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不合体的衣裳,小小的脸庞上一双眼睛莹润清亮,身体还在发热的原因,眼尾浮着一抹红润。 “行。”溥瀚漠鬼使神差就答应了,其实昨晚军医已经为他处理过。 凌无然也不扭捏,走去他身侧,抬手扯开衣领。既然他表明会送她去铜门关,那么,她也就和他履行那个什么盟约缔结。彻底分开前,她做好自己的。 后肩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溥瀚漠的身体壮实,旁人伤到得修养个个把月,他几日就能缓上来。 “开始愈合了。”凌无然小声道,手指指肚轻落去伤疤处,有些羡慕这样强健体魄的人。她就不行,身子太弱。 溥瀚漠看不到自己身后的伤,但是能感受到那根游走的小手指,好似羽毛一般轻刮着,带着说不出的痒意,让他胸中多了一缕陌生的燥意。可偏偏,又有些期待。 “那里有几件衣裳,你换上罢。”他喉头滚动了下,鼻息忍不住发热。 凌无然看去桌上,上面摆着件衣裳:“知道,我这就去。” 下一瞬,溥瀚漠后背上的手抽走了,麻麻痒痒的感觉也就此消失。动了动肩膀,扯到了伤处,只是微皱了下眉。 视线不由就跟着那个小身影,见她走过去取衣服,发现自己的里衣穿在她身上,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合适。又想,她穿上女儿装是个什么样子? 凌无然不知道溥瀚漠在想什么,拿了衣服便回到内帐去换上。 北越人普遍身材健美高大,男女都是如此。凌无然换上衣裳时,还是大了些,但也看得出能找来这件已是不错。 好太多了,干净舒适又保暖。 再出去时,溥瀚漠已经不在,桌上摆了吃食。 凌无然吃了些东西,便回去内帐继续休息。躺在床榻的时候,正好对面就挂着那张地图。 和南渝的地图无甚差别,就是标记处山川河流,大道小路,村庄城镇,不同的是,用了北越的文字。 朦胧间,凌无然听见帐外有人说话,大概的意思是溥瀚漠和谁去狩猎雪狐。 真有在这种天气狩猎的吗?她不清楚。 半晌的时候,军医来了一趟,给凌无然送了些药。叮嘱她注意保暖,她的身体底子弱,很容易在寒冷天气中被伤到。若伤到了,以后便是年年犯病,很难除根儿。 凌无然自己何尝不知道?她生于湿润的沧江畔,与这寒冷的北地,的确格格不入。 “先生,我何时能好?”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军医收拾着药箱,看她一眼:“你们南朝讲究固本培元是有道理的,你身子太弱,最好这个冬日好好养着,别动才好。” “整个冬日?”凌无然不可置信,北地的冬天漫长又寒冷,整个冬日过去,那便是明年的三四月了。 现在才是初冬,她等不了那么久。 军医走后,凌无然独自坐在椅子上。想着观州,还有凌家的一切,是她想来这苦寒的北地吗?不是,因为她已经无处可去。 人活着总会有一个目标,而支撑她的就是找到大哥,或许,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大哥,你在哪儿?”凌无然眼眶发酸。她不喜欢哭,会出卖自己的脆弱,所以仰起脸瞪大眼,将泪水生生憋了回去。 夜里,风雪小了些。 溥瀚漠回到王帐,将斗篷扔给一旁的侍从,随后掀帘子进了帐内。 帐内安静,他大踏步进了内帐,下意识往床榻上看去,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凌无然的声音。 “走了?”溥瀚漠拧下眉,走到床榻边,上面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时,一声浅浅的嘤咛传来,他循声看去,看到了墙壁一角,凌无然正裹在一条毯子里,在那边的躺椅上睡了过去。 可能是病还未好,睡得不安稳,嘴里头一直轻哼着。 溥瀚漠放轻脚步走过去,随后在人面前蹲下,与那张睡颜相隔咫尺。 “大哥,无然身上疼……”凌无然睡梦中说着,手伸出来想抓到什么。 后来,她抓上了溥瀚漠的袖子,面上松缓了些,小巧的嘴角翘了下,带着满足。 溥瀚漠瞧了瞧那只手,有些不忍心抽回袖子。他上过战场杀过人,活了二十多年,自觉不会心软。而如今面对这个小丫头,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仔细来说不就还是个孩子吗? 女儿身藏身与军营,这得是什么样的谨慎心思与胆魄? “等过了这场雪罢。”他嘴中送出几个字。 下面的三日,凌无然独自占着这间王帐,只有军医会偶尔过来,为她疹病。至于溥瀚漠,听说是有事出去。 凌无然的精神养回来一些,但是身子仍旧发虚:“雪停了吗?” “停了。”军医四十多岁,身形略显矮胖,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缝。 自从来到这儿,凌无然就没有出过这座帐子,也从来不去打听什么。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找到大哥,至于是北越还是南渝,现在的她心里没什么所谓。 军医背起药箱准备出去:“如果天好,小兄弟可以去外面走走。” 他跟随溥瀚漠十多年,第一回 见这位王爷会留人在帐中,还是个姑娘家。 过晌的时候,凌无然听见帐外一声鹰唳,随后是男人爽朗的笑声。似乎与同行的人相谈甚欢,站在帐门外说了好一阵儿。 王帐是溥瀚漠私人就寝的地方,旁人一般不会进来,没过一会儿,他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帐中的瘦小身影,穿着简单的衣裳,漂亮的头发编成发辫,斜斜搭在肩上。与他离开前,着实精神了不少。 “主帅回来了?”凌无然道了声,走上前。 她现在的身份是溥瀚漠的内侍,这两日也想得明白,自己这期间该做什么。所以,她没有再留在内帐,而是拖着躺椅到了外帐这边。她还知道,北越人重视盟约缔结,那是对长生天发的誓言。因此,她可以确定,这个蛮子不会伤害她。 从盟约开始绑住两人的那一刻,彼此间已经是平等关系。 “嗯。”溥瀚漠声音低低应了声,将斗篷解下随手一丢,大步走到桌边,咕嘟的灌了两口水。 凌无然从架子上取下斗篷,整理好帮着人挂回去。 回过头,就见男人双手叉腰,晃着有力的臂膀,只听见骨骼咯咯作响。 “主帅的伤好了?”她又问,好似这个男人没有痛觉似的,右臂和左肩都有伤,还敢天寒地冻的跑出去,人和人的体质真是相差太多。 “嗯。”溥瀚漠又是低低的一应。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以前的侍从也会这样同他说话,可是为什么凌无然说的,他就不知道怎么回呢? “你的头发湿了。”凌无然点着手指示意。 溥瀚漠大手一摸黑发,果然沾了一手的水:“化了的雪水,过山谷时候落上的。” 他不在意的一笑。 “不行,这样会受寒。”凌无然摇头,随后拿起手巾递过去给他。 溥瀚漠觉得好笑,自己在冰湖里游水都没事儿,头发上沾点儿雪水而已:“不用。” “擦擦罢。”凌无然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见他还是不接,干脆道,“那我帮你擦。” 说着,她就往前一步,到了他跟前。 溥瀚漠虎目一眯,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大胆。他也不动,就这么站着颇有意思的看她,就这点儿的小身板,能够到他的头顶? “寒气入脑,会引起头疼。”凌无然仰脸看他,然后轻轻道了声,“主帅,请把身子蹲一下。” “我?”溥瀚漠不由笑出声,万没想到面前的小丫头会对他发号施令,这是把精神都养回来了?视线落在她抓着布巾的手上,想起了小手指在碰触他伤口时的麻痒…… 凌无然只是自然而然说出来,看着他一头湿法实在难受。 下一刻,高大的男人在她面前弯腰蹲下,双手搭在膝盖上:“这样?” “别动。”凌无然点头,然后将手巾盖上溥瀚漠的发上。冰凉的雪水已经浸透发丝,她的指肚凉的缩了一下。 隔着一层布巾,她手上恰到好处的使力,帮着擦拭着发丝。像以前,她会帮妹妹无双擦头,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的发丝很硬,还带些微卷。 溥瀚漠不说话,视线中是凌无然移动的双脚。说来奇怪,他头上并没有什么伤,可为何那双手揉擦的时候,同样身上会有麻痒的感觉?连着喉咙也开始发干,分明刚灌了一碗水。 “只擦干不行,主帅还是洗一洗比较好。”凌无然道,就擦了这么一会儿,双臂开始发酸。 她垂眸,正看见他也在看她,虎目幽深。这样堂堂一个北越将领,如今乖乖蹲在这儿,身上哪还有大杀四方的霸气,却好像一只忠诚的獒犬。 “好。”溥瀚漠爽快应下,略厚的嘴唇牵出一个笑。 或许,王帐中多养个人,也有些别样的意思。!
第105章 这些日子,凌无然留在溥瀚漠的帐子里养病,抬头不见低头见,话也就多了起来。 外面天儿越发冷,甚至听说西面的鏖战也因为大雪,而暂时停战,休养生息。凌无然得到的消息,铜门关那边还未受到波及。 只希望尽快养好自己,去找凌子良。她可不想大哥见到一个瘦弱的自己。 想到这儿,凌无然摸了摸自己的脸,猜想着如果见了面,大哥能否认出自己?正好在帐边放了一个水盆,她走过去蹲在盆边,看着水面上映出的一张脸。 两年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每一天都在尽力隐藏,就连最照顾她的胡四,都不知她是个女子。 凌无然将脸凑近,盯着水面上的面庞。小小的,只能隐约看着大概。 这时,身旁蹲下一个人,水面上挤进来半张脸。 “水里有什么?在这儿蹲半天。”溥瀚漠问。 多日相处,两人多少也摸到了些对方的脾气。 “主帅,我的脸是什么样的?”凌无然问,是憔悴、是瘦弱、亦或美丽? 她想将自己养好,让大哥见到最好的妹妹。 “你?”溥瀚漠抬脸,视线落在女子脸上。 “嗯。”凌无然点头,唇角微勾。 两人蹲在那儿,中间隔着一个水盆,一边的人娇小玲珑,一边的人高大健壮。 “好看。”半晌,溥瀚漠送出两个字。 凌无然眨了下眼:“然后呢?” 好看就完了?怎么都觉得是敷衍。 “什么然后,”溥瀚漠站起身来,“我说的是真的。你问这个做什么,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凌无然也跟着站起来,笑笑道:“是,我不知道。” 整日扮成小子,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是个女子。遮掩都来不及,还会去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溥瀚漠刚想转身,闻言停下看她:“我不会奉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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