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云道:“嚷嚷什么,这哪是吃剩下的。这么精致的糕点,看着就知道好吃,你只管吃就是了,废什么话?” 刘邵问她:“你放的?” 叶舒云没说话,嘘声四起。 刘邵作势就要往外扔,叶舒云忙追过去,险险接住那袋子糕点,一不小心扑进一个陌生的怀中。 众人开玩笑说她叶舒云喜欢刘邵,纷纷在里头起哄,叶舒云来不及理会这些人,抬眼对上来人的目光,怔了好半晌。 原是孟云泽。 叶舒云站稳后,孟云泽便松了手。 叶舒云正想道谢,里头那些没眼力的人又开始起哄说她喜欢刘邵,弄得她怪尴尬的,生硬地道了谢,她只怕孟云泽误会什么,待要解释,孟云泽又赶着去了别处。 看着孟云泽远去的背影,叶舒云只能暗自发愁。 再一回头,叶舒云对上那位姑娘一闪而过的目光,那姑娘眼中的失望与窘迫,叶舒云一览无遗。 叶舒云经过刘邵身边,她说:“不吃我吃,这么香的糕点,你不吃是你的损失。” 叶舒云看到那姑娘眼中闪烁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早日止损也好,总好过用漫长无边的时光去等一个未知,假若有幸能等来,自然好,可若是不幸,没能等来,那她的心意和青春年华或许就是大半辈子的叹息。 刘邵气汹汹道:“以后别往我这儿这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那个想头。” 叶舒云的视线下意识扫过那姑娘,不知她听见这话会如何想。 叶舒云不屑道:“谁稀得放。” 下了早课,叶舒云收拾东西就往藏书阁去。孟云泽三天两头往那儿跑,若她运气好,指不定还能碰上他,和他说上一两句话。虽然不能让他立刻喜欢上她,但多在他跟前露露脸,总归不是件坏事。 穿过万福桥,往前再走两步就是乐学楼,那座楼共有五层,因年代久远,又是前朝古物,夫子怕人来人往的,倘或碰坏亦或是踩坏一丁点不好善后,所以便让人把乐学楼封了,不许人出入,只留下四面通透的第一层用来存放学子和老师的画作,以供学子观赏。 叶舒云才从乐学楼正门经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响声之大,不禁让人胆战心惊。听那声音,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了似的。 起初,叶舒云没多想,一听见响声便转身看过去。 与此同时,边上有人尖叫道:“有人自尽了!快来人!” 叶舒云她视线所到之处正有一男一女遮着,所以她没看见那人的尸身,只看见地上红彤彤的,一只手从二人脚边探出来。 单是这一幕足以让叶舒云心惊肉跳,何况是离尸身最近的那对男女。 站在前边的那个女子,叶舒云见过,她是教国画课的老师,而她身后的那个男子,看着像是学生。 叶舒云看得出来,其实那位国画老师自个儿也被吓得不轻,可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挡在学生前头控制场面。一晃眼,叶舒云看见那位国画老师脚一软,打了个趔趄,她身后的男学生便忙不迭上去接她,待她站稳,她急急松开手,与那个学生拉开距离,便像是那个男子身上挂了雷似的,生怕被他劈着。 后来叶舒云从别的学生那儿得知,这一日自尽的人是年长她两岁的师兄。 听闻这位师兄的父亲在翰林院当职,他上头原有一个哥哥,听人说他那个哥哥天资聪颖,当年科考一举高中,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只可惜一病死了。 他哥哥病逝后,他父亲便把满心的期许都放在了他身上,日日监督他的功课,好在他争气,做学问写文章在同龄人中皆属上乘,可不知怎地,一碰上科考却总失利,连着两年科考落选,这才心中郁结难舒,寻了短见。 可怜他家中双亲,两鬓点白的年纪却接连失去两个孩子,一夕之间,二老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接踵而至的打击粉碎得干干净净。 虽说出事当天,学塾夫子已经安排人妥当善后,但毕竟闹出了人命,流言四起在所难免。这事虽错不在学塾,可人命毕竟是在学塾没的,学塾难免要担一个看管不力的骂名。 话又说回来,学塾才开学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别说学塾外头风言风语传得厉害,就是学塾里上上下下的学子和老师也都人心惶惶的,加上乐学楼打建立至今,接连有两三个学生在附近自尽,所以学塾内皆传乐学楼邪门,更是让人心慌,不仅学子们打不起精神,整日恹恹的,便是老师们一时也缓不过来,心神难定。 上巳日,学中放假。 叶定安和林家姑娘相约去戏园看戏,因林家父母的缘故,所以为掩人耳目,叶定安特意拉上叶舒云做幌子。 叶舒云原不想去,趁着今儿不用上学,她预备亲自去一趟孟府还帕子,却因拗不过叶定安只能跟来。 叶定安得了便宜还不忘打趣叶舒云:“横竖你在府中待着也没什么事,如今天气暖和了,外头的花开得娇媚,正赶着戏园开新戏,我顺道带你出来散散心,你该高兴才是。既是兄长,这都是我该做的,我不也用你答谢什么,回头我先进戏园等着,你在外头等林兰,带林兰进来。” 叶定安分明是拿她打掩护,却让他说得天花乱坠的,倒真像是一片真心为她好似的。 叶舒云道:“兄长哪是为我,不过是拿我当借口而已。” 叶定安待要说什么,叶舒云忙制止他道:“你放心,为你和林家姐姐打掩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家姐姐温柔体贴,不止她喜欢,连她母亲也觉得林家姐姐好,况且这又是两情相悦的事,她自然愿意。 叶定安先下了马车,叶舒云慢慢悠悠准备下车,忽然听见叶定安嘟囔道:“孟侯爷,他也来看戏?”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叶舒云听见「孟侯爷」三字,眼睛一亮,迅速顺着叶定安视线所至处看去,果见孟云泽从马车下来,准备进戏园。叶舒云急忙推开叶定安,催他进去。 叶舒云好不容易把叶定安支开,可等她回头去寻孟云泽,他早已经不知所踪。后来她在戏园看戏都看得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地伸长脖子在满园的人群里找孟云泽。 男女相恋,初时朦胧,而后相知相许,到了彼此情浓之时,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块,更恨不能另长一颗玲珑心存在心上人那儿保管,如此一来,许多说不尽,不便明言的缠绵之意,无需宣之于口就能传到对方心里。 叶定安和林兰便是情浓时,一见了面,彼此就望着对方傻傻地笑,也不多说什么,心里眼里除了对方,旁的都不在他们眼中。 他们顾不上叶舒云,叶舒云亦觉得她在二人身边杵着难免煞风景,不便他们说贴心话,于是悄悄会起身离开寻了个角落看戏,顺带手继续找孟云泽的踪影。 自打遇见孟云泽,她这双眼睛仿佛是为孟云泽生的,而不是为她自个儿长的。 方圆一丈之内,但凡她看到孟云泽的一丁点踪影,哪怕是一闪而过的背影,她这双眼都会自动在方圆十丈之内搜寻孟云泽,不找到不罢休。 叶舒云在园子里张望了一圈没有找到孟云泽,反而让她看见刑部尚书之子颜以恒。 这人便是林家老爷看中的乘龙快婿。 颜以恒转过身像是要往叶定安和林兰的方向去,叶舒云一刻不敢耽误,拨开熙熙攘攘的看客,直奔颜以恒。 她走得急,冷不丁绊了脚,眼看她与颜以恒只差前后一步脚,叶舒云趁势倾身向前推了颜以恒一下,将他带向别处。 为此,她脚下失了着力点,她跟前又空荡荡的,怕是要摔得更狠一些。 不料此时有一人走来,不偏不倚挡在叶舒云前头,叶舒云结结实实撞上来人的前胸,磕得她的鼻梁阵阵刺痛,险些滑下泪来。 叶舒云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那人却是她费劲心力找了许久的孟云泽,她喜不自禁道:“师兄!” 孟云泽一愣,他不明白叶舒云把鼻子都磕红了还有什么可乐的。 “你可还好?” 她找了这么久的人突然从天而降,而且近在眼前,天晓得她有多开心,她那点疼与这意外之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叶舒云顾不上疼,笑着回他:“不打紧。” 叶舒云眼下的模样,不禁让孟云泽想到「娇憨」二字,颇为可爱,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孟云泽一笑,叶舒云却慌了神,只担心她是不是有了失态之处,或是妆面花了,又或是衣裳脏了,一副狼狈模样才引得孟云泽这般。 叶舒云问他:“师兄笑什么?” 叶舒云忽然正经起来,孟云泽也有些心慌,不知自个儿的笑是不是不合时宜。 “没笑什么,只是你我碰面三次,却有两次都这般出人意外,故而笑。” 他说不是笑话她,她无法辨真假,但她私心选择信他,毕竟这是她爱慕的人,她怎么肯信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在他眼皮底下出糗? 颜以恒踅身站定,嘟嘟嚷嚷道:“哪个?哪个推的我?出门在外,眼睛都不带也敢出来耍?” 叶舒云好歹有孟云泽伸手扶了一把,没摔着,可颜以恒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跟前是一根石柱,经叶舒云轻轻一推,脸面正中石柱,想是咳得不轻。 颜以恒的目光落在叶舒云身上,一边走一边气势汹汹地问她:“是你罢?” 叶舒云这才注意到颜以恒面额正中有一道红印子,从额顶起至鼻尖方停下,远远看着就有些像是打了道符咒挡着脸辟邪似的,模样滑稽极了。 颜以恒一眼瞥见叶舒云偷笑,心里更是火大。 颜以恒疾行两步至叶舒云跟前,指着叶舒云的鼻子:“你还笑!” 来者不善,孟云泽怕颜以恒欺负叶舒云,不声不响向前进了一步,客客气气地笑:“这位兄台,实在对不住,方才我这位师妹是为寻我才意外撞上兄台,我代她向兄台赔不是,还望兄台行个方便,多担待些。” 闻言,叶舒云顿觉风驰电掣,孟云泽这话又是真是假?若为真,这样轻易便让孟云泽瞧出她的心思,她岂不尴尬? “有你什么事儿?你上赶着往前凑什么?”莫名其妙横遭飞祸,颜以恒本就心气不顺,现下又来一个好事者,没头没尾地要做和事佬,他哪能不动火? 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平白无故把孟云泽拖下水,还让孟云泽替她挨骂名,她怎么受得了? 叶舒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客气点。” “哟,还互相护着?你们是什么关系?”颜以恒笑得狡黠:“难不成是情郎?” 柳淑仪冷声道:“颜大人,侯爷跟前说话也这般没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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