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谢佑能平安躲过这一劫。 “岁安啊,大郎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我真盼着二郎以后也能娶个似你一般能干的媳妇。” 这句话,郑氏还真是发自真心。 岁安笑笑:“二婶婶过誉了,若真有二婶婶说的这么好,也不必连家宴都要麻烦你了。” 郑氏闻言,眼珠一转:“你这话我听不懂,家宴都是你一手筹备的,与我有什么关系。”说着朝岁安挤了一下眼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 岁安弯唇,厚着脸皮应下:“是,多谢婶婶夸奖。” “嗨呀,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离开前,郑氏好声好气的同岁安打商量,若她要去探望二郎,可不可以帮他捎带些吃食。 国子监有规定,学生寄宿,同吃同住,即便出身再尊贵,入了学都不能带奴仆,一切自主。 一去就是十日,郑氏不说日日探望,想着三五七日送些吃的也好。 就这也被公爹谢升贤训斥过,说她慈母多败儿,别人都能做到,凭何谢佑就娇气些。 但郑氏知道,公爹一定不敢训斥岁安,叫她帮忙捎带最好,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岁安自然说好,郑氏满心欢喜的离开。 看着郑氏离开的背影,岁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若有所思。 朔月挨着岁安,不由感慨:“夫人说的不错,一个人心思再多,归根结底,要么为自己,要么为要紧的人,这位二夫人瞧着心思多,但只要膝下儿女们好,她似乎也没什么苛求。” 岁安轻轻叹气,轻声道:“可惜儿女年幼时,总难看清这份苦心。” 阿松眼神一动,笑问:“夫人怎么忽然生出这样的感慨?” 岁安没说话。 昨日她和谢原时临时决意要回北山,回去之后,她又拉着母亲说了好久的话。 当时她就觉得母亲精神不大好,这才歇了话。 今日,母亲明知她会去拜别,却早早睡下,让佩兰姑姑打发了她。 这就很不寻常,以至于岁安忍不住怀疑,母亲是不是身体抱恙,不想让她知道。 岁安看了看阿松,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二婶婶这番爱子之情,二郎应当明白理解,才不负其苦心。” 阿松点点头,眼神细细观察岁安,但岁安神色自如,似乎没什么不妥。 快近黄昏时,谢原托人先传话回府,他今日约了周玄逸下值后谈事情,又单独给岁安传了一句,大约会小酌两杯。 这多加的一句,惹得一屋子姑娘们连声轻笑。 朔月眼神锃亮:“夫人这算不算一战成名,如今谁想找郎君喝酒,都得先写奏报了。” 阿松:“写奏报还不成,得赌咒发誓,拍胸保证,人怎么带去的,就怎么送回来。” 玉藻握拳:“再来上回那种乌烟瘴气的应酬,我带他们一路兜到北山!” 岁安无奈的瞅瞅这个,瞄瞄那个,摇摇头,放弃反驳。 看谢佑的事情在第二日被提上日程。 郑氏明明说是送些吃的,可东西一提出来,吃穿用全想到了,里面还有一床新薄被和藤枕,唯恐谢佑在那热得睡不好。 眼看东西占的位置比岁安人占得都多,郑氏脸一红,局促的搓搓手:“是、是不是太多了?” 岁安眼神一软,摇摇头:“无事,我都带着,不过未必能全送进去,就叫二郎紧着需要用的挑些,二婶看如何?” “好好好!”郑氏连连点头,岁安要上车时,她忽然想到什么:“岁安啊!” 岁安回头:“婶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郑氏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事儿……你可别叫你祖父知道啊,他一贯不大习惯孩子养的太娇气。二郎才招惹了那种事,我怕他怪到二郎身上。” 岁安轻轻舒了口气,温和宽慰:“婶婶放心。” 谢佑返学这几日,可为是过的恣意痛快,且在尝了甜头之后,越发有干劲。 不过有件事他稍稍留意了一下。 张家真的没有在追究了,严格来说,是没有再追究他。 张母性子刚烈,不可能让儿子吃这个亏,官府还在查。 但无论是张母还是张骁,都没有再将嫌疑往谢佑身上引导,至于学中其他人,早就被激烈的学习氛围冲昏了头脑,最近连闲聊的人都少了。 谢佑感觉到了浓浓的竞争氛围,也不打算多想,今日,他又是第一批吃完饭的学生,正打算回教舍小憩,忽有学中的小童子来传话,有人在东门等他。 谢佑生奇,应下后赶去东门,很是意外:“卢娘子?” 其实不止卢芜薇,胡洪也在。 两人是未婚夫妻,卢照晋又任职与国子监,卢芜薇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俩准夫妻见面,为何要找他来? 胡洪见谢佑如此神情,连忙解释,薇娘是因为听说了他的事情,相信谢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一直比较关注。 不止如此,卢芜薇还建议卢照晋能多注意学中风气,省得证据还没有落定,学中这些风言风语先给谢佑定了罪。 谢佑眨巴眨巴眼,心思略微妙。 “哦,是这样啊……” 卢芜薇是胡洪的未婚妻,却关心起没什么交集的谢佑,谢佑就是缺千八百个心眼子,也知道越不过大哥这一层。 他倒是没听说过大哥和卢芜薇有过什么,但他以前也曾跟着大哥一起去玩过,就一两次,也不多,但这位卢娘子看大哥的眼神,让他颇有印象。 粘黏得很。 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小,卢照晋这个兄长还杵在这,谢佑觉得这份倾慕很正常。 可现在大哥都成婚了,谢佑也很少掺和他们的圈子,卢芜薇一下子这么关心他。 他有点懵。 卢芜薇也不傻,看到谢佑的表情,她笑了笑,解释道:“我与谢郎君相识多年,还记得你以前也跟我们一起玩过,听闻此事,我纯粹是相信你的为人,所以多管闲事问了一句。想也知道,此事你大哥定会为你想办法,再不济,还有你大嫂和北山,我们也只能多嘴一问。” 谢佑几乎是立刻看了胡洪一眼,她这样你都没问题? 然而,胡洪像是没看到谢佑眼中的惊愕,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还冲他笑了笑。 卢芜薇的话让谢佑有些不舒服。 大嫂的指导自然令他受益匪浅,但同时他也知道,大嫂的身份,反倒不能大张旗鼓做什么,否则就会像大哥上次的应酬风波一样,轻易被人放大。 所以,站在卢芜薇的立场,应当是看不到大嫂或者北山有什么举动,甚至觉得他们毫无反应才对。 可她偏偏这么说,倒像是明知大嫂和北山没有出手相助去打压流言,故意说的这话。 谢佑正想着回头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大哥,一道温柔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卢娘子相信二郎的为人,却不大了解二郎的能力。” 卢芜薇神情一僵,谢佑眼神一亮。 岁安缓步行来,冲几人颔首见礼,站定后,目光含笑,看向卢芜薇。 “流言无稽,若真的了解二郎,便该知道,以他的能力,处理此事绰绰有余,哪里需要旁人多管闲事呢?” 谢佑仿佛被人从脚底板灌入一股迷之信心,眉梢轻挑,胸膛都更挺了。 就是,绰!绰!有!余!
第68章 卢芜薇没想到岁安会出现。 但转念一想, 之前事情闹得正凶时北山未曾出手相助谢家,如今眼看着快要平息,她这个做大嫂的若还不出面关怀, 怕是对谢家难以交代。 那她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合情合理。 卢芜薇的猜想,在看到岁安带来的一大堆东西时,被她单方面认定为事实。 “怎、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谢佑往岁安马车里一看,人都傻了。 还能是谁,除了他那操闲心的母亲,还能有谁! 这套枕辱不就是两个月前就做好的嘛!? 说一千道遍道一万遍, 他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 出身尊贵的郎君不止他一人, 她搞这么多东西,非但对他没好处,还会叫他违反纪律。 “大嫂……这……”我拿不了啊。 岁安抿唇,冲他露了个无辜的表情。 我也没有办法呀。 谢佑顿时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他觉得大嫂懂他。 “没想到谢夫人今日也会来探望谢郎君,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卢芜薇还没走,在旁观赏着岁安的“用心”,笑容略嘲讽。 “可惜了, 依着国子监的规定, 这些东西一个都送不进去。谢郎君怕是得辜负大嫂的关心了。” 谢佑正要开口, 岁安已笑着回应:“无妨,用不上, 好过急需却找不着。” 这一次,岁安没有给卢芜薇开口的机会:“我尚有些话要同二郎讲,二位若是无旁的事……” 胡洪反应快,忙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方这是明着赶人了, 卢芜薇这点好歹还有,她心里冷笑一下,暗想李岁安大概要找个地方说些假惺惺的关怀之语,好叫谢佑觉得她一直很关心此事。 卢芜薇:“告辞。” 打发了两人,岁安随处找了棵遮阴的古木,就着柔软的草地坐下,拍拍身边:“来。” 谢佑立马摇着尾巴跑了过去,坐下时还是注意了分寸,没有挨岁安太近。 岁安简略的问了问谢佑在学中情况。 谢佑早就憋不住了,压低声音一股脑全倒出来,有玉藻等人在周围守着,倒也不怕隔墙有耳。 有些是他依着岁安的提示去做,有些事他自己忍耐过来悟出的道理。 短短几日,他觉得自己的心路历程,远比这件事本身跌宕起伏,精彩万分。 岁安静静听着,笑容温和,态度认真,让谢佑的倾诉欲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在学校,他是力争上游的好学生,在家中,他是不甘示弱的谢二郎,许多事都是憋在心里,根本不可能这样倾吐。 “你已做的很好了。” 谢佑闻言,稳重道:“我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但我会改。” “现在还着急吗?” 谢佑愣了愣。 其实还是急的。 仍然想尽快做出成绩,想作为谢家的一份子,在朝堂上大放光芒。 但也有不同。 “大嫂放心,我绝不会盲目激进。” 两人简短的谈了些心事,岁安又把话题引到自己带的东西上。 谢佑一看就头疼:“我知道,肯定是我母亲。大嫂你就不该答应她,若是让祖父知道,说不定连你一起骂。” “你为何会这么想?”岁安的语气忽然淡下来,谢佑敏锐的觉得,岁安不太高兴。 “大嫂?” 岁安默了默,平声道:“事发那日,你心中委屈爆发,在房中闹了一通,惊动了全家人。你母亲,不知事情是什么情况,也不知你是什么情况,但她始终坚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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