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菡的信, 是去年冬写的,现在才收到。”龚拓手指点着一处, 声音清朗, “这里提到盼兰了。” 盼兰。无双脑海里浮现出女子的笑脸,是和她一起扶持走了五六年的姐妹。 “她有了女儿?”她看着信纸,随后伸手接过,低着头看。 当时的逃离,她曾经做好与京城的完全断绝,包括盼兰,人赎身离开, 便是她最后的心事。眼下,竟乍然得到盼兰的消息, 心中仍是起了波动。 龚拓站在无双旁边,垂眸就看见女子的一截白皙脖颈:“对, 她嫁人了, 是个衙门里当差的。” 嫁人了,真好。无双露出浅浅的笑, 以后就会安定的过日子。 龚拓以前甚少去管内宅的事,向阳院那边也是请个安, 与宋夫人说不上几句话。现在有心想多说一些关于盼兰的事,奈何知道的实在太少。 “说是前年冬成的亲, 当时给府里送了些喜饼, ”他将大概记着的说出, “有了女儿后, 是一家三口去的府里,给夫人谢恩。” 这些,信上已经写了。无双一行行看着,知道盼兰去的时候,打听过自己。心里微微发酸,这么久了,盼兰还惦记着她吗? 说是断绝一切,可是明明还是联系着的。回头看看,那也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 无双只看了盼兰的地方,后面把信纸折好,还给了龚拓:“谢大人告知,一路顺风。” 龚拓将信收回,塞进袖中,眼帘微垂:“你好好保重。” 有心多说两句,搜肠刮肚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龚拓心中自嘲,在伯府时,似乎什么都会说的,如今想找句话来竟是如此的难。说之前,还会想她愿不愿听,会不会回应? 没再说什么,他对她笑了笑,随后踩着跳板上了船。 无双这边往回走,才几步就碰到抱着箱子过来的阿庆。 “双姑娘,这个给你。”阿庆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往无双手里一塞,“盼兰姐姐夫家的住址,你若想她,给她去封信,也让她知道你安好。” 无双道了声谢,又叮嘱人一声。 船要开了,阿庆挥挥手,跑着上了船。 船飘飘悠悠往远处寨门而去,顺风,走得很顺当。 无双展开纸张,上面字迹熟悉,是龚拓写下的。再抬头,船已经出了寨门,遥遥看见船尾站着一道身影,却看不清是谁。 船上。 高大的寨门重新合拢,将里外完全隔绝。 龚拓和阿庆被蒙着眼,一直出了乌莲湖,才被摘了面罩。 走了一段,便遇见吴勤派来的大船,龚拓离了小船,回到自己船上。 吴勤迎出来,长长舒了口气:“龚大人,你可出来了。那些水匪没为难你吧?” 说着,便围着龚拓转了一圈,确认人到底有没有事。 “这两日怎么样?”龚拓一把将人推开,迈步往船舱走。 吴勤是个标准的文人,小身板被推了个趔趄,稳了稳赶紧快步跟上:“还在查,就是京里来消息,说让尽快。我这一想,可不南下都四个月了,咱们知道是在一层层的查,可皇上在等结果啊。” 龚拓脚步一顿,心中算了算。南下的确够久了,皇上是说要明白细查,可到现在他还没送上差不多的结果,是不能再拖了,眼看春汛将至,到时很可能这案子又会被搁置。 “把这个抄一份,先送回京城。”他从身上取下册子,甩进吴勤手里,“这原本,要留在咱们手里。” 吴勤随手翻了几页,惊得瞪大眼睛,话都说得不利索:“这,这么多,交上去,朝堂不得翻天?” 一本册子,明明白白的人名、官职,正是凌子良搭上半条命,从观州取回来的名册。 “不然呢?”龚拓淡淡一声,微扬的下颌几分倨傲,“不闹大,又怎么好办?” 闹大罢,直接把十多年前全部扯出来,一起理扒干净。 吴勤垮了肩膀,握着册子的手发抖:“搞不好要掉脑袋的,龚大人。” 龚拓没理会,直接跨步进了船舱。 船在沧江前行,去的是观州方向。 龚拓从窗口看出去,视线中早就没了乌莲湖的影子。乌莲寨一行,他自认收获不少,有了凌子良的合作,很多事情会事半功倍,而且除掉了魏庐,那寨中也就再没有威胁到无双的人。 “世子,”阿庆端了茶进来,指指外面,“吴大人还在外面念叨呢。” 他有时候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会选择吴勤这种人?相比于雷厉风行的龚拓,吴勤多半时候都做不出什么,人也圆滑。 “不用管他。”龚拓回到案前坐下,手一伸捞过茶盏。 阿庆笑笑,帮人收拾着桌上的文书,闲着没事找话说:“小的看双姑娘对世子您客气了不少。” “客气?”龚拓扫了人一眼,随后盯着茶盏,清澈的茶汤,水汽袅袅裹着茶香。 他何尝没觉察出?她对他越客气,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不在意?与那些普通的人一样,客套两句就再没话说。 阿庆话说出口后,心里开始懊悔,说谁不好说无双? “是啊,”没办法,话是他挑起的,还得拼命说回来不是,“客气,这不就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说话吗?” 说完后,他想抽自己的嘴,当哑巴不好么?说多错多。 阿庆低着头不敢抬,知道座上的人一直盯着他,不禁后背冒冷汗。 “人与人之间正常。”龚拓手里转着茶盏,口中琢磨着这几个字。 正常,也便是好罢,平等的相对、交谈。之前她是想跑,想躲,虽然与他说话,但是大多是委屈与无奈。现在话少了,但是实际上,是与她近了一步,她肯听,也会客气回应。 “这样啊。”他笑了声,随后将茶水饮尽。 阿庆吓了一跳,差点把收拾好的公文扫到地上。下意识看去龚拓,发现对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在人脸上看到些许愉悦。 龚拓坐正身子,从桌角抽过一封信,是来自边城铜山关。 展开信来,上面写着,北越宏义王王妃,已于日前乔装进入大渝境内。 来了呀。 。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的雪。 正月草原上的雪依旧很厚,谁也算不好到底什么时候能融化。远处矗立的坤林山,北越称为圣女山,整个雪山会在春暖时候融化,然后雪水流淌而下,汇入江河,最后竟是融入的沧江。 凌无然坐在马车内,身上裹着厚实的裘衣,丰盛的毛领衬得她一张脸越发小。 此刻,她手里拿着一封信,看着上面一行行字迹,面无表情。 “王妃。”跪在一旁的婢女,双手送上暖茶。 凌无然接过,随后将信放在一旁厚毯上。 而后,婢女弓着身子,一点点慢慢退着,出了车厢。 “已经进了南渝境内,”凌无然抿了口茶,洒下的气息扫着领上的绒毛,“王爷赶紧回去罢,让人发现了不好。” 溥瀚漠倚着车壁,一条腿曲起撑着,闻言伸手揽上身旁的女子:“你就不听,非要选这时候南下。” “我等不了。”凌无然顺着力道,倚在人的身上,周身笼罩在温暖的怀抱,“不去确认,我寝食难安。” “你这犟脾气随谁?”溥瀚漠无奈,却也只能纵容,手里一使力,将人抱来自己腿上。 凌无然嗔了人一眼,拍着那只开始不规矩的手,啪的一声脆响。 溥瀚漠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凌无然的手,放低声音商量:“轻点儿,让人听见怎么看我?” 闻言,凌无然噗嗤一声,将自己的脸主动枕去溥瀚漠的掌心。无人的时候,这个男人总是无限的纵容她,哪怕她有多放肆。谁能想过,自己曾是他的奴隶? “阿然,”溥瀚漠很是吃自己妻子的这套,指肚揉着她的脸颊,“你不会再也不回来吧?” 心里有些吃不准,毕竟当时凌无然并不是心甘情愿跟他,那时候更像是她走投无路,而他正好送上门去。 凌无然一愣,随后想起现在身处的地方,正是多年前的战场。往事历历在目,与这个男人的纠葛也是那个时候。可能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根本逃不掉。 “那王爷想怎么样?”凌无然笑着,眉间舒展开,右侧眉尾下的红痣越发艳丽。 她的样貌清灵可人,笑起来时眼底有股孩子气。加之身形娇小,看上去总还是十四五的样子。 溥瀚漠双手捧着女子的脸,挑挑眉:“我能怎么样?你知道,我拿你没有办法。” 他可以手握长弓驰骋疆场,可以一己之力喝令朝堂,唯独对这小女子深深陷进去。 “我知道,找到大哥和无双,我就回来。”凌无然靠去人的胸前,低声喃语。 一句简单的话,溥瀚漠嘴角笑开:“还有,那个龚拓的话,你别全信。本王最烦这种小白脸儿,一个男儿郎,生的比女人好看……” 凌无然嗯了声,懒懒窝在人身上,手指捏着溥瀚漠的手掌玩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溥瀚漠点着凌无然的鼻尖,“你们南朝女子,就喜欢这样的。” 南渝,姑娘家仰慕的男子,多为儒雅有礼的郎君,这也的确是真的。为这件事,溥瀚漠没少提凌无然以前有婚约的那个男人。 “王爷,”凌无然看了人一眼,对方当即闭了嘴巴,“龚拓此人心机深,不会平白无故做好人。” 溥瀚漠点头,很是赞同:“所以我说,这厮不是好人。” “你是好人?”凌无然笑了声,“我是在想,他能猜到我在找人,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溥瀚漠脸上正经起来,将娇妻圈在怀里:“知道也无妨,没人敢说半个字。怎么,还有人敢动我家王妃?” “左右走水路,过去观州也顺当,届时再看。”凌无然刚说完,脚腕被人攥住,顺着一抬。 她没稳住,滑落在厚毯上,还不待反应,身上压下一方阴影。 “我不能往前走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小心,沿途我都安排了人。”溥瀚漠趴上小巧的耳边,气息扫着耳廓,粗粝的指肚揉上软软的耳垂。 凌无然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推上对方的肩膀:“不许胡来。” 探进腰间的手并不停留,四下游弋探寻,手指一收,一截子细腰就被掌控。 “不成,”溥瀚漠笑了声,轻易地就抵开对方双膝,“别的事听你的,这事儿我做主。” 凌无然咬牙,现在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送她这一路,现在他又拉又扯的,反倒不拍外面听见了? 厚毯是上好的雪狐毛皮制成,柔软保暖。身体落在上面,陷进了软毛中,皮肤泛着桃粉色,与白色相映,在上面擦过,带出轻微声响。 凌无然身形娇小,这方面双方实在悬殊,有时候容纳得很是吃力,几欲扣断自己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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