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庐在趴在地上,洒了一身的菜汤饭渣,好不狼狈。方才进门时有多狂妄,如今就有多滑稽。 “找死!”他从地上爬起来,腹部的受创不小,稍微想直一下腰,就疼得厉害。 这么多人,他一个大寨三当家面子尽失,想要再冲上去,可是完全使不上力。 龚拓拍拍衣袖,一派云淡风轻:“我看,这实话是不敢说罢?” 这时,一个寨兵跑进来,跑到一个头目身边,趴在人耳边小声耳语,后者起先不觉什么,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去魏庐的目光带上火气。 “三当家,”那头目怒气冲冲出来,还算客气的抱了个拳,“咱们整日兄弟相称,可否给我个交代?” 所有人看过去,显然这乱摊子是越来越大。 魏庐本就窝火,一件有人质问,当即冷笑一声:“我给你什么交代?” 那头目也不示弱,往前一步:“我家姐夫去年来乌莲湖寻我,为何就被你抓去矿场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才明白刚才龚拓话里的意思。趁人还活着,不就是让他们去认,有没有自己的人?魏庐此人心狠手辣,抓了人进去就不打算放出来,到时候人死在里面都不知道。 一时间,别的头目往魏冲那边看:“寨主,最好查清楚,伤了兄弟们的亲人,让人寒心呐。我可听说,那些人都被喂了毒。” 魏冲还能怎么办?只能吩咐人去办,将矿场的人好生照顾。 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明明白白摆出来,不管魏冲心里想什么,如今面对众人,只能公正对事。毕竟,他想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做出应有的样子。 龚拓与凌子良对视一眼,彼此轻点下头作为会意。 “不才,”龚拓开口,声音不算大,但是轻易压住眼下的杂乱,“家里有点小家业,所以能得到点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说着,他一抬手,门外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抱着一个小木箱子进来。后面,送到魏冲面前。 平平无奇的箱子,身子连抱箱子的小厮也平平无奇。 阿庆没见过这种场面,僵硬的托着箱子,脚底下发软。一路被人带进来,他都还没反映上来,就被拉来这个地方。 刚才进门前,还听见自己主子在里面心平气和说话,说什么家里小家业。这,一座伯府带着整个龚家士族,这是小家业? 龚拓自己走过去,当着魏家兄弟的面,亲自将箱子打开,随后就这么四开大敞的让众人看。 有账本书册,有盖着大印的官府通行令,还有摁着手印的契书……但凡认几个字的,看个大概就会明白。 魏庐不可置信的看着箱子,随后看去魏冲:“大哥,你别信他,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底细。” “底细?”龚拓薄唇一抿,“我不也是被抓进矿里的倒霉鬼?” 魏冲拿起一张契书,上面歪歪扭扭的大名,可不就是出自兄弟魏庐?这下好,别管对方是什么底细,怎么去的矿场,反正魏庐私通官府的事是坐实了。 “哟,三当家的字还是那么难看。”有人嗤笑出声。 有人啧啧附和:“下次按手印糊弄下就好,可别装文雅的读书人,写什么字。瞧,出事儿咯。” 尤其,自己姐夫出事那位头目,上去就指着箱子:“寨主,这事你得给个说法。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不管朝廷怎么派人进来,我就知道,咱们寨子有规矩。” “狗屁规矩!”魏庐怒目圆睁,梗着脖子仍旧一副嚣张,“没有我们魏家兄弟,你们还躺在烂泥堆里,想要说法儿,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这话一出,本来还想替他说话的人,如今也打消了念头。他们是从烂泥堆里爬出来的不假,可是力没少出,寨子的今天,谁没出过力?话说回来,魏庐不过仗着魏冲这个大哥,凭他自己,还不知死了几回。 “规矩当然要有,”凌子良适时出声,同样弯腰捏起一本书册,“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魏庐眼看魏冲不说话,转而看去安然站立的龚拓:“你到底是谁,这些从哪里来的?” “三当家不必计较这些从哪里来,只要是真的就行。”龚拓懒懒回了声。 “对,”凌子良翻着书册,一页两页,“除非,三当家能证明这些是假的。” “我知道了,”魏庐抬手指着凌子良,又指去龚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就是把我往坑里引,你根本没中毒。” 他盯着龚拓,如果目光能杀人,早就在人身上戳出两个洞。 龚拓不承认亦不否认,语气仍是淡淡:“毒?三当家还请行行好,给那些人解了毒才好。我们外人知道,乌莲寨只恨贪官污吏,并不为难平头百姓。” 魏庐这才发现,自己如今是说什么都会出错,可又不能不说,眼看在场的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连平时走得近的也别开了脸。 而他也拿不出证据,那箱子里明晃晃的有他的大名。或者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踏进这里,如今看看明显就是个陷阱。 难怪凌子良会摆这一桌席,难怪白日这姓龚的会突然毒发吐血,不就是摸着他的作风,特意引他前来,要他的命。 到了这步,那箱子证据从哪里来已经不重要,关键那是真的,魏庐犯了寨规,如今就看魏冲怎么做。 魏冲胸中憋着一股浊气,闷得厉害:“魏庐触犯寨规,此刻起,再不是乌莲寨三当家。” 这能怪得了谁?他已经想压下矿场的事,这番来西岛小筑,也是想让凌子良不再计较。可偏偏,魏庐死咬着不放。再看面前他做的这些事,魏冲是真不知道,看着一张张的契书,中间还有人口略买…… 真的,都不用朝廷派人前来,魏庐就会将乌莲寨搞垮。 “大哥!”魏庐慌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 魏冲摇头,摆摆手:“带下去,余生不准再踏进乌莲湖。” “你……”魏庐眼中翻卷着阴戾,哪有半丝悔改? 他一跃从地上弹起,冲着凌子良而去,蓦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刺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一个身影忽然略过,当啷一声,再看那柄匕首已经落地,而魏庐也被人一个手肘击中面部,哎哟惨叫出声,顷刻倒在地上。 众人反应上来,齐齐上去,将还要挣扎的魏庐摁在地上。对兄弟背后捅刀下死手,这种行径很为人不齿,往他身上招呼了不少拳脚。 最后,魏庐被拖出去的时候,已经半死的不成人形。没有人记得,他这趟来,是跟无双提亲的,只知道这人再和乌莲寨没有关系。 一场风波下来,厅堂搞得不成样子。 魏冲很是抱歉,他私心是想保住魏庐,奈何人就是不悔改,临了还想致凌子良死地,早就没了兄弟情,这样的人留在寨里也是祸害,倒不如放出去,也算是念着情分给一条活路。 凌子良也清楚的很,能将魏庐处置成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便也就适时收手。这次之后,整个乌莲寨,再没有跟他作对之人。 待所有人离开,西岛小筑也终得清净。 望着一地狼藉,凌子良看着一侧的龚拓,道:“龚大人行事真是有效,短短一日就让人找到这么多证据。” 那箱子还静静的躺在地上。 “不难办,”龚拓手扶上轮椅,带着离开那片糟乱的地方,“上次往乌莲湖逃走的官员,罪证稍稍整理一下,就够用了。若太多,反而刻意。” 凌子良点头,嘴角一抹赞赏的笑意。抛却心中成见,他觉得龚拓如此年纪便走到高位,并不是无缘无故。 “那么,”龚拓习惯的顿了下口气,双手往后一背,“初次合作,良先生觉得结果可是想要的?” 还不等两人说完,内间的门敞开,门里站着女子纤瘦的身影。 “无双,”龚拓绕过凌子良的轮椅,径直到了门前,“没事了。” “你,”无双将人从头看到脚,声音很轻,“没有中毒?” 一句轻柔的关心话,龚拓方才紧绷的神经瞬间松缓下来,他点头。 “那就好。”无双道了声,随后越过他,朝凌子良走去。 龚拓留在原处,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人就从他面前走过去。而那句关心话,好像只是客气的询问,没有掺杂上旁的什么,大概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会这么问。 有人进来打扫,厅堂中弥漫着混杂的气味儿。 无双推着轮椅,经过阿庆时,对人点头笑了笑,算是招呼。 兄妹俩离开厅堂,沿着游廊走着。 “没有跟你说,是因为当时魏庐的眼线在。”凌子良开口,算是解释,“其实他的毒不重,那样一个心思深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过是沾了少许罢。” 无双嗯了声,没有多问。其实她现在,不该再注意龚拓的。 “魏庐的事算是解决了,”凌子良轻叹一声,“这样可以腾出手来做别的事情。” 这日之后,魏庐被送离乌莲寨,从此他再不能踏进乌莲湖。 矿场的事,凌子良很容易便解决,原本属于魏庐的手下和地盘,被他平分给底下头目,自己一点儿没留。如此,寨中兄弟对他更为敬重。 这两日,无双没怎么出去,窝在房中做针线。 眼看春天到了,想为大哥做几件春衫,还有观州的云娘母子,她也惦记着,想给人也做几件。 两名侍候的妇人便在一旁说家常,乌莲寨的事情少,没什么可说的,两人就聊着客房的龚拓,说是人快要离开了。 无双听着,手里继续穿针引线。也该走了,他有不少事情要做。 正拾起剪子绞线头,门外响起一道声音,是阿庆。 无双放下手里活计,推门出去:“阿庆。” “双姑娘,”阿庆笑着跑近几步,与无双总有着一种亲近感,“主子要走了,已经在渡头。” “路上小心。”无双走出门来,简单的四个字叮嘱。 阿庆点头,双手搓了搓欲言又止:“案子的事不能耽搁,总要他回去主持大局,都出来多日了。” 无双不语,这几日经历了太多。两人共过生死,相互扶持,也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时候,他没把她当成奴婢,她也不曾把他当成伯府世子。 “嗯,我去送送罢。”她唇角软软,道个别吧。 渡头上停着一艘小船,远处水上是高大的寨门,耸立在那儿。 龚拓站在水边,一身淡青色袍衫,衬得腰身笔直。闻听到脚步声,他回转过身来,嘴角勾着笑。 “无双,你看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龚拓走到无双身边, 手里捏着一张信纸。 风轻轻抖着纸张,娟秀字迹在阳光下清晰明显,那是龚妙菡的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7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