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点点头:“此事我已有数,万娘子还是继续在北山休养一阵吧,至于霍郎君,稍后自会有麻烦到你的地方。” 霍岭明白:“但凭谢大人安排。” 问完话,谢原走出房间,日落后的山间,冷裹挟着热流,一阵一阵扑来。 其实,从圣人开始大力提拔寒门时,谢原就与祖父议论过此事。 圣人登基以来,手中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说他是个颇有实力的皇帝也不为过。 提拔寒门势力,自然波及到贵族势力,且这个局面已经初步形成。 可为什么呢? 治国之道,制衡好过独大。 皇权独大易障目乱政,派系独大易反叛谋逆。 圣人在没有必要继续针对世家的情况下,仍然提拔寒门来威胁世家的前程,除了越发巩固皇权,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比如,他要找出昔日勾结了残害他姐弟二人的妖道妖妃,如今还潜藏在朝廷中的,那个帮凶? 可是,谢原也觉得,万柔的话,不尽不实。 难道是因为还不够信任他们,所以才会如此? …… 另一边,岁安正在母亲这里喝补血汤。 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靖安长公主细细打量两眼,也就看出来了。 一问日子,靖安长公主没好气的道了句:“折腾。” 然而,这口是心非的数落下,藏着的仍然是心疼、思念与欢喜。 “多喝些。” 岁安乖乖饮完一大碗,浑身热乎舒坦,再过会就该冒汗了。 靖安长公主正想让她早些回去,岁安却开口道:“母亲,女儿此次回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您。” 眼见岁安认真又虔诚,靖安长公主神情逐渐了然。 这是想干点什么,但还处于不确定的犹豫状态,求教来了。 靖安长公主唇角轻勾,宠溺而温柔:“说说看。” …… 北山入夜,月色皎洁。 可在千里之外,却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身披蓑衣的几名黑衣人冒雨入府,悄无声息拐向府中最偏远幽静的一方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胜在精致与野趣,与整个府邸的华丽相比,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书房亮着灯火,一道修长剪影映在窗户上,人影纸笔,正在静静写着什么。 叩门声响,房中男人执笔的剪影短暂一顿,复又如常书写,嗓音冷清:“进来。” “大人。”雨真不小,几人一进来,地上便滴滴答答全是水。 男人皱了皱眉,声音更沉:“如何?” “万劼已死。” 哒。 刚刚蘸了墨笔又是一顿,浓黑的墨滴落在上好的纸上,并未晕的太厉害。 男人轻轻搁笔,拿过一方绢帕轻轻擦拭墨迹:“可有线索留下?” “并无,万劼有一女,眼下已不知所踪,可能已被灭口。” 男人起身,身形颀长清瘦,面容温润俊秀,可周身却裹挟着一股冷意,生人难近。 他将手下挥退,独自前往主院,求见安王。 安王正在与女儿下棋,闻言看了女儿一眼,笑了笑:“让他进来吧。” “商大人,请。” 商辞缓步入内,恭敬行完一个大礼,开门见山:“下官承蒙王爷厚爱,铭感五内,不敢忘怀,然今有急情,下官需即刻前往松州一趟,亦要烦请王爷兑现数年前的诺言,举荐下官返京任职。” 安王闻言,落下手中棋子,非但不惊不怒于下首的要求,反而面露关怀:“举荐不难,这本就是本王许诺你的,只是不知有何急情,可需本王相助?” 商辞再拜:“多谢王爷,下官可以自行处理。” 安王笑了笑,“那本王就不勉强了,说起来,本王已离都数年,待你回长安后,记得替本王向圣人与皇姐问安。” 商辞拜谢后离开,一直没说话的魏诗云忽然看向安王:“父王,女儿有一不情之请!”
第67章 天光大亮时,岁安终于悠悠醒来。 身边已空了。 她翻了个身,趴着醒神,脑子里慢悠悠反应过来,自己昨夜没有夜起。 不多时,朔月和阿松过来服侍她,岁安才知道是谢原特别吩咐她们不必再来。 今晨时,谢原还特地交代,若她不舍父母,可多留一会儿,他会早些下值来接她。 朔月挂着笑道:“郎君夫人当真是体贴入微,细致周到。” 岁安坐起来,想到谢原,忍不住甜甜一笑。 前山的书院已经结束了早课,开始上午的课。 李耀讲课从不拿书,润喉的茶缸子往教案上一放,人随意往桌角一坐,便开始了他博古通今的精彩课程。 学生也是不拿书的,要跟上老师的思维,只能奋笔疾书。 天气渐渐炎热,教舍窗户大开,穿堂微风变成了解暑神器。 忽的,一学生余光有所感,目光瞟向门外,只见一抹倩影自舍外廊下一闪而过。 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也就片刻走神的功夫,待这学生回神听课,险些飚出血泪。 山长讲课怎么跳跃到这里了? 笔记断开了! “刚才我好像瞧见山长家的小娘子了。” “是她。” 比起没有经验的学生,有些人总能做到听课走神两不误,手里奋笔疾书,嘴里还能说小话。 旁边有人加入进来,问:“你们怎么知道是山长家的小娘子?” “傻,这北山之上,也就长公主与李小娘子能出现在这里,方才那身影年轻曼妙,只能是李小娘子了。” “她不是出嫁了吗?嫁到谢家了是吧。” “出嫁不能回娘家?” “其实我有个疑问,都说山长收徒但看眼缘资质,理当不分男女。我家乡还有男女共学的学堂呢,上课时垂帘隔开即可,怎得北山盛名在前,却没有女弟子呢?” “你果然是后来的,什么都不懂。” “听说北山以前收女学生的,上至金枝玉叶,下至普通民女,过了考核都可以读书,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弟子就没有了。” “咳。”前方一声轻咳,满堂寂静。 李耀已停了讲课,端过凉茶缸子饮了一口,润过的嗓音清润,扫过的目光却冷:“在下面讲多不自在,上这儿来讲如何?” 他精准无误的扫过几个讲小话的学生,半点情面都不给。 几人懊悔不已,纷纷垂首不敢对视。 李耀看了几人一眼,短暂停顿后,又继续讲下去。 直至上午的散学铃响,李耀出了教舍,几个人还蔫巴巴的坐在那儿。 有新来的师弟觉得有趣,不过是被山长点名批评,打击这么大吗? 不多时,一个半人高的白衣小童子双手捧着一套书,神色肃然的走了进来。 “山长有言,朱生、王生与刘生违反课堂纪律,有辱尊师之道,罚抄《礼记》三遍,三日后交,山长将亲考大义,口问三十条,三条不通者,退学。” 新来的师弟险些吓出血泪。 李耀回到休憩的小舍,进门就笑了一声:“这不是谢家夫人么,怎么有功夫来这里了。” 李耀的案头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井然有序,岁安并不在意父亲的打趣,乖巧请安。 午膳是和父亲一道用的,父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午休结束,下午快上课前岁安才起身拜别。 等会儿她就要回谢府了。 李耀无奈的看她一眼,摆手故作驱赶:“走走走。” 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跟着一路送她到门口。 岁安出了门,忽又转身扑回来,李耀受宠若惊,惊喜又愕然的接住她。 李耀已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她。 岁安还小的时候,几乎是长在李耀的背上、怀里。 李耀喜得爱女,也乐得走到哪里抱到哪里,就连批改文章时,她也是咿咿呀呀坐在腿上,或是伏在膝头,小指头沾满墨水,还往嘴里送。 那时,他的书案常常因她闹的鸡飞狗跳。 慢慢的,女儿长大了,再也不会将他的书案闹得乱七八糟,反倒能收拾的井井有条,但他这个父亲却再也不能随意抱了,是大姑娘了。 李耀感慨万千,拍了拍岁安的背:“都嫁人了,反倒撒起娇来,你这谢家大妇当的可真有名堂。” “欸?”岁安在父亲怀里抬头,愣了愣。 李耀笑了笑,嘴上虽调侃,眼神却洞悉一切。 岁安也有过爱撒娇,耍脾气的年纪,性子并不如此前那般乖巧。 后来又收敛心性,年纪不大,行事却老练稳重。 可眼下,她才嫁给谢原不久,竟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样子。 一如她的母亲,还是天真烂漫时,日子却艰难,以至于一颗心早早冷成了一块冰。 他捂了许久,才让她脸上慢慢化出轻快愉悦的笑容,后来有了岁安,她更加不同。 被父亲打趣,岁安脸蛋微红,松手站好。 李耀有些遗憾,但也欣慰:“看来谢元一对你很好。” 岁安嘴角轻扬,认真点头。 李耀又补了句:“可你待他也不差,难得回来一次,还是为他操心。” 岁安忙道:“分明也是来探望你们。” 李耀不与她辩,再次作驱赶状:“赶紧走赶紧走。” 岁安展颜一笑,再拜才走,本想去与母亲拜别,却碰上母亲午睡。 “母亲本就起得晚,这才过午膳不久,怎么就又睡了,这样睡可不好。” 佩兰姑姑笑道:“公主一到夏日便没胃口,午膳只吃少许便犯了困,女郎不必担心,待到公主睡好了醒过来,还要再吃些东西的。公主睡前已说了,若女郎来了,不必特地拜别,若不舍得,以后多回来看看便是。” 岁安无法,只能留下话离开。 她一个人乘马车回了谢府,刚进院门郑氏就来了,明面上是同她说起家宴筹备的情况,实际上是说谢佑的事。 “岁安啊,多谢你和大郎帮他这一回。他这次返学时我在担心事情会闹大,没想到情况竟好转了,你们都做什么了?” 郑氏当然不知岁安和谢原做了什么,但谢佑那边没有再掀风波,就是最好的证明。 郑氏宽心归宽心,说到底,还是要在岁安这里要个准话,才能彻底放心。 岁安看出郑氏心思,眼神轻动,说道:“其实我与夫君并未做什么,若二郎自己不争气,满天神佛也帮不了他,我本也打算后两日抽空去国子监探望二郎。” 郑氏一听,满脸欢喜。 探望这事,谁都可以去,但岁安去了,旁人瞧在眼里,便知他家二郎是有靖安长公主照拂着的,自然不敢再拿那些流言蜚语欺负他! 之前谢佑情绪爆发,郑氏吓坏了,偏又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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