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最后一次见太子哥哥,他面色恹恹,整个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宁乐心里十分不好受,同时更不能理解父皇为何执意将施霓赐给霍将军。 一个娇弱怯怯得像朵含苞嫩蕊,另一个粗凛阔武像是比石板还坚硬,把这俩人硬凑在一起,哪里看着都不算般配啊。 倒是太子哥哥文质彬彬,举止儒雅亲和,像是个真正会护花的人。 霍将军嘛,纵战场英勇无双,无敌驰骋,但为人太冷了些,到底是个不解风情的糙武人,若真论起女儿婚嫁的心仪人选,怕是要往后排一排了。 宁乐这般想着,是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也对霍厌怀过女儿家的心思。 而认为两人不般配之人,京中又何止宁乐一个?那些怀有色心贪心的皇室旁支子弟,暗地里早就对施霓不知觊觎过多少次,甚至想着圣上无意,太子无缘,何不让他们有机会捡漏一次,不想心愿到底落了空,施姑娘最后竟跟了一个他们事先怎么想也没有料到之人。 霍厌,一武将粗人,懂什么怜花惜玉! 还有程夫人,又岂会待人和善? 眼看着一朵娇花就这么被霸了去,甚至进将军府连个轿子都没得坐,不少世家公子一等纨绔,纷纷唏嘘美人时运不济,想其进府门后,将来定不被疼怜。 “走吧,去办你的事?” 萧承凛垂眼看向宁乐开口,登时把她的思绪也带了回来。 宁乐一愣,不再去想别人的事,此番出宫她可不是只为看这个热闹。 这段日子她在宫里一直老实本分待着,明面上也再未提起去寻常生,加之又和母妃诚意认了错,去了隔阂,这才能寻个看迎亲热闹的理由,得出宫机会。 不为别的,只因之前她满大街张贴的寻人告贴,时隔半月终于有了回音。 告贴上虽未言明寻人者的身份,但五千两钱银的赏赐到底是有天大的吸引力,宁乐拿出自己的小金库,实实慷慨了一回,就连向来大手大脚的萧承凛见了其这番作为都啧啧直叹。 为了个失踪的奴才,他这金枝玉叶的娇妹妹至于这么上心嘛? 不过什么主子奴才之类的话,他是不会随意说出口了,宁乐最近最不爱听他将身份阶级什么的挂在嘴边。 “五哥我们走吧,和那人约在茶楼,时辰差不多快到了。” 宁乐开口,心里不免忐忑,就怕这回又是空欢喜一场。 同时暗自腹诽着,常生啊常生,为了寻你本公主受了好多委屈,你真是太坏了! …… 到了将军府,霍厌无视众人,直接亲自将施霓从马上打横抱下,之后也未得松手。 候着的克择官手持着银斗正要行规矩,可看将军这番架势实在眼惊,反应过来后忙上前去,将斗中寓意吉祥的彩果、铜钱延外倒撒,而早就等着的街边孩童,见状一窝蜂地奔来拾捡,途个好彩头。 之后跨马鞍,自也是将军抱着过的,施霓这回是掩上红盖子了,可到底还是有些羞,哪有新娘进门第一日脚不沾地的,即便她不是大梁人,也知此为异样。 可成婚的规矩古人来定,将军府的规矩,却是霍厌来定,施霓只得听他的,当即又听闻周遭一众霍家于京中的近亲远亲纷纷起哄,施霓颤了下睫,手心不由攥紧他的胸襟来掩替紧张。 霍厌有所察觉,轻声附在她耳边,安抚着,“放心,摔不了你。” 施霓喃喃着,“不是怕这个。” “那怕什么?” “不知道。”施霓说不清,可就是很紧张,尤其待会要见他母亲,想起那些传言,不由心生几分俱怯。 “怕我吗?”霍厌寻了个间隙,又出声问她。 施霓没有犹豫地摇头,这里她唯独信赖将军,又怎会怕他呢。 霍厌低笑,“那不就行了。这府中人人畏我,就是母亲也不能完全做我的主,霓霓若真不安,只管把我哄得五迷三道,有我纵着,这将军府又岂敢有人为难你?” 施霓听得耳朵烫烫的,闻言忙低声轻催,“知晓了,将军认真看路……” 之后的流程进行得很快,拜过先灵,再拜舅姑,只因老将军已逝,故而北面西阶的位置只有灵位,霍厌引着她躬身拜过,之后再转到东面,面拜他的母亲。 施霓恭恭敬敬,全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蒙着盖头,她看不到程夫人的神色,不过如此隔绝视线,反倒叫她松了口气。 夫妻交拜过后,堂前算得礼毕,施霓暂被安置到了西屋,将军则在前院宴酒会客。 程夫人参完礼,很快没什么兴致地言说神累,之后被搀扶回了东屋休息,不过她是当真身体不适还是托词一言,来客也是会意相视,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可怜那娇滴滴的大美人,嫁了个心有隔阂的夫君,还要日日相面一个仇恨未消的婆母,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得了?在场不少人如此作想。 众人忙于堂前酒席,仆妇们在帐中撒完果,念完敬语后也很快退下,于是房间渐渐冷清下来,只施霓和阿降两人在内。 屋里挂着的彩绸不多,红烛也只点了二三盏,看着光线昏昏的,没个喜事的热闹感。 两人静等了一会后,阿降闲来无聊又在室内一圈环视,之后确认门外无人偷听,才敢轻轻蹙眉言道不满。 “姑娘你瞧,这屋里摆设也太简单了些吧,只有木桌书椅,连个梳妆台都没安置,也就姑娘坐着的这张榉木雕龙拨步床看着好些。”? 说完她又走近,伸手摸了摸床架,不禁困惑来了句,“竟还有淡淡的木香,难不成这床是新换的不成?” 施霓听阿降说个不停,也有好奇,于是自己伸手将红盖头掀起,心想反正现在无人,将军还要吃顿酒一番应酬后才能过来,便觉掀开片刻也没什么。 抬眼入目,见确如阿降所言,若忽略那红绸囍字,房间的确空落又显暗沉,没有温馨之感,倒是寒戾更多。 再看那红木书桌一旁的横架上,置着将军那把不常离身的黑金宝剑,便一瞬想通,其实真正格格不入的,该是她和这满屋突兀的红色。 “将军本就是这样的风格,难道你还想将军能在房间里插几朵温馨的花不成?” 阿降反驳不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将军那样的人,本身就与温煦沾不得一点边,他是武将,战场杀伐决断,行事惯以狠厉,又怎能要求他生活上待人宽柔呢。 思及此,阿降不禁为施霓犯愁。 “那姑娘应对将军时,一定要小心哄着来啊,将军孔武,又力大如蛮牛,姑娘若受欺了可如何是好。”阿降边说着,面上也带着一脸认真的忧色。 “将军又不是洪水猛兽,阿降杞人忧天了。” 施霓这般说着,可神色却幽幽变得不自然起来。 诚然,她知晓阿降的意思绝对单纯,无非是担心她在府中受欺,可新婚之夜,又临于床前说这样一番话,实在成了说者无意,而听者却难免有心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廊道里终于传来些声响,阿降身姿一凛,慌乱地帮施霓把红盖头重新带上。 “好像是将军来了。” 施霓“嗯”了声,手指合在一起绞了绞,听到木门嘎吱一声从外被推开,她呼吸声都跟着一同屏住了。 “无需在房内伺候,你下去了吧。” “……是。”阿降最后担忧地看了施霓一眼,只好依言退下。 施霓又听房门闭合的声音,知道此刻房间内只他们两个人了。 不过将军似乎没有立刻走近,施霓在自己有限的视线范围寻不到他,有些茫然,不过过了片刻,就听桌前传来倒酒的声音。 是了,两人的合卺酒还没交饮。 很快听到两杯落盏,施霓神思一定,见将军的一双亮头黑靴已经迈到眼前。 盖头被掀了去,施霓长睫颤颤地轻抬,倾世姿颜展露,美得惊心动魄。 瞬间,霍厌只觉得口干得紧。 心头因饮酒而酿出的躁意难以平复,看她又一副羞怯模样,霍厌腹下燃火,直想立刻去饮露扑灭。 紧了紧指腹的酒杯,他心头暗叹了口气,目光凝在施霓的明艳面庞上,明明浑身都透着浑然天成的妩媚娇妍,可偏偏眼神总纯得不像话,引得人想占有,蛊得人欲犯错。 霍厌有点不要脸地想,有些事,真怪不得他贪啊。 尤物身下媚转,圣人许是能忍,可他不是什么圣人。 施霓眼睑微收,被盯得有些不安,可很快鼻尖闻听到将军身上明显的酒气,方才她还不觉多浓烈,可眼下这样无隔挨近,自然辨得清晰。 “他们灌了将军好多酒嘛?”施霓担心地问。 霍厌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沉哑言道,“今日本将军难得高兴,由他们无规矩放肆一回。” 施霓被他摸得脸色好红,明明就是普通的动作,可被他这样一做,就总叫人觉得异常羞耻难挨,摸脸就摸脸嘛,这样撩蹭算怎么回事。 “今晚再喝最后一杯。”他递过酒杯。 施霓立刻接下,合卺酒要重视的,于是她忙站起身来很正式地准备交杯,而看她这副严肃模样,霍厌被取悦得很是满意开怀。 “乖。” 他伸手往她头顶宠溺地抚了抚,之后引着她动作,一杯交杯酒在彼此缱绻的眼神中,仰头饮毕。 酒杯被他转身两步放回桌上,再回身时,他眸底明显深浓了许多。 施霓自当有所了然其中意味,只是还未来得及紧张,就被霍厌凑近一下打横抱起,之后听他喷薄而出的气息打在自己脖颈,有点热,施霓不禁颤软了身。 被压到床上,霍厌半点不收敛,直接一边亲着她的脖子,一边耐心十足地帮她拆除了发饰,连带衣衫外袍,腰身袂带,尽数都被丢到了拨步床下。 施霓衣领被扯开,只觉得骤然一凉,不过很快又被火热压覆。 这时,居然还能听到他闲语。 “霓霓方才,和阿降说了我的坏话?” 施霓一瞬惊讶,心想方才不会真有人听墙角,把阿降抱怨房间摆设暗沉一事道给他了吧。 不过想想的确觉得也有可能,她虽为新妇,可到底是西凉人,今日初进将军府,被人防备也在所难免。 可这,应该算不上坏话吧。 施霓忍着胸前的痒,喃喃的为自己与阿降平反,“哪敢呀,不过就是阿降觉得将军房间暗色太多,即便挂上红绸,贴上囍字,也有点不显热闹罢了。” “是嘛?”他嘴上力气忽的重了些,留下印记后,才满意又问,“那你怎么说?” 施霓当即只觉煎熬得要命,身上酥酥痒痒,连带大脑跟着昏沉,可偏偏这种时候,还要保持神思清明来回答他的问题。 “我……我说将军风格本就如此,总不能强人所难,为房间布置温馨些,还强迫着将军学会插花那等磨时间的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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