回去歇着,余下的事交给我。”赵佳臻道。 徐念安深知自己不能病倒,赵佳臻出嫁在即,若自己和殷夫人都病了,府中事务无人打理不说,倘或有心人再写信去告诉赵桓熙,说他母亲和媳妇都病了,会乱他心绪。 她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三姐了。” “要不还是找个大夫瞧瞧,我瞧着你这脸色实在不好。”赵佳臻道。 徐念安摇头道:“我先回去睡会儿,若睡过了还不好,再找大夫不迟。” 赵佳臻遂扶着她出门,找丫鬟送她回慎徽院休息。 送走了徐念安,赵佳臻回到梢间,殷夫人对她道:“别听念安的,速速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若她病了,你弟弟知道了,会不安心的。” 赵佳臻应了,派人去请了大夫,自己回到殷夫人榻前说:“娘,我知道您担心桓熙,心里难受,可是弟妹心里未必比我们好受啊。她和桓熙感情那么好,如今他走了,您因此而病,她心里压力得多大啊。您还是要尽快振作起来,否则让桓熙知道他一走您就病了,他在辽东该有多担心和自责。” 说起此事殷夫人就忍不住淌眼泪,道:“这岂是我说振作,就能振作起来的?你弟弟说走就走,还不知能不能回来,他还那么小,万一……万一,连个给他摔瓦盆的人都没有,何其可怜?” 殷夫人这一说赵佳臻也忍不住落泪,她极力忍住,嗔怪道:“娘,您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弟弟一定能平安回来,孝顺您一辈子的。” 午前,大夫来了,赵佳臻去慎徽院支应着,过了片刻,竟一脸喜色地来到嘉祥居,推醒正闭着眼睛思念儿子的殷夫人,道:“娘,弟妹有喜了!” 殷夫人怔了怔,猛的扭头看来,有些不敢相信,问:“真的?” “真的!张大夫说了,虽是时日尚浅,脉象不甚明晰,但确是喜脉无疑。” 殷夫人坐起身来掀开毯子就要下床去瞧徐念安,赵佳臻按住她道:“弟妹睡下了,娘现在就别去瞧她了。只是如今弟妹有了身子,不能再叫她理家劳累了。要不去跟陆家商量一下,将我与陆丰的婚期往后延一延,我留在家中理家,好歹等您身子好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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