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施霓讳莫如深,即便已和霍厌彼此真心交付,也介意地不想提及。 而她怎么也想不到,同样遭受过这些经历的明珠,居然会下手准狠地精确寻到她的脆弱处,借这个漏缺,妄行离间她与将军的关系。 连字迹都能模仿乱真……想想便知其心可怖。若非将军当真对她用情至深,恐怕铁证之下,她根本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钉上不知耻辱的名声,逐出将军府去。 大梁男权社会,女子过活多么艰难,而明珠污给她的更是最为严重的不贞出墙之罪。 想想昔日里明珠自诩为姐妹的情状,不免觉得薄凉又好笑。 她略微沉吟,抬眼再次看向霍厌,“我想看看明珠带来的那些书信,可以吗?” 闻言,霍厌神情微敛,而后安抚地往她背脊上轻拍了拍,心怀愧疚地开口道,“我开始气结,没忍住撕了两张……还剩三封。” “在哪?”? 霍厌默了下,伸手指向书架最上排一个挂锁的实木盒。 施霓目光随着看过去,起身便想去拿,霍厌把她拦住,喟叹了口气后主动起身,替她将东西拿了过来。 “这些。”霍厌迟疑递过去,目光微晦。 把信纸紧紧拿在手里,施霓凝目仔细究研其上的文字,一行扫过,先不论内容,就看上面字迹竟是连她平日里落笔习惯于何处深、何处浅都模仿到位,不禁背后一瞬发凉。 这临摹的本领本该算天赋,却被动了歪心,成了害人的帮凶。 施霓看了霍厌一眼,叫他凑近些,而后食指落在一个文字上,说道:“这伪信之人的确本事强,可他却忽略了一处。他必然是看过我书写或是曾经的书信,才有临摹的范本,可是纵然他看过再多,也不能保证伪信时所用的每个字都曾于范本见过,譬如这个字。” 话语顿了顿,施霓示意霍厌去看,继续又说:“若照平常人的习惯,这个字大概都会这么写,可我却因自小握笔姿势并不十分标准,故而总会下意识地把钩画长成横,这便是他百密一疏所露的破绽。夫君若不信,可随我回房间看我先前的落笔。” 她平静言述,眼神坦荡。 霍厌看了她一眼,伸手直接从她手里把信抽出,而后当着她的面撕扯个粉碎,像是借此来表示态度。 “不看。你说的,我都信。” 他拉过施霓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态度认错诚恳,“是不是心里还没彻底出气,霓霓再打我两巴掌,实用点力气?” 施霓哼了声,才不肯叫自己凭白再手疼一回,自己那点小劲打在他身上,简直跟挠痒痒无异。 想了想,她还是理智占主要地言道:“明珠计诡,将谎话圆得闭合,怕是任再聪敏的人也会上一时的当。” 霍厌罕见地放低姿态,当下粘着施霓,怀搂不肯放,“若不是正好赶在我气头之上,我万不会叫她寻了这个空子。” “气头之上?”施霓问。 霍厌艰涩开了口,“那时我才跟拓跋稷会面不久,他说了些故意激怒我的话,我当时没了理智,真的快要醋疯了。霓霓,我一世英名遭这个侮辱,都是因心牵着你,我知道我回来后不该冷着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发脾气,想闹你,烦你,我其实自己也讨厌那副样子,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想象不了他围着你转的画面,嫉妒得想杀人。” 施霓感受到他胸膛之下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微微叹然,“若只是为我,夫君何至于这般,夫君有的,三王子从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 声音弱下,她捧着霍厌的脸轻轻言道:“我是你的……夫君究竟怀疑什么?” 说完,腰窝被一温热大掌骤然收握,颈窝更是被吐息缭弄得直发痒,听他语气发沉地开口,“霓霓,我想知晓你过去的一切……” 施霓抿唇,僵持未言。 不闻答复,霍厌心头虽有几分情绪波涌,却再不敢像先前一般冲动。 于是他没再坚持催促,只放柔声音试图和她商量着说:“我不想从别处去打听关于你的事,只想等你自己愿意来跟我倾诉。但霓霓,我不会再迫你做任何事,你若真不愿提,我们可以一辈子不说,只是我怕你辛苦。” “那……那你再等等我,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更不知道要怎么说。”施霓将头垂低,对于之前的事,她还是逃避更多。 “好。” 霍厌果断应下,看着自己的姑娘此刻神情忧伤,他整颗心同时也被揪紧得难受。 她避之不及的过往,霍厌不明,可不难猜出的是,他的霓霓曾经一定受过太多的委屈。 躬身疼惜地吻了吻她的发,霍厌再次郑重言道:“叫你受冤的人,我不会轻易放过。” 施霓眼睫一颤,“夫君要如何做?” “奸恶之人,何有存世必要?我不亲手除她,是怕脏了手,此事便交由属下去办吧。” 察觉将军杀意的明显,施霓沉吟片刻,而后拉了下他的衣袖,轻轻说道:“我生来便被算命之人言说命轻,恐承不住因我而致的命殒。明珠可恶,将军便放她于上京之内自生自灭吧。” 霍厌本不信命格一说,可施霓的话又叫他不得不重视,于是顾虑着言道。 “不杀,便就叫她受折半辈地活着。敢欺辱吾妻,这是她罪有应得。” …… 得知明珠被赶出先前院落,又被穿着兵装的一众士兵带进了刑卫司,以间谍之名收押,珍儿实在害怕至极,生怕下一个遭难的就是自己。 幸好无人知晓她和明珠的姐妹关系,她又把自己擅临摹的本事掩藏得无人可知,这才勉强暂时免了祸事。 可她不知明珠若真的被动刑,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思及此,珍儿拿出事先从明珠那里要来的引情散,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恰好两日后赶上府中举宴,程夫人身边的方嬷嬷一生未嫁,勤勤恳恳侍主三十余年,在将军府倍受敬重,眼下她整十知天命的生辰,程夫人非常重视地非要摆几桌席面,并叫府中人不论是主是仆,都同道来庆一庆。 各院难得的热闹,珍儿更觉这是不可多遇的好机会,借着人多杂乱还可以为她掩蔽,即便下药也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谨慎起见,她事先已在霍厌的茶水里放了些许无色无味的苣粉,此物不过寻常食材,没什么可引疑,可无人知晓的事,此物看着平平无奇,却属性极烈,被用作于催情散的引药。 珍儿想,只要事成,到时再借机把场面闹大,叫霍厌抹不开脸面,自己便唾手可得眼前荣。即便退一万步讲,自己没能受宠,但横插根刺隔在施霓与霍厌之间,她也觉得痛快。 不争一争,又怎知自己就做不得人上人呢?有时心头漫生的恨意真的没有缘由,当你足够嫉妒一个人时,你一定会恨她的所有。 只是珍儿不知,因着施霓早间吩咐好的提高警惕,阿降早已于暗中监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珍儿避开人鬼鬼祟祟绕来前堂,又拿着药粉在主桌上撒了一圈异物,于是阿降赶紧趁她离开不久,近宴挑下还未溶解完毕的粉块,之后小心挑拣在手帕里,带回去抓紧给施霓回话。 施霓擅辨香,当初第一次与霍厌拉进距离,也是因为她显诚地想出妙计,忙大军走出密林迷障,眼下,她这平日里用不上的本领,居然再一次显了用处。 “竟是引情……”施霓轻易闻出,一时拧眉惊诧出声,只是顾虑阿降还在,便没把这话说得完整。 是引情散。这并不是寻常易得的媚药,而是云娘娘昔日间自调而成的药力极强的厉害邪物,即便再理智自控力强的男人,只要沾染分毫都可彻底失了清明,继而诱发身体里压抑最深,最想释放的激情与恶。 可这药从何而来,知晓这邪物药方的,除了云娘娘,便是被其选中的前三人。 电光火石间,施霓忽的联想到明珠身上。 明珠会配此药,更是原本就对她存了阴毒心思,所以难防珍儿不会和她里应外合,吃里扒外。 更或许,吃里扒外这词并不合适,究竟谁是里,谁是外,眼下似乎并不十分明晰。 一旁阿降看施霓忽的表情凝重,还以为这药粉是什么毒药,以为珍儿当真起了歹毒心肠,吓得背后直冒冷汗。 “姑娘……珍儿竟当真敢如此胆大包天,也不看看这是在何处,她敢在将军府行凶,当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她不敢。”施霓将盛粉末的手帕放下。 引情药只会诱人犯忌,将心欲数倍夸大,给人以极致难抵的快意,可于身体却并无损害,不然云娘娘又怎敢将此药细调,多年暗戳戳地用在西凉王身上。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若叫此药起效还须有药引。 若不提前半日服下苣粉,即便吃饮下再多的引情散,也根本不会外显任何异样。 所以珍儿才敢大范围地撒药,因为她确认,该服苣粉的人,已经被种下了引。 “将军呢?”施霓忽的开口。 “方才刚从府衙回来,现在应是去了东屋帮夫人忙乎摆宴的事。” 方嬷嬷好不容易过次整十生辰,施霓实不想因为珍儿的恶意破坏,搅得老人家盼了好久的日子混乱过去。 而且,此事很容易叫整个将军府都丢了脸面,思及此,施霓立刻稳住心神,知晓眼下不是挑明情况的好时机,处置珍儿,她定要来个人赃并获不可。 心头忽的闪过个主意,于是施霓立刻吩咐阿降道。 “宴席都摆得差不多了,再做新的热菜定是来不及,你去吩咐厨房多摆几个糕点盘,再加上果盘,然后围着席面放上一圈,快去。” “是。”阿降立刻应下。 …… 正堂内,氛围渐热闹起来,小辈们纷纷给方嬷嬷说道讨喜的贺词,把嬷嬷逗得不忍开怀,就连霍厌也放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端持模样,为从小看他长大的嬷嬷躬身敬酒。 为主家如此看重,这是为婢者所受最高的尊崇待遇,更是暖人心脾的比心关怀。 一轮敬酒完毕,大家便开始闲语着动筷。 霍厌刚想夹口鱼肉吃,施霓却立刻轻咳了声提醒,“夫君,我想吃肉。” “鱼肉吗?那我给你挑挑刺。” 仔细挑完,夹起放进施霓的碗里,他便又想去吃另一旁的羊肉丸子。 “那个我也想吃。”施霓再次出声。 霍厌看过来一眼,宠溺地笑了笑,而后亲手喂给她,“小心烫。” 施霓吃得心安理得,擦擦嘴,又抬手指了指靠里位置汁香四溢的红烧肉。 “夫君帮我夹一下?我够不到。” “行。”他没丝毫不耐烦地尽心伺候着,夹过来后看施霓再次大口吃下,不禁笑问,“吃得这么香,怎么感觉像是受了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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