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人,请先进衙门。”衙官大声吆喝,忙将衙内所有人调动,帮忙守住大门。 “不能让他们进去!”底下有人大喊。 龚拓听力敏锐,视线往人群中一扫,随后对着人群外的郁清使了个手势。对方会意,搭箭朝着龚拓示意的位置,射了过去。 接着,那鼓动人群的声音不见了。 人群外,郁清眼看着一切发生,知道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如今只能配合,他的职责就是保护龚拓。他一挥手,带来的所有人开始从外围疏散人群。 可是这样还是很慢,人群不配合,有些事情也难以控制。 龚拓知道这件事不是偶然,衙门是不可能进的,他现在谁也不信。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无双送出去。 “让开,挡路者死!”他对着人群大声一喝,佩剑直指前方。 人群当然不会听话的配合,他也不等待,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吃疼的嘶鸣一声,继而踢踏两声迈开了铁蹄。 有人大声尖叫,生死面前选择了求生的本能,往一旁躲避着,其他人跟着效仿。 就这样,龚拓策马,手里长.剑挥舞,生生将人群给逼出一条路来。 无双被人圈在身前,耳边全是人的哀嚎惊叫。他官服的袍袖正好遮在她的眼前,挡住她的视线。 “抓紧,闭上眼别看。”龚拓的声音落下来。 无双闭上眼,双手环上他的腰,贴在他身前,这样他会更省力,马儿也会轻些重量。她没看见他如何带自己冲出包围,闭着眼睛,只记得他暗褐色的衣袖,以及上面的祥云绣纹。 马从里面跑出来的那一刻,郁清当即一挥手,大喊了声:“把这里的路口全部堵起来,一个人也别放出去!” 很快,这里全被围住,加之衙门开了大门,不少人涌进了院子里,是以拥挤缓解了很多。 这边,马不停蹄,铁蹄踏过长街的石板路,留下一串急促的得得声,再看,那马儿已经冲出街口,直奔城门而去。 风刮过脸颊,二月的风说不上温和。 “城里不能留了,我送你出去。”龚拓目视前方,腰身微躬,将小小的人压在怀里,唇角抿着认真。 既然她的身份曝光,注定在观州待不下去。那些人需要找一个发泄口,便就认定上她。 无双蜷缩着,这才露出脸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龚拓流血的手背,实在有些狰狞。 “去哪儿?”她问,还未从刚才的混乱中醒神,眼中几分迷茫,“大哥那里吗?” 龚拓摇头,揽着细腰的手臂收紧几分,几乎将人勒紧自己的身体:“不能回乌莲湖了,去沧江,有人等你。” 无双没再问,大约在她将手伸给他的时候,就选择了相信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扯到了她身上,谁会认得她? 很快,骏马跑出城外,在官道上继续狂奔。身后,两名护卫骑马跟随。 离着沧江渡头也就是七八里的样子,可是龚拓丝毫不敢怠慢。城里能发生混乱,更何况无人的旷野? 果然,在跑上一座小山坡时,耳边嗖嗖嗖,箭矢擦着风声穿过。 他继续伏低身子,手掌挡在无双的头顶:“别动。” 太过猝不及防,后面的两匹马相继摔倒,再没跟上来。 几匹马从隐藏的树林后冲出来,呼喊着大声吆喝,追赶着前面的黑色骏马。 无双听见后面的追赶声,其中一个声音她分辨了出来,嗓门很粗,夹杂着戾气:“魏庐?” 她仰脸,看见男人瘦削的下颌线。 龚拓回头确认,如无双所言,正是当日被逐出乌莲寨的三当家。人正骑马冲在最前头,手里挥舞着大.刀。 有些祸害就不该留,以他来看斩草除根最为合适,怪就怪魏冲念着可笑的手足情。 长途的奔跑,龚拓的马显然已经疲倦,虽然四蹄不停,但是速度慢了下来,况且还是驮着两个人,此时嘴里不住的喷气儿。 又有几只箭矢飞过,大概是准头不足,被龚拓躲过。 突然,马腿中了一箭,疼得嘶鸣一声,前蹄一别,庞大的身躯便往前路上栽下。 龚拓眼疾手快,揽着无双顺势朝着一旁的山坡滚下去。 山坡很陡,他抱着她,双臂撑着护住她。身子不受控制的翻滚,他让自己的背部来受力,想让她受不到一点儿磕碰。 无双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被龚拓的手掌紧紧托着,腰间的手更是一点力不松。每当她要撞去地上的时候,他会迅速翻身,然后他自己碰上硬地。 一直到了沟底,她还在晕着,腿脚不听使唤,在衙门前时脚还崴过,走一步脚踝就跟针扎一样。 龚拓发现了不对劲儿,眯着眼四下看看:“你在这里,不要出声。” “你要做什么?”无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下意识去拽他的袖子。 龚拓看着抓上袖子的手,好看得像水葱一样,柔弱无骨,让他错觉她有种对他的依赖。 “听我的,别动,”他手落在她的眼角,蜷着轻刮一下,“你二姐在等你。” 无双瞪大眼睛,眼看着他拾起一旁的树枝干草,遮掩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龚拓转身离开,朝着相反的方向,官袍已经凌乱,连官帽也斜了,可是脊背依旧那样修直,像是一株玉竹。 “你,”无双喉咙像是被卡住,艰涩的说着,“要回来啊。” 龚拓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无双,谁都别信。我走后,你自己去渡头,有一艘蓝色幡旗的船,凌无然在上面。” 他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告知她下面她要走的路。 无双眼看他跑远,荒僻的沟里再见不到他的身影。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她便知道是龚拓将往这边来的人给引开了。 她缩在杂草树枝下,直到这里完全没了声音。 脚踝处阵阵的疼,以前在逃难路上也曾崴过脚,那时候云娘帮着郑了骨,就好了许多。 无双脱掉鞋子,攥上自己的脚,先是顺着轻轻转,咬着牙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 休息好,她并没有离开,还是在沟底等着。其实她想去到渡头的话并不难,现在脚踝没那么疼,她能坚持住,而且她其实对于逃脱,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会躲开魏庐的人。 可是,她想等他回来,知道他没事;又怕自己走开,他回来找不到自己。 她不知道,龚拓的人会不会从城里出来接应他,还是根本今日的目标就是他? 眼看着晌午已过,天色变得阴霾。 无双已经等了近两个时辰,人没有回来。甚至,她听见道上隐约的说话声,像是赶路人之间的闲谈。好像一切已经过去,她出去便是安全的。 可是不正常,因为没有马蹄声,证明城里没有人出来寻找龚拓。 脚踝已经能够使力,她试探着从杂草堆里出来,还未站起,便听见轻微的声音。吓得她赶紧把脚收了回去,顺着把自己缩成一团。 “你怎么不走?” 下一瞬眼前障碍被一把拉开,无双还未反应上来,便被带进一个怀抱,耳边是一声无奈的嗤笑。 她鼻尖发酸,顺着回应般,双手搭上他的腰间,嗅到的是浓重的血腥气:“你,你回来了?” 两个多时辰,她等到他回来了。 龚拓叹息一声,脸颊贴在无双的发顶:“怎么办?我就是放心不下。” 他知道自己该相信她,她很聪慧,能从他眼皮下逃走,在那些杂鱼手里更没有什么问题,她不软弱,也不会抹着泪怨天尤人,她有自己的主意……可是,他真的不想她吃苦,她能做到是一回事,他却想帮她挡住一切。 无双手摸到濡湿的一处,带着粘稠,心蓦的提起:“你受伤了?” 她从他怀里出来,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官帽已经没了,头发凌乱的落下一些,遮着那张好看的脸,血点子在他眉间、面颊散布,加上一身暗褐色,整个人带出一种邪气,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无双现在大概知道,他在战场上会是什么样的。 龚拓沾着血污的手擦了下脸颊:“不是我的。” 他伸手,帮她把头发上的杂草捡下。无双知道,即便是他身上有伤,他也不会说出来。 “走,那些人还会来。”龚拓警惕的看着四下,眼神冰冷。 无双点头,现在什么也不多问,趁早脱离险境才是正经。 没走大道,他们沿着小路前行,心里算着里沧江渡头的距离,步行总是会比骑马慢很多。 两人没怎么说话,龚拓走在前面,拉着无双的手。 冷风吹过旷野,耳边似乎听见了沧江的水浪声。只要过了前面的柳树林,就会到达江边,届时一定会有人接应。 忽的,龚拓脚步停下,往身后看了眼,攥着无双的手紧了紧,声音很低:“跟上我,千万别松手。” 说完,便拽着无双快速跑出去,专门挑树木杂乱的地方。 他上过战场,对于杀气总是能够敏锐感知,包括如果对方伏击,会选择在什么地方? 无双被猛的带着跑,就在刚才站着的地方,赫然一枚箭矢钉在地上。顾不上后怕,她快步跟着他,在他的牵领下,竟也是从来没有过的速度。 可她明白,他带着她终究还是会被人追上。 两人跑在那片干枯的芦苇地里,后面魏庐带着人狠命追赶。 已经能够看见渡头,那边停着一艘大船,蓝色的幡旗,在江风中招展。可是后面的追兵,只与他们相隔几丈远,哪怕脚下一个趔趄,便就会成为他们的刀下鬼。 无双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摸出竹哨,含在嘴边,然后吹响。 哨声不算悠长,更像是呼唤鸟儿的轻笛声,但是足以让船上的人听到。若是凌无然在等她,一定会知道。 果然,下一瞬有一队人朝这边而来,动作利索,步伐身姿轻快,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趴下!”龚拓摁上无双的脖颈,带着她趴去地上。 无双身子跌在松软的芦苇上,只听头顶嗖嗖嗖响,然后是后面人的惨叫声。她从龚拓的臂弯下抬头,看到了前面整齐一排人,手里俱是握着□□,正不停地往外射发,落雨一样密集。 她还看见,一个身姿娇巧的女子正从船上下来,几乎是跑过的跳板,让她担心人脚滑一下掉进水里。 后面,魏庐眼见形势不妙,拉了一个人做挡箭牌,随后拔腿往回跑。 龚拓从地上起来,握着无双的臂弯,将她从芦苇上带起来:“无双,有没有伤到?” 无双摇头,随后侧脸去看那走来的女子,翠色的裙衫,却束着男子的发髻,一双眼睛清冷而有神。 “对,过去罢,”龚拓沾着血的面庞露出笑意,眼里是释然的松快,“她就是你二姐,凌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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