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完全睁开眼,便率先伸出手往身侧去摸,手下空空荡荡连点余温都不存,她并不知晓将军昨晚是几时走的。 照着平日里的作息习惯,她这个时辰该是起床被阿降服侍着梳洗打扮了。 可今日,她醒完神后却没有撑身下榻,反而沉沉地叹了声气,接着又郁闷地将被子一下拉过头顶,不知是在逃避着什么。 直至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阿降再次过来敲响房门,又传话说。 “姑娘可醒了?外面来了云香堂的人……” 闻言,施霓这才不再龟缩着。 心想云香堂……这好像是宫中一位得宠贵人所居的寝殿。 仔细想了想后,她才忆起那位娘娘的尊号,好像是被宫人敬称为……伶贵人? “进来吧。” 施霓将中衣快速穿好,这才唤着阿降进来。 在人前,她刻意拢了拢衣领,将锁骨及下处遮隐完毕,而后才敢坐于铜镜前,由着阿降为她梳妆。 阿降嘴里没闲,边为她描着黛眉,边开口道:“我们进宫后也没和这位伶娘娘打过交道啊,她怎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过来邀姑娘过去叙话,着实奇怪得紧。而且阿降听说,昨夜陛下本来是去了云香阁的,可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才临时转念来了咱们浮芳苑。这位伶娘娘该不会是因此而迁怒咱们了吧,可最后陛下也没留咱们这啊,若真如此可不冤枉?” 阿降越说越愁,心忧得眉头都拧蹙紧了。 施霓昨夜睡得太晚,现在实在有点没精神,闻言只一下一下拢着发,恹恹地回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待会去见见就是了。” 若非必要,她其实真不想和梁帝后宫里的女人有过多的接触,可出了昨晚的事,她深知自己若不去破冰,当真是会将人彻底得罪了。 初来乍到,她自是不想临众树敌,更何况这橄榄枝,还是对方主动屈尊伸来的,她不能不给这个脸面。 “姑娘说的是。”阿降也收了心思,开始专心为施霓梳理妆发。 发髻很快梳别好,之后阿降一边插着金簪,一边又开口询问着,“这支红珊瑚珠翠簪子真显脸色,姑娘要不要再搭一身绛红色的曳地华裙?这样配下来,定是会美艳不可方物。” 施霓听后却摇头,目光移向那铜镜,略微犹豫后,她抬手将头上的那支分外夺目的珊瑚簪取了下来。 在阿降不解的目光下,她又交代说:“不穿红了。你去帮我把那套山岗浅素裙拿过来吧,珠钗只带一只木兰簪就好,多了也冗坠。” 阿降觉得可惜,可听了吩咐也只好照做。 着衣时,阿降细心发现这山岗裙的衣领似乎过高了些,便想着,就算姑娘今日喜素,可也没必要在炎夏伏天热着自己呀。 于是她开口提议换件衣裙,却被施霓以嫌麻烦为由拒绝了。 阿降想了想,体贴地伸过手去想帮施霓拉低领口,却不想才刚摸上,就引得姑娘如此之大的反应。 就见施霓当下连退两三步,身子绷紧,目光也浮露复杂。 “姑娘……”阿降愣在原地,被施霓当下的眼神犀利,凝盯得不敢动了。 意识到自己反应的确过了激,施霓只得无奈叹气,她也不想这样呀,可若不穿高领的衣裙来遮掩,她今日又如何出得了门? 君子一诺千金重,可昨夜在她的香床上,有人却是完全不做君子。 答应过的事全然都不作数,暖身相贴,他甚至连一件遮身的小衣都不肯留给她。 最后两人挨得都快发烫了,将军却还睁眼说瞎话,说他还很冷…… 亲完又要抱,她若知是那样暖,如何也不会松口答应他嘛!
第38章 施霓带着阿降,由一位婢子引着,忐忑着进了香云堂的殿门。 她进宫时间不长,平日里大多也只在浮芳苑里独处,算是乐得一片清闲。 故而,这大梁后宫的众位娘娘们,她唯一算正式打过照面的,其实只皇后娘娘一人。 今日能得伶贵人盛情邀约,倒是十分罕见。 不知其用意,更不明对方是否摆宴鸿门,施霓只好谨慎地分外打起精神来。 她刚迈步进门,还未绕过画竹屏风走近内室,便见里面隔屏显映出一道婀娜丰娆的美人影,见状,走在最前的宫人立刻跪地行了礼。 “参见贵人。” 施霓跟着抬眼望过去,未见其人面容,先觉迎面扑来的淡淡脂粉香气。 于是忙也跟着低头屈膝,恭敬示礼。 而后,就听对方脚步忽的急促,声音也紧跟传至。 “免了免了,妹妹能赏面过来一趟,实在令我这香云堂蓬荜生辉,快快请起就是。” “谢贵人。” 施霓被伶贵人拥着手臂热情扶起,当即微觉些许不适,再抬眼,就见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位浓妆艳抹,分外妩媚风情的靓艳美人。 两人对上视线,施霓恭敬颔首,而对方却是紧盯在她脸上,目光不经意地透出些似妒非妒的复杂情绪。 不过也只显露了片刻,那神情便被浮于表面的笑意代替。 施霓同时细心注意到,伶贵人身着的那套正红色华丽宫服,若没有猜错,应是西凉的匠制工艺,当下便不由琢磨,想这稀有的罗娟衣料当地都不易得,大梁又怎会出现,难道,是先前岁朝献上的贡礼? 还未想明白,对方便率先开了口。 “妹妹别在门口站着了,快随我进去坐下喝杯茶。” 伶贵人擅交际,三言两语间和施霓拉近关系,又轻搭着她的手腕,软声细语地将人往里屋引。 施霓只好步于其后,又见娘娘背身娇娜,发鬟上不嫌冗重地搭配着几支金翠步摇,走起路来流苏盈盈,整个人珠光宝气环身、金彩熠熠照人,简直统体的奢贵做派。 于是当即施霓只觉,方才出门时自己的取舍没有错。 若是听了阿降建议,同穿红衣,免不得又要被同语比较,她这样的新人最怕身处这般微妙境遇。 故而于微末处低调,总是不会有错。 …… 两人在软席上迎面对坐,伶贵人先是拉着她劝了劝茶水,而后又闲聊几句。 话题都无关紧要,无非是关怀她初进宫门,会不会有生活上的不适,亦或是有没有愁目思家。 施霓只摇头。她早没了家人,而对她满是算计的西凉,她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再算是她的家乡,她并无任何留恋与归属。 说完这些,伶贵人略作沉吟状的饮了口茶,默了默后才终于引出了重点。 “昨夜宫里进了贼人,各院简直乱作一团,妹妹也应早听说了,可有受惊?” 施霓听出她这话是别有意味的试探,当下只假装未觉地摇了摇头。 “多谢娘娘关怀。昨夜陛下走后,我便叫人将院门紧紧闭严,后面睡得早,落了枕后便什么也不觉了。” 伶贵人眉梢微挑,轻笑道:“妹妹倒是个心大的,陛下没准去而复返,你早早将门锁上了,这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嘛。” 果然,贵人的话里话外,还是在介意着昨夜陛下从香云堂离开,奔去了浮芳苑的事。 施霓隐隐从伶贵人的美眸里探出些许的眸光锋锐,心头便更加确认,若不是昨夜后来陛下又去了未央宫看望皇后娘娘,今日,伶贵人恐怕早不会约她过来“闲叙”。 无非就是她将醋意转移,最后吃味上了皇后,然后想着同她联合阵营,以此多个争宠的帮手罢了。 这些手段,施霓早已屡见不鲜。昔日在西凉王殿之时,云娘娘的争宠手段简直比这高上数倍不止,她在旁看着,总要学会几分才算不负云娘娘的辛苦“教导”之恩。 可惜,伶贵人这算盘到底是打错了。 她无欲,亦无争,根本一刻也不想于这深宫里多留,又怎么会在意是否能得梁帝的宠幸? 施霓觑看过去,见伶贵人还在耐着性子等她回话,于是也不准备和她一样说话转弯,明着暗着打哑谜了。 她主动表诚,避免再被这些梁帝的后宫妃嫔视作潜在威胁。 于是颤音开口:“娘娘可能还不知,其实这些话我已是对皇后娘娘说过的了。从前在西凉时,我受了森宫高墙十多年的锁束,如今,我的心愿只是期盼着能出离这皇宫,过几天自己能做主的日子。” “诚然,我知晓自己身份特殊,但此言绝非是对大梁的不敬,皇族偌大,我不知自己最终的宿命,但难免心间尚存着一丝出宫希翼。此话,今后我不会再诉与旁人,今日是看娘娘亲切,故而才不忍袒露,还请娘娘莫要相怪……” 言毕,施霓掩面遮泪,她是故意佯装弱态,但同时,的确也算悲从心来。 而闻言后的伶贵人则是一脸诧异,当即心存不解和怀疑。 这天下女子,居然有人真的不想成圣人的女人,享世人最高的尊崇?她不相信。 可转念又想,皇后娘娘那个直肠子,喜怒素来都显在脸上,她对后宫得宠妃嫔一向不满,更是将她们视作只会魅惑勾引,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亦从来不肯给她们什么好脸色。 就她这般爱争风吃醋的中宫之主,竟会忽的只对施霓放下戒心,实在奇怪得紧。 原本她还怀疑,不知她们两人是否是做了什么私下交易。 可现在想来,或许没有什么交易,而是真如施霓所言,她本身就不存威胁。 伶贵人默了默,凝目追问道,“既不愿做圣上的女人,那你可还有更好的选择?” 施霓只如实地摇摇头:“若能出宫,已是达成心中所愿,至于其他,施霓不敢再续作奢求。” “原本看妹妹模样生得水灵招人,惹眼非凡,还以为是个野心大的,”伶贵人话说一半,轻轻叹了口气,后又才道,“却不想竟是这般糊涂……去往世间寻觅自由,哪里比得上终身的荣华富贵来得实在。” 施霓只微微一笑,稍显低颓,“是不实在。所以我亦从未真的抓到过。” 伶贵人沉默良久没再多言,眼神似乎漂浮出些许情绪,但又被及时遮掩。 施霓看在眼里,猜测伶贵人大概是联想到了自己。 自她和皇后娘娘疏通开关系,为求自保,这宫里的一些隐事她悄悄着也打听过,关于伶娘娘的身世,听说也是相当可怜。 幼时父母双亡成了孤女,而后幸得刑部侍郎未得子嗣的夫人收为养女,才有后来进宫选秀的资格,可养女却是连庶女都比不过的,对她来说,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比富贵傍身叫人更有安全感的了。 话说到这儿,伶贵人没再将施霓继续视作威胁,至于先前计划好的,劝说她与自己联合来对抗皇后的话术,此刻也没有任何意义说出口了。 既是如此,她也没有了继续待客的热情。 于是正要以身体困乏为理由,将请来的佛送回去,不想这时,侍女红儿突然脚步急匆匆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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