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皇后只是神色淡淡地摇了下头,算得达礼地开口,“就算没有施霓去教,依着伶贵人的性子也会再去寻别人,她处境本身就艰难,既不是你父皇娶纳之人,我又何故去按什么后宫中不成文的营派规矩去过于苛责。” 宣王立刻面上欣悦,同时也松了口气,“母后慈善,施姑娘定也会知母后的用心良苦。” 话落,他忽的意识到什么,于是忙心虚地去看太子哥哥的神情。 一开始,的确是太子哥哥南下赈灾分不开身,而后处于信任,才暗示他寻助施霓,以免叫她在宫里遭了委屈麻烦。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地不再是因为太子哥哥的交代才去帮她,是他自己看不得施霓承风险,遇危然。 甚至,在察觉到周围人有意撮合他与施霓时,他心里是不自觉地生出几分得意之色。 施霓,能成为他的吗?这个问题,萧承凛不止一次于深夜,贪心地自言问过自己。 可太子哥哥…… “五弟上交了巡卫营的权属,如今看着,的确是轻松了许多。”太子面色平善,明明语气没有重半分,可就是叫人听后能觉出其言语的威慑凛意。 宣王萧承凛听当即只觉背上一僵,听着这话也觉得分外刺耳。 巡卫营是太子哥哥走前亲手托付给他的,可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他便把权利给丢了,连带巡卫营的三千兵力也尽数被霍厌接手。 对此,他在先前几日,当真是不甘心地睡不着觉,同时也觉得有亏于太子哥哥的信任。 思及此,萧承凛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不仅巡卫营没有帮太子哥哥守住,如今就连太子哥哥心仪的女子,他竟也生出旁的心思,实在自耻。 于是萧承凛克制地将对施霓的想法努力压下,而后认错态度诚恳的,对太子开口道:“巡卫营一事,是五弟存了疏忽,任太子哥哥如何责难我也不会有半字怨言!至于旁的交代,我萧承凛定会收心补过,对太子哥哥忠意无二。” “又没说你什么,何故如此?眼下还当着母后的面,你这样母后岂非又会忍心?”太子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皇后的确有些困疑,于是问说:“什么旁的交代?你们兄弟所叙的话,本宫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萧承凛素来心思不深,当下忽的想起最开始时,母后有意撺掇他与施霓婚娶交谊,于是不免一瞬心虚更甚,生怕此言会落进太子哥哥的耳里。 于是,他便想着先发制人,既然之前他与施霓的事在宫里传扬得沸沸扬扬,太子哥哥知晓已是避无可避,不如这事干脆从他口里交代出来。 如此想着,他落实你也迅速。 “母后之前其实是做错了媒。真正和施姑娘有缘的根本不是我,西凉使臣先前带着美人画像进宫时,太子哥哥可是一见那画像,便当即生出了一见钟情之意,母后可知此事?” 话落,整个殿内大概只心大的宣王一人脸色如常般轻松,而另外两个,却皆是铁青了神情。 “凛儿你说什么?你太子哥哥哥心……心仪那西凉女?”皇后素来端雅,从未在人前显现过如此的惊慌。 萧承凛摸不着头脑,闻言后只愣傻傻地点了点头,之后看母后面上的神情愈发难看,这才几分无措地看向太子,想寻解围。 可是万没想到,太子哥哥地脸色更冷,于是他后知后觉才知晓,自己竟闯了祸事。 当下见太子哥哥正眉心微蹙,一副阻止不及的懊恼神色,不由诧异心想,原来……这话是不可以说的?甚至连母后都不行? “荒唐!胤儿,你五弟说得可是真?你身为大梁储君,以后要接的是那崇高的圣位,能与你相配的必须要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将女,簪缨之后,岂能是一以色侍人的西凉献降女?” 说完,太子和宣王不约而同,先后露出不苟同的表情。 以色侍人,这词本身就带着侮辱,他们谁也无法接受。 太子敛了下神,后才回说:“凛儿年纪尚幼,他的话几时正经过,母后何需如此认真?” 萧承凛立刻会意,将功补过地插嘴道,“是……是我脑子里尽想些风风月月之事,这回竟是目无尊长,把太子哥哥也编排了进去,还请母后、太子哥哥赎罪,此次其实就是我闲来无聊,胡言讨趣罢了,不想会致如此。” “当真?”皇后目光依旧凝着,怀疑未消。 太子目不斜视地正色点了下头,面上依旧是那副润玉君子模样,开口轻言同时又带着分量。 “儿臣难下赈灾三月足,于那西凉施姑娘不过只一面之缘,五弟只凭一幅画猜想,实在过于儿戏了些。” 太子的表态,自是比宣王要有分量得多。 皇后听了此言,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之后她还想再细问些什么,可太子却以此话无趣为由,避之不再谈。 看着自己想来儒雅正气的儿子,此刻面色略烦躁地绷着,皇后不禁反思自己,是否真的草木皆兵,反应过度。 只是之后慢慢克制下来,将此话翻了篇。 直至两人从未央宫离开,皇后这才叫来心腹嬷嬷进来共同谋计,只是太子之前否的太过决绝,连嬷嬷也未曾发现什么端倪,于是只好认下,此事不过是一误会。 “希望如此,否则,施霓此人便留不得。” 暗下眼去,皇后面上和善不再,只幽幽地轻吐了这么一句。 旁的,她都可以大度不计,可太子即位路上的一切绊脚石,她势必会清除干净,又岂会容一身份地位的西凉女,去损太子一直以来廉洁奉公,洁身自好的储君誉名? 身为言家的女儿,对言氏血脉并进皇姓,有着天生的本能执着。 …… 辞花节就定在三日后,时期将至,施霓便练舞更加勤励。 她约着秦蓁蓁,两人照常还是在御花园的老位置,搭台频繁演乐。 御花园的位置其实偏东北角,离着各宫各苑都不算太近,她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倒也不怕惊扰到其他小主的休息。 而先前,大概因着一份新奇,不少宫人特意绕远前来幕台前围簇赏观,其实细细想来,便能猜出这些宫女太监都各自当着差,哪敢轻易放肆渎职,背后估计都带着各自小主的暗探。 不明情况的后宫娘娘们,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在拿她当假想敌,却不想防着防着,梁帝竟这般行动迅速地又纳下一位擅唱昆曲的娘娘,实在令人惊诧不已。 若没记错,皇帝已年进六旬。 既然后宫又出了新的新鲜事儿,所以先前的那股人人都来御花园赏舞的风潮,也渐渐刮了过去。 故而现在,她们再做习练时,周围好奇围观的人数明显少了,由此也能看出来,当初这里究竟是有多少贵人们无意义的眼线。 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霍厌的护城巡逻小队,每日都会在此经过一次,与她目光一瞬相汇,也算打下照面。 施霓也因此特意向旁人打听过,询问宫内的巡逻小队以前是否也有布防在御花园的巡警路线。 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从未。 果然她没有想错,这路线就是临时加调的,而霍厌作为巡卫营的最高指挥官,对此拥有绝对的决定权。 那其中目的……是为了来看她跳舞,还是特地来监督,看她究竟有没有穿那件露着腰线的舞衣。 自他那日不知节制,粗鲁将舞裙的衣领扯坏,她便立刻私下交给阿降去重新绣缝,阿降是有些手艺在身的,可到底无法和尚衣局里的老牌技人们相提并论。 人家是人手多,加之技术又好,于是只三天便能将一件成衣制好,可施霓无法解释此衣如何破损,于是只好交给阿降悄摸处理。 眼下这都三天了,阿降尽心尽力,却还未完全地绣补好。 所以,这些天来,她只能穿着寻常的衣服来练习,将腰腹完完全全盖住,可不对就算五舞衣没坏,就将军咬留的那些印痕未消,她自也要小心顾及的。 今日,果然照常。 在她们今日的练习任务即将结束之时,将军带着下属们也掐时而至。 不过这回,施霓瞥开眼,故意没去看他,任他轻咳示意,也不坚持不肯抬眼回应。 于是到了晚上,被吊足胃口,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霍大将军,果然耐不住地又寻去了浮芳苑。 对此,施霓早就料到。 之前,她把一切看得都淡,只想寻个安生过活,也觉得没有什么人或物值得她去费尽心思,可现在,她此念正慢慢地在改变。 霍厌,少年英雄,千古人物,无论是否所属相同阵营的,亦或是互为敌方对手,应当都会予他很高的评价。 俊面鬼杰,世人常这样评他。 霍厌手下亡魂的确太多,身上带着重浓的阴祟煞气,可他自身所带的光熠又那般灼眼,是人杰,也可作鬼雄。 他不畏神魔魅鬼,却能叫世人独畏他。 而人,尤其女儿家,大概大多数都会天生慕强。 施霓先前对他,其实和众人无异,心间只是惧畏、只想避离。 可是现在,她心间有了野心,甚至还在持续不断地不停膨胀变大。 她不要做只知胆怯,身承被动的那一方,她想要掌主权,想在不经意间将霍厌勾撩得彻底迷上她,甚至再也离不开她。 然后,他会心甘迎难,为她铲除所有中途阻碍,最后光明正大地将她迎进将军府,独自痴宠占下。 这些,是施霓私心为自己想的最好归宿,尤其在知晓有宁乐公主这一重潜在威胁后,她所觉的紧迫感,实在前所未有,于是不得不有些争取动作。 却并不知,她想的这些,从她踏进上京城的那一刻起,便全部都在霍厌的计划之中,谋算之内。 他的计划,她始终在首位。 只是现在的施霓,还只以为自己是在单打独斗,并费尽心思地想要给霍厌再下更重磅的销魂宴,迷魂汤。 先前她在西凉,被云娘娘亲自教授了那么多的技巧还有人心揣摩的手段,现在总能挑拣着用一些。 于是,在霍厌熟练地翻墙而出之时,入目,直直看见一方浴盆正摆在寝殿里最中央的位置。 这么晚了,霓霓怎么还在沐浴? 正迟疑是否要走近,霍厌忽的清晰听到一声软糯糯的绵缠声响。 “将军……”她尾音不着痕迹地缓缓拉长,接着,又细细弱弱地补充说,“背……擦不到的。”
第53章 施霓并不想把目的显露得太明显,可又掐算不准霍厌到来的准确时间,于是只好在浴桶侧旁专门放了几桶热水,以便随时添水,就怕等得太久水温凉下,叫霍厌发觉她是故意的别有用心。 好在中途她只添了一次,等待的时间算不上太长。 闻听窗牖之外有所细微响动,施霓立刻加了两舀,紧接故意往下缩了缩身,叫水面没过她突出锁骨和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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