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云听闻孟云泽的处境,挂心得很,不顾自己尚在禁足就出了府。叶有成虽下令禁足叶舒云,但并未派人守在她房门看管她的行动,故而她出府这一路上畅通无阻,直至叶府门前,守门的两个小厮怕担责,这才出手拦下她。只不过叶舒云毕竟是主子,哪是他们底下这些人说拦就能拦得住的,到底还是让叶舒云逃了出去。 叶舒云前脚刚出去,叶定安后脚回来,正看见叶舒云远去的背影。叶定安拦住秀玉问她:“怎么回事?她还在禁足,这么着急忙慌地赶去哪儿?” 秀玉微微喘气回说:“刑部。” “刑部?她去那儿干什么?”不等秀玉回话,叶定安又忙道:“算了,先把她追回来再说。” 叶舒云匆匆赶到刑部,碰巧遇见孟云泽。 据孟云泽所知,那日叶舒云回家之后便被叶有成禁了足,算算日子,现下应当尚在禁足之中,怎会出现在此处? 孟云泽问她:“你怎么来了?” 叶舒云面露愁容:“我听说他们怀疑师兄,我担心师兄。” 孟云泽安慰她说:“放心,我不会有事。” 二人说了两句话,刑部的人便出来请孟云泽进去。 那人恭敬道:“这事原本不该劳烦孟侍郎走一趟,只是早前不是没发生过官差失手错杀凡人之事,所以不得不请孟侍郎走一趟,还请孟侍郎不要怪罪。” 孟云泽亦客套道:“你我同为朝廷效力,理应如此。” 叶舒云趁他们说话,顾不上她,悄悄跟了进去,孟云泽发现她时,已经为时已晚。 孟云泽放慢步子,悄声在她耳畔说道:“跟紧我,别乱走。” 叶舒云点了点头,紧紧跟住孟云泽。 拐过长廊,穿过小花园,二人被带到偏院的一间屋子里。至门口,孟云泽让她在外头等着,她不肯,仍跟了进去。待她进屋,她看见屋子正中央放了一张木板,上头盖着一块白布,下面隐约现出一个人的形体,她这才明白为何孟云泽不让她跟着进去。 这里原是刑部的停尸房。 前两日刑部将孟云泽列为嫌疑人,孟云泽无人证可自证清白便只能靠自己自证清白。 领他们进来之人掀开白布,恭敬道:“孟侍郎,这便是犯人的尸身。” 叶舒云乍然看见一具全无血色,通身青白的尸身,着实被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叫唤,默默扭头不敢再看。孟云泽上前一步,似巧合又似有意地挡住叶舒云的视线。 那人道:“孟侍郎,经仵作查验,犯人死于戌时,只要侍郎有人证可以证明这段时间的去向,侍郎的嫌疑便可洗清。” 闻言,叶舒云抬起头,碰巧扫到嫌犯胸口那道剑伤。那道伤正对死者心口,周围血迹均已凝成黑色血块,叶舒云心下一沉,忙答说:“我可以证明侯爷的去向。” 那人问道:“如何证明?” 孟云泽看向叶舒云,眼神复杂。 “那日学塾组织踏青,到傍晚散的时候,我和侯爷发现逃犯,于是追了上去,后来便错过回城的时间。” “姑娘的意思是那天夜里你一直和孟侍郎在一块?” 叶舒云坦荡道:“是。” 此言一出,不仅问话之人怔住,一连才走到屋外的叶定安,秀玉,沈杭启还有柳淑仪俱是大吃一惊,无法回神。再看孟云泽目,此刻他不转睛地盯着叶舒云,像是要看到叶舒云心底深处。 女儿家一向看中名节,何况是她这样的官家小姐,若是名声受累,家中双亲也会蒙羞。 她何至于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叶定安率先出声问她:“叶舒云,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与父亲母亲是这么教你的吗?当着官差的面也敢胡说?” 刑部乃官家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出,若非他二人碰见外出办公归来的沈杭启,只怕这会儿他们还被困在刑部外头不得入内。 “那日你踏青回来就回屋歇下了,阖府上下皆为见证。秀玉,我说得对不对?”
第十四章 秀玉头一次见叶定安如此疾言厉色地和叶舒云说话,吓得不轻,磕磕巴巴道:“是……对,那夜姑娘早早歇下了。” 叶舒云却像个不懂叶定安苦心的傻子,否认道:“官爷若不信,可以去城外香山的道观一问。那日回来途中,我与侯爷曾遇见道观里的一位小道士,他可以作证我所言不虚。” 叶定安气得说不出话,看来叶舒云是铁了心要赔上自己的名节为不相干的人证清白。 孟云泽夹在兄妹二人之间,插不上话,目光一瞥,看见沈杭启神色黯然,不知他何故做此愁容。 一时半会儿,孟云泽也理不清这团乱麻,于是对那人道:“死者胸前有两处伤口,一处是致命伤,另一处是轻伤,轻伤这一剑是我伤的。”孟云泽奉上他的佩剑道:“这是我的佩剑,烦请比对一下死者的伤口便可证明。” 孟云泽顿了顿,又道:“还有一点,死者身上的致命伤是他胸口这一剑,而这一剑刺下的伤口走向是从左到右,肌肤撕裂的起始点和着力点都在左侧,可见杀他之人应该是左撇子。” 那人一愣,孟云泽的嫌疑早在那位姑娘极力为他证清白之时已经洗清,只不过案情之外的故事却越来越复杂,远超他的见闻和应对能力。 那人歉疚道:“是下官疏忽,没有查证便贸贸然行事,平白给侍郎添了这许多麻烦。” 孟云泽嘱托那人道:“今日除了我方才所言,并无旁人可为我作证。” 现下最为棘手的是叶舒云的名声受损,即便他们行事坦荡,恪守男女之防,绝无逾越礼节的举动,可旁人哪有尽信的。 那人颔首应道:“是,下官明白。” 今早柳淑仪听说孟云泽被刑部叫去问话,一刻不敢耽搁,立马就往刑部赶,怎知她一到这儿听见的便是叶舒云的那番说辞。虽说叶舒云闹这么一出是为救孟云泽,但柳淑仪对孟云泽心思和叶舒云一样,心中难免不快。何况若非叶舒云胡言乱语,事情又何至于变得如此烫手,柳淑仪愤愤然瞥了叶舒云一眼,叶舒云权当没看见。 叶定安和叶舒云共乘一辆马车回去。 一路上,叶定安眼皮都不抬起来一下,更别说是看叶舒云一眼。说来也是,他一心一意护着她,不想她名声有损,可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还一而再再而三拆他的台,让他的一片好心全喂了狗。 她眨巴眨巴眼,故作懵懂无辜:“你怎么来了?” 她想定然不是秀玉去找的叶定安,否则一来一回,哪里赶得上。 叶定安还在为叶舒云任性顶撞他的事而心气不顺,哼哼两声道:“来与不来都一样,横竖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叶舒云装出一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表情道:“侯爷是我的同门师兄,总不至于叫我见死不救罢?” 叶定安的目光「唰」地一下扫向叶舒云,她怔了半晌。 平素叶定安总是抱怨父亲太过严厉,他既不喜欢父亲那样严苛的一面也害怕父亲那样凌厉的眼神,所以他一直引以为戒,可这一次,她却在叶定安的锐利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儿她父亲的影子。 叶定安觑眼道:“叶舒云你胆子真肥,今天这事若能到此为止再好不过,若一不小心传了出去,你让父亲母亲的面子往哪里放?你自己往后又当如何?” 叶舒云心下暗暗想着这一次她只想任性一回,她巴不得这事明儿就传出去,最好是能传得满城皆知。 叶定安直视叶舒云的双眼:“你我是一起长大的,你有多少能耐,我清楚。别白费心思糊弄我,还是好好想想回去该如何向父亲母亲交代。你心里那些如意算盘,趁早收一收,别再让我瞧见,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叶舒云没言语。 叶定安又道:“离侯爷远些,他不是咱们能招惹的。” 叶舒云猛地坐直身子,别别扭扭地看向窗外,嘟囔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叶定安抱胸顺着叶舒云的视线朝窗外驾马而去的人看了一眼说:“不明白最好。” 如叶定安所愿,那日她在刑部所言一点也没传扬出去。因叶定安闭口不谈她在刑部所为,故而叶有成和赵毓亦不知晓那日发生的事,只当她待不住,贪玩才跑了出去。 因她贪玩不顾禁令偷跑出府这事,她在府中禁足了六天整才得以出门。 叶舒云去学塾上学那日,叶定安将她送到学塾门前,特意嘱咐了一句:“千万记着我的话,离侯爷远点。” 为救孟云泽,叶舒云连自己的名声都可以舍弃不要,叶定安当真害怕来日她还会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 叶舒云没放在心上,过耳便忘,她知道叶定安担心什么,左不过是侯府高门显赫,他们这样平凡普通的人家自然能躲就躲,少沾惹是非。可叶定安不知道的是今日叶舒云若不抓住机会嫁入侯府,他日等着她的将是比侯门更可怕的地方。 退一步说,孟云泽是她的心上人,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即便前方千难万险她也无所畏惧。 说来也巧,叶定安才离开,叶舒云便遇上孟云泽。 从前她想见他只能千方百计留意他的动向才能见他一面,现在她什么都不做,却也能常常偶遇孟云泽,可知老天爷也盼着她和孟云泽之间发生点什么。 孟云泽在她身后唤她:“叶姑娘。” 叶舒云僵住,眼眶一热。 风声悄然而起,满树的梨花被风吹落一地,花香隐隐约约飘散开去。叶舒云踅身面向孟云泽,粲然一笑。 孟云泽知道她是谁,她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来这一刻。 叶舒云立于花荫与日光的交界地,光影交叠,迷离未明,可她一笑,所有未曾明朗的阴影似乎也染上了明媚灿烂的春光,熠熠生辉,光彩动人。 他打听过,那日叶舒云回府之后,叶有成对她偷跑出府一事大为光火。到昨夜为止,她禁足了六天整。 微风卷起满地的梨花与桃花,风一止,一朵桃花飘飘扬扬落在她肩头。 “那日多谢你。”孟云泽缓步前来。 说起来,他和叶舒云不过数面之缘,并无交情可言,何至于让她搭上名节为他作证?他一时半会无法断定她此举意欲为何。 叶舒云想起那天孟云泽在刑部对那人说的话,装傻道:“我竟不明白师兄要谢我什么?” 孟云泽看出来叶舒云是存心逗他,却仍是正正经经答道:“在刑部你为我作证之事。” 叶舒云笑笑:“师兄这话却让我犯迷糊了,那天师兄自证清白,何须谢我?” 如此说着,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笑了起来。 “话虽如此,可这个情还是应当谢的。” 叶舒云忽然俏皮道:“既这么说,师兄打算如何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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