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娟看着郦子夏不解的目光,便解释道:“我们没有东厢书房的钥匙,只有王爷有钥匙,我们打不开书房的门。”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抬到自己房里了,郦子夏道:“那就驾到我的卧房吧,救人要紧,快点,你们家王爷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周亭琦虽然无力气讲话,但此刻心里明镜似的,她们两个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故意将全身的力量压到郦子夏身上,因为在他心里,郦子夏是最放心的人,虽然明娟是伺候他长大的丫鬟,他也很倚重明娟,但他们之间是很客气地主仆关系。 而且周亭琦还可以对郦子夏放纵一些,从下面这个举止就可以看出来。 周亭琦从外面逃回来时,被敌人在小腹上推了一掌,腹内便负了伤。此刻被两个娇柔的女子架得东倒西歪,肚内愈加绞得难受,像是一个大铁球要从喉咙里涌了出来一样,他一口忍不住,“哗”地吐了郦子夏一脖子鲜血,那鲜血顺着她的领口流到胸口,又流到小腹。 他只能把血吐给郦子夏,他本能地认为郦子夏不会生他的气。 周亭琦脖子一软,又将脑袋栽到郦子夏肩膀上。 郦子夏脖子上柔软的肌肤接触到他的脸蛋时,感受到了他的凉意。她看着他侧面的眼尾在惨白的脸上化成一抹黛色的眼影,透着疲惫和渴望照顾的脆弱。 郦子夏居然心疼他了。 两人把周亭琦好不容易搀扶到卧房,四庆儿被叫醒后也进来了,吓得张着嘴巴哇哇地叫。 明娟忙指派他道:“别喊了,你快去良医所请梁医士来,快跑!快跑!路上小心,别摔倒了!” 周亭琦躺在郦子夏的床上,淡淡的玫瑰花香侵入鼻尖,他终于踏实地大大舒了一口气。 他闭着眼,感受到郦子夏和明娟用棉布给他绑着伤口止血,偶尔忍不住疼,痛苦地从肺腑里“呲”一声叫了出来,还死死攥着拳头,令人感到惧怕。 不一时,四庆儿带着梁医士冒雨奔来,梁医士石青的袍子和平幞头都湿了,上面还滴着雨水。 梁医士也是先给琦王伤口止血,止完血,便剪下琦王身上的湿衣,为他诊脉。 郦子夏趁这个当,出了卧房,拿帕子擦着周亭琦吐在脖子里的血渍。 已经干了,粘在脖子上,一片片殷红的薄血片。 明娟也从卧房出来,看到郦子夏在挑杆灯笼下直竖着脖子,显露出鹅蛋型下巴,和脖颈处那两条玉脂般的筋条,上面沾着血斑,看着却无比冶艳。 明娟觉得她恢复记忆之后,举手投足之间比以前文静灵巧了很多,加之容貌美艳,当真是千金仕女佳人。 倘若她当初没有失忆的话,照琦王那个性子,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明娟站在那里后悔着。她是不喜欢后悔的人,可这一次她莫大的后悔。 明娟湿了一块妆花白绒帕,道:“姑娘拿这个擦,擦得干净。” 郦子夏接过来,仅仅擦了擦脖子,道:“不知道王爷伤得厉不厉害?” 明娟也有些心疼,劝慰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郦子夏又道:“王爷一走五天,回来受了如此重的伤,肯定不是悠游快活去了,难道身边没有侍卫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体,可怎么对王府的人交代。” 明娟听她考虑的很是周全,道:“王爷这次可能是独行,没带侍卫,去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或许是为了三年前那个身负重伤的侍卫,或许是为了那封信——这两种声音一直在郦子夏的心里回响着,因为前两天周亭琦一直在问她三年前的事。 没一顿饭的工夫,梁医士从卧房里出来,面色如常,彷佛并没有一丝忧云。 郦子夏急着问道:“良医正大人,王爷怎么样了?” 梁医士谦卑道:“在下不敢当,王爷只是受些皮肉伤,未曾伤到里子,没什么大碍,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郦子夏双手拂了拂额头上凌乱的发丝,眼神怀疑地瞅着他满脸汗水,道:“果真如此么?王爷的脸色白得像蜡一样,怎么能说没什么大碍呢?” 梁医士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爷面无血色乃是失血过多引致的,待伤口愈合后,好好修养几日即可恢复,而且王爷雨夜奔来,路上消耗不少体力,也导致气血贫弱。” 郦子夏将信将疑,又道:“那吐血又是如何导致的?” 梁医士道:“刚才在下问过王爷了,是腹内受伤所致,将养几日便好。在下开些金创药和调理的药来,请明娟姑娘按时给王爷涂抹喂药即可。” 他说着抬眸望了郦子夏一眼,见她红润的脸上疑云不消,又不敢多问的样子,便又结结巴巴补充道:“王爷乃习武之人,这些皮肉之痛不算什么。而且……王爷保养有道,身子自来就很强健,自愈能力极强,在下的药也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裨益罢了。” 果然如他所言,周亭琦第二天早上伤口就全部结痂了,夜里发热过一次,天亮时就已经好了,第二天夜里便如常可以进些粥水了。只是他胳膊上,肋下,还有大腿上各有一处刀伤,轻易不能走动,便一直躺在郦子夏床上养着。 日常的药和饭都是明娟亲自喂,衣服都是四庆儿帮着他换,郦子夏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梁医士再来复诊的时候,他就已经好了很多。大家都聚集在床帐外面,梁医士匍匐在床沿,颤巍巍道:“王爷,已经七天了,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见你的踪影,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可怎么办呀?” 周亭琦沙哑着嗓子,拍着他的肩膀,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出去之后别说我在这儿躲着,我看我身上这伤起码再有个四五天才能下床走。” 梁医士又怯兮兮地抬着眼角瞅着周亭琦道:“王爷这次是去哪里了?受了这么多伤,叫属下好不担心!” 周亭琦道:“别再这里婆婆妈妈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有人看病找不到人怎么办!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操心!我身上出了好多汗,四庆儿你快去打盆凉水来,给我擦擦身子,凉快凉快!” 梁医士捧着周亭琦的手道:“王爷,就让属下为王爷擦身子吧,属下心细,手慢,属下怕他们给你伤口沾了水。” 周亭琦笑出声来,连带着咳了几声,伤口微微作痛,吓得众人忙上前抚顺他的胸口。他道:“你瞅瞅你那一脸胡子,快回去刮刮脸,休息休息吧,我知道你这几天也累坏了。” 他说着忽然眼光一亮,眼神宛若一个光圈一般罩住郦子夏,道:“一会儿四庆儿打来水,你给我擦擦身子。” 谁?!郦子夏默默躲着周亭琦的目光。 他点名道:“郦姑娘,一会儿就劳驾你给我擦擦身子,你不会害臊吧,别人这几天都累了。” 郦子夏咬着一点点嘴唇,道:“民女岂敢……推辞!”但也有点难为情,为什么叫我给你擦身子? 不一时,四庆儿打来一盆凉水来放在床边,于是大家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 郦子夏伸着细葱般纤纤玉指在水里探了下,太凉了,便哗啦哗啦又倒进去半壶热水。 她将洁白地绒帕放入水中,走到床边,见周亭琦很自在地闭着眼,干等着郦子夏来伺候。 郦子夏犹豫再三,捏着食指和拇指解开他衬衣的系带,只见一片紧绷绷地胸膛露了出来,上面有两块铜钱大小的深红色圆斑,圆斑上有两粒红珊瑚豆一样的东西,非常地丰·盈。 郦子夏解开衬衣时,动作很慢,仍旧不可避免地划了下那粒红珊瑚豆。周亭琦眉毛一挑,照旧闭着眼,只是嘴唇微抿了一下。 郦子夏费了老大力气才脱下他的衬衣,丰鼓地胸膛中间一抹凹痕向下延申至小腹地边际,肚脐那里有一列短短地黑色地绒毛。那种梦里熟悉,现实陌生地感觉,叫她脸颊发烫。
第17章 擦身子 郦子夏慢吞吞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肚脐上那列短短的毛发。 为什么男人那里会有毛发?在她记忆之中,根本没有见过男子的身体。所以,她也不明白周亭琦胸膛上那两粒红珊瑚何故那样饱·满。平时那可是干瘪的。 她走到床头,将手钏和戒指都摘了下来,放到桌上,把刚才浸在水里的毛巾捞了出来,走到床沿,半伏身子,右手抓着短绒的巾帕伸到他的肩头,滚边的袖子恰好垂在周亭琦的肚皮上。 他似乎被她的袖子划得心烦,便用手轻轻挥到一边。 郦子夏忙挽了挽袖子,将巾帕铺在手掌上,先轻轻地拭在周亭琦鼓鼓的肩膀上,并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他不悦道:“怎么是热水?” 郦子夏道:“四庆儿打来的是井水,过于凉了,民女怕这凉水激到王爷的身子,于王爷的伤势不利,便加了些热水。梁医士也劝王爷莫要贪凉的。” 他仍闭着眼,洁白的眼皮抿出一条刀刻似的侧棱,那下面透出一些不耐烦,“叫他们换凉水去,太热了,受不了。”他想用凉水,还有另外一个缘由,因为郦子夏一直在身边陪着,他心里就忍不住爱乱想,所以才想借用凉水的温度将心头的小火苗浇灭。 郦子夏劝道:“王爷一向爱使凉水擦身子,擦过之后,那凉意也不过就短短的一会儿。但是用温热的水擦身子,毛孔舒张,就会浑身舒泰,身心清凉,晚上觉还睡得好呢。” 郦子夏颇具耐心的声音里充斥着温柔的笑意。 周亭琦听后,纵然不信她夸大其词,却也不好驳斥她的好意。 他微微睁开眼,暗暗扫了她一眼,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规避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推着温热柔软的绒帕走过他身上的皮肤,真是细心又体贴。 他心中也渐渐开始宽容和温柔。但他性子固执倔强,对郦子夏以往的错误,不会轻易就这样放过的! 郦子夏的指甲新长出半寸,根部是淡粉色,而前面一段深红色的指甲是原来的她染出来的。明娟说她以前很爱捣花染指甲,但是恢复记忆后的她没这个时间和心情,所以指甲盖上半红半粉,映在雪白的绒帕上,宛若雪地吹散的红梅花瓣一样。 温暖的巾帕已经擦到周亭琦的小腹了,他那里一块一块的,鼓鼓的也很硬。周亭琦感受着郦子夏手掌划过的位置,她一直刻意地避开他肚脐下面的位置。 周亭琦忽然清清嗓子,道:“那个,那个郦子夏,我听你说过,你父亲是个翰林,虽算不上公侯勋爵,但你们也算得上是清清白白的诗书礼仪人家了。” “王爷过奖了。家父的确是尚礼尚善之人,也如此教导我们。”郦子夏说着说着耳根子竟然红了。她看着男人的身体,嘴里还说礼节教养,心虚了。 周亭琦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泛起一层讥笑的光芒,道:“我也曾听过你父亲的名声,都是夸奖的!但我就是不清楚,你这样一个矜持的姑娘,又是翰林之女,为什么弃男女大不防的教条而不顾,肯为我一个赤·条条的汉子擦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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