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最后留了一句,他出去又合关上寝殿的门。 之后于石阶上睥睨视下,此时面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面对施霓时的温煦,整身姿态显然是又恢复了往日里闲人勿近的疏离与漠然。 荆善则硬着头皮上前,压声禀告,“将军,是边境突发战情,陛下于北宸殿等将军和言相进宫议事。” 深夜密件进京,可见情况十分棘手。 霍厌蹙眉,问,“贼人大胆,此次来犯者,是西凉还是沔南?” 荆善凝眸抬眼,面上带着武将的持重,“回将军,贼蛮不自量力,二者同时来犯,像是事先联合谋议。” 霍厌眼神微动,嘴角随即浮涌几分讥嘲,而后迈步下阶,厉声言道,“有意思。备马来,即刻进宫。” “是!” …… 霍厌冒黑离府,全府上下纷纷被吵起,施霓犹豫了下,没敢真的听从将军所言安心休息,程夫人自当未眠,她是新妇,到底不好这般没心没肺。 于是她忍着腿间的轻微不适,叫阿降过来服侍着穿了件新衣裙,之后也跟着去府门相送。 方才将军与荆善之间的谈话没避着人,她自然也是听到,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西凉几月前还在努力求和,甚至不介意颜面尽失,也要把她以西凉第一美人的身份送进上京,眼下连半年都未过去,局势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可两国实力目前已经悬殊,先前大战,霍厌连夺边境三城,可谓给了西凉以重创,不仅使得其兵力被打弱,就是整个的军心士气都涣迷,所以这种休养生息的关键时刻,西凉何必主动挑起事端。 战前之事,施霓窥不得局面全貌,纵然心头有困,也无法自己解惑,所以她也只能盼将军早些归家,将此事向她尽数告知,不然,依她这样的特殊身份,实在难以心安,更怕一个转眼间,自己在这异乡便没了容身之地。 走到府门,将军早已策马奔远了,一转眼,施霓正面迎上了程夫人。 施霓忙见礼,犹豫着自己该如何称呼才能叫对方满意,若是直接亲昵叫母亲,是否会惹来对方的厌恶?可若是叫夫人……施霓觉得这样更不合适。 硬着头皮,她到底关切出声来,“母亲,晚间霜寒露重,将军已经走得远了,母亲还是早些回房歇着吧。” 闻言,程夫人立刻蹙了下眉,面上明显是不悦了,可依着官眷身份,她自不会当着下人的面,对施霓乱发脾气,于是并未外显多少苛责。 只口吻淡淡地说,“你今日也受罪了,回去歇着吧,序淮喜欢你,也是我没想到的。” 这话明显含着些意味,可……什么叫她也受罪了? 施霓脑袋立刻转了转,忽的有所意会,心想难不成是在西屋他俩闹出的动静太大,竟是已传到东屋去了嘛! 思及此,她哪里还冷静镇定得了,已然是羞得脸颊滚烫了。 “母亲,我……”纵她再伶牙俐齿,当下却也不知该回什么才算得体了。 见她性子倒不算跋扈,也没有恃宠而骄的得意,程夫人面色这才稍稍和悦了些,又想起先前自己的担忧,于是遣散了下人,留下施霓交代。 “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施霓恭敬点头,垂眼依声回道,“自该相敬长辈。” “倒算乖顺。” 程夫人眼中的厌恶稍淡,对她压低声音嘱咐,“序淮身边以前从没有过女人,你是第一个,且他年纪正值血气方刚,你又……又容貌身段俱佳,本来你们成了夫妻有些事我不该管,可像今日这般,大监等了好久,你们还在榻上嬉闹,成何体统,传出去不是徒惹笑话吗?” 施霓被说得有点羞,她垂下头,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分辨,于是干脆认下,而后认错态度很诚恳。 “母亲教诲的是,以后我会劝着将军,别闹太……太久。” 天知道作为新妇给婆母说这些话是有多尴尬,施霓此刻简直都想到地缝往里钻了。 她全程在意着自己的窘迫,根本没注意到程夫人闻言后当即就是一僵,而后不可思议地拧眉看过来。 “他闹?” 施霓回神抬眸,认真点点头,目光现出几分柔弱与羞赧,“也怪我不知如何推阻。” “你……” 程夫人这回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也没能把话完整说出来,最后只是面色怪异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去,去歇着吧。” 施霓站于原地,看着程夫人被人搀扶地走得好快,几分诧异,不由腹诽夫人怎么好像比自己更不自在呢? 应该是看错吧,她困惑想。
第74章 北宸殿内,气氛微凝。 尤其梁帝,此刻面色沉着,目光睥睨视下,虽威厉但却浮着掩盖不住的倦意。 他伸手按压着太阳穴,开口带着冷意,“西凉素来有狼子野心,屡次受挫仍不自量力,不过老西凉王病逝前,的确给他们训练出近十万骁勇善战的骑兵,即便如今新王用兵不善,也能挨几次挥霍。他们也就罢了,凭着积蓄兵力和北边辽阔疆土也算有得资本,可那沔南,区区得我大梁宽待才可苟延残喘的弹丸小国,此番居然也敢作乱挑衅,实在可恶,论陆野战力,他们当然入不得我大梁兵士的眼,只是沔南所拥的两万水师,倒也不能不防。” 这两国,无论哪个单独来宣战,都不会被大梁放在眼里,可谁也没想到,这在地势境线上没半点牵缘的两国,居然暗戳戳地搞上了合纵连横的手段。 霍厌向前躬礼,言道:“沔南前不久才刚刚受了洪灾侵袭,此番突然起了反心实在可疑,臣自请率兵南去,查个究竟。” 说完,霍厌余光仿若不经意地扫向身侧的言榷,想看他会如何反应。 言榷神色也凝沉,闻言果然立刻出言,“军情紧急,密间报来,眼下西凉大王子拓跋川已拥兵两万汇聚岗定,如此可见,西凉才是重患,沔南并不足为奇。” 话到此处,言榷口吻一顿,面冲梁帝认真谏言。 “大将军威重,又素来使西凉兵将闻风丧胆,若此番大将军能重扬战旗,复返西凉,自当使得那些蛮夷之众未战而畏,不足抗争。至于沔南,老臣毕竟曾在临南边线做过几年地方知州,对其暗培水师算得有几分接触,故而愿毛遂自荐,亲自前往南线镇乱。” 梁帝垂眼沉思,当下未有表态,而霍厌却敛神心道果然。 言榷数次暗中要保沔南,行止异样,绝非只是巧合。 可区区弹丸小国,又能许给大梁权势高位之上的丞相什么利益好处?霍厌唯独想不明白这一环。 所以,他故意不应这番安排,“丞相言之有理,不过年初时,我已向陛下表言,有意也培养专属于我们大梁的骁勇水师,沔南势微却自持骄矜,靠的无非就是出色的水师部队,可如若这唯一优势也不复存在了,他们哪里还敢频频越界,试探我大梁底线?” 此言说到了梁帝心里,可言榷也一瞬神凝。 霍厌偏偏再逼一步,顿了顿又说:“所以,此番不如我与丞相相换,西凉虽兵数更多,但将帅才庸,不足为惧,相信以丞相之威定能轻易瓦解其忤反之心,至于沔南,我亲自去会一会,势必将其精良水师击个溃败奚逃!” “好!大将军不愧为大梁民之栋梁!” 梁帝素来爱听这些振奋人心的豪言壮语,当下也觉霍厌这话考虑周全,于是难免有意就照此言下令安排。 可言相却一反常态地坚决持反驳态度,甚至不惜倚老卖老,以年纪为由来挡。 “陛下慎思,不是老臣推诿,实在是先前从未与西凉正面碰过招式,对敌不如将军相熟,老臣毕竟年迈,恐力不从心。” 闻言,梁帝蹙了下眉。 言榷是什么人他还算了解,外表圣人相,可心狠手辣程度半分不逊色于酷吏,年轻时可谓一时人物,就这样骄傲了快一辈子的大梁老臣,岂会心甘自损尊面,在卸任前说出自己年迈,无法抗夷之言。 这不是自己弯下脊梁骨,主动将短处露下,又任那些文人用玉笔书史来戳断吗? 梁帝微叹,想言相终究是老了,玉面不存,更不见当年一人单骑,去挑战沔南第一勇士时目空一切的少年傲慢。 这时,门外大监来报,说太子已侯在殿外。 梁帝哼了声,表情同时凝了凝,过了片刻到底是挥手把人召进来了。 太子一身常服,面上再无前几日的消沉,进殿之后神色如常,不看霍厌,只躬身请礼。 “参见父皇,儿臣听闻南北边线危机,特来参与议事。” 梁帝却没什么好脸色,想起太子先前的颓靡样态,一时脾气上头,没什么顾忌地开了口。 “你还知道来?就为了个女人闹不死不活那一套,实在不像我大梁皇家儿郎,更不像东宫太子!” 解气说完,梁帝忽的身姿一顿,想起当下场合也不止他们父子两个。 霍厌,也在。 如今凉女已进将军府,就算霍厌只是敷衍应事,可那到底也是他名义上的女人。 梁帝自知失言,当即轻咳一声目光垂下,又余光扫了霍厌一眼,见其并没什么异样,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战情紧急,霍厌还有大用处,岂能此时存了君臣隙隔? 思及此,梁帝凝向太子,而对方当即严肃言道。 “父皇教训的是,先前是我脑子糊涂,如今已经想通,定不会再有荒唐言行,眼下之境,自当国事为重。” 梁帝终于有所欣慰地缓和态度点了点头,却看霍厌始终沉默不表态,于是只好主动示意,“爱卿,太子已经……” 没等他把话说完,霍厌立刻言阻。 “陛下不必介怀,不过一异族女子而已,微臣听命娶她,不过潦草应事。” 太子闻言身姿一僵,眼神随之暗下。 而梁帝也只好尴尬笑笑,人的确是他强塞给霍厌的,这话听着有点不顺耳,可到底是实情。 “父皇,儿臣未得传召进宫,实际是有情况汇报。”太子迫着自己不去在意霍厌。 梁帝立刻正色,“可是暗探又传信而来?” 太子点头,一言一字说得清晰,“儿臣早些年在西凉商贾界域内布下的暗桩,此次细谍密件由商队传出,较寻常快上了半月。” “信上言说何事?”梁帝忙问。 太子目不斜视,仿佛此番言论没存一点私心。 “此次西凉扬旗,西凉大王子拓跋川用以激鼓兵士的口号,竟是要把西凉美人重新赢回去!半月前,霍将军要迎娶施姑娘的消息不胫而走,西凉人闻听后,自认为此举为我大梁的有意挑衅,故而其下众将甲兵也都一瞬被激起怒气,扬言一战雪耻。” “西凉王上次已被霍将军打得吓破了胆,这回他又岂敢只凭揣测臆想便直接发了兵?”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3 首页 上一页 86 87 88 89 90 9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