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衣颤动着眼睫,猛然间想起他以前怎么管她嘴巴的,轻轻吞咽了下,闭上了嘴。 元策松开她下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转身走向浴房:“沐完浴再来管你。” “……”那你还是个挺爱干净的恶人。 姜稚衣坐在榻上,精神紧绷地竖耳听着浴房里传出的水声。 等他沐完浴,不会真来管她的嘴吧? 门窗都被看守住了,注定出不去,更糟糕的是虽然时辰还早,但她昨夜一宿未眠,今日白天也想着办法不曾歇息片刻,这会儿听着这催眠的水声竟是忍不住犯起困来。 恶狼在侧,就这么睡过去坐以待毙也太危险了,可他又不知几时沐浴完,她这眼皮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姜稚衣忍着困意看了看四下,起身下榻,将那张少了一头的翘头案使劲推到榻前,扯过垂落的床帐,将床帐绑上翘头案的案脚,造了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机关。 然后重新钻回榻上,紧紧拉住床帐,闭上了眼—— 如果他进榻,必定牵扯床帐,只要她拉着床帐,就会被惊动。 有此防御工事,姜稚衣坐靠着床柱,稍微放心了些许,在潺潺水声里打起了瞌睡。 元策从浴房出来,一眼看见这啼笑皆非的一幕,在门槛前一脚站住,撇开头不知是气是笑。 默了默,放轻步子上前,垂下眼睑看了看这机关,手一撑翘头案案面,无声翻身一跃,上了榻。 再一低头,像松鼠护食一样牢牢扒拉着床帐的人还睡得不省人事。 元策轻轻握住她手腕,将床帐从她手心慢慢抽出。 姜稚衣失去依仗,软绵绵往后一倒,倒进他怀里。 绸缎般光滑的乌发拂过下颌,香气盈鼻,元策气息发紧,低下头去。一身素服衬得怀里人今日黛眉比平日更深,唇也更嫣红几分。 目光落在她艳丽的唇瓣上静静看了一会儿,元策把人平放在榻上,抬起她脖颈,将枕子垫在她脑袋后,捱着她平躺下来,望着头顶的承尘轻叹一口气。 她在祭奠他兄长亡灵,他在这里想些什么。 身侧的人却似乎不太满意后脑勺下的枕子,蹙着眉头不舒服地动了动,转了个身侧躺,手臂忽然一把搭上他腰。 元策呼吸一窒,偏过头去。 姜稚衣仍像在自顾自寻找更舒适的睡姿,动动脑袋又动动腿,搭在他腰上的手继续往上摸索。 按捺下的遐思被重挑起,元策一把抓住那只乱动的手,垂眼看着她,默了默,把人搬进怀里,让她枕住了自己的胸膛。 姜稚衣终于安分下来。 “喜欢这个姿势?”元策嗓音喑哑,睨了睨怀里人,“不清醒的时候就喜欢折腾人,醒过来又不认账是不是?” 姜稚衣迷迷糊糊被吵醒,眼皮一睁,眯缝着眼朝上看来。 元策揽着人的手一僵,稍稍松开她一些,像在等待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却见她只是冲他皱了皱眉,便又将眼闭了回去,环抱住他的腰:“……你嘀嘀咕咕什么,我好困,别吵。” “?”元策僵硬的手迟疑着,一寸一寸试探般再次落回她身上。 下一瞬,换怀里人猛地一僵,像突然醒过了神,见了鬼似的缓缓抬起头来。 “你、你……”姜稚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元策举起手来:“你先动的手。” “我、我怎么可能……”姜稚衣偏过头,看了看两人此刻这让她无法辩驳的姿势,一把松开抱着他腰的手,蹭地一下撑着他胸膛坐了起来。 元策平躺着,将揽过她的那条手臂枕到脑后,眉梢一挑:“不是说对我的皮囊不屑一顾,无动于衷?看你抱得挺开心的,少夫人。”
第57章 姜稚衣懵了一瞬, 回想起方才好像是听着浴房的水声入了睡,一睡着竟梦回二月里留他在她房里沐浴的雨夜,迷迷糊糊以为自己还在那晚的驿站。 看着榻上人飘飘然的神情, 姜稚衣气得头发丝儿都快立起来:“我不过是脑袋又犯病了而已!” “……” “少趁火打劫还装无辜了,说什么我先动的手,你不会推开?” 元策撇开头去:“没力气,推不动。” 姜稚衣一指榻边形同虚设的防御工事:“倒有力气翻这个?” “就是在这儿用没了力气。” “……” 姜稚衣说累了,头疼地扶上额角:“一日一夜未睡, 困得眼皮打架, 想睡个觉还要吵赢了才能睡……” 元策看着她眼底的血丝,直腰坐起, 沉出一口气, 一指床榻示意她睡:“你赢了。” “我这一睡, 你是不是又要动手动脚?你放我回——” “那你绑了我手脚,行了吗?” 半刻钟后, 姜稚衣低头看着元策一对手腕上缠绕了十圈的布条,捏着布条两头,狠狠打上十个死结,终于放下心来,一沾枕睡了个昏天黑地。 翌日清晨, 姜稚衣被一道倒抽冷气之声吵醒。 一睁眼, 便见惊蛰手足无措地站在榻前, 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屋子:“郡主,沈少将军昨夜是欺负您了吗……” 姜稚衣眯着困倦的眼, 发现榻侧已无人,打着呵欠又闭回眼去:“他可没本事欺负我。” “郡主,您别为了顾及奴婢不说实话!”惊蛰急声道。 “我说的怎么不是实话?” “那这翘头案怎么断了?” “被我气断的。” “那、那这床帐怎么也给撕了?” “因为没有绑手脚的布条。” “他居然敢绑您……” “不是他绑我, 是我绑他。” 惊蛰松下一口气,松到一半,想起什么不对劲:“等等,您说沈少将军被您绑住了手脚?” “是啊,不然我怎么可能放心睡觉……”姜稚衣又打了个呵欠,想让惊蛰别问了,她这没睡饱呢,还没开口—— “可、可是奴婢见他方才是好手好脚走出去的呀!” 姜稚衣转过头来,眨了眨眼:“那肯定是有人进来给他松绑了,我可是打了十个死结呢!” “奴婢天不亮就等在门口了,沈少将军没唤人进来过……” 姜稚衣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探身出床沿一看,瞧见地上那堆仿佛是被粗暴绷断的布条,倒抽起了惊蛰方才的那口凉气。 十圈布条,十个死结,这么一绷就——断了? 那他昨晚哄三岁小孩呢? “惊蛰,这个人真的、真的好可怕……”姜稚衣抚着颤动的心口,这觉是再睡不下去了,“我们还是抓紧想办法回京吧……” “眼下郡主可还有什么法子?” 姜稚衣思索片刻,定了定神:“你去告诉他,我已到河西多日,要与舅父报个平安,让他给我寄一封家书回京,这家书我会给他看过,绝不提及他的秘密。” 惊蛰应声下去照办。 一个时辰后,城郊玄策大营,元策坐在几案边接过穆新鸿呈上来的家书,从信封里抽出信笺。 熟悉的洒金花笺连同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就像年前姜稚衣脚伤那一阵,送来沈府的每一封一样。 “卑职觉着,以少夫人的性子,当初只是脚伤半个月不能见您,都要每日给您写一封信,如今与永恩侯相隔千里分别日久,若一直不报平安,的确令永恩侯起疑,这家书还真该寄,您看过无误的话,卑职便安排下……” 穆新鸿说到一半,看见元策捏着信笺的手慢慢攥拢,将信笺丢去了一旁。 “怎的了?”穆新鸿小心翼翼伸头过去,大致扫了几眼,“这不都在絮絮叨叨说这一路的见闻,有什么不对吗,少将军?” “自己看行首。” “舅、父、接、我、回、京、退、亲……?” “让你看,让你念了吗?”元策飞来个眼刀子。 “……”说得好像不念出来,这封家书的杀伤力会弱一些似的。 穆新鸿呵呵赔笑:“还好少将军慧眼如炬,一眼识破少夫人的诡计,那这家书咱就不寄了,不寄了……” 继投奔钦差失败,好言相商失败,写藏头信失败之后,姜稚衣待在府里陷入了一筹莫展。 刚好元策这两日军务忙得着不了家,她这气也没地方撒,内院气氛一片低迷。 惊蛰和谷雨见她从早到晚闷在屋里,劝她出去走动走动。 “出了这个门,不还是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着。”姜稚衣兴致缺缺。 惊蛰:“但闷在这里,办法也不会从天而降,万一去外头走走会有什么奇遇呢?” 谷雨:“就算没有奇遇,您就想着您总有一日会离开这里,就当眼下是在游山玩水,若这么闷着岂不太亏了?” 被两人苦口婆心劝着,这日天晴,姜稚衣终于依着她们出门上了街。 晴日的街市,出摊的货郎格外多,可身后又阴魂不散地跟着那个叫三七的士兵,姜稚衣也没什么兴致游逛,被两名婢女拉着随波逐流地走着。 “郡主,姑臧也有卖糖人的呢,您之前不是喜欢吃这个吗,咱们去买一个?”谷雨指着街对面的糖人摊哄她。 姜稚衣顺她所指看去,想起上一次与裴雪青在糖人摊跟前争风吃醋的事,想说现在不喜欢吃了,忽然注意到那糖人摊前站了个中原打扮的少年郎,一身斯文的圆领袍,身板修长俊逸,侧脸清秀温润。 姜稚衣盯着那张侧脸,怔怔揉了下眼。 这可是离长安一千多里的姑臧,裴子宋怎么在这里? 她不会是在屋里闷出幻觉来了,想到裴雪青,便看见了她兄长裴子宋? 惊蛰也跟着看了过去,震惊道:“郡主,那怎么好像是——” 姜稚衣掐了一把惊蛰的胳膊。 惊蛰反应过来,感觉到身后盯着她们的那道目光,当即接了下去:“好像是跟长安不一样的糖人?咱们过去瞧瞧吧。” 姜稚衣点点头,带着两名婢女朝对街走去,越走越近,越近越看得清晰。 虽然不知裴子宋怎会天降姑臧城,但既然来了,就是她的奇遇了! 姜稚衣欣喜着加快了脚步,离糖人摊几步之遥的时候,却见裴子宋接过货郎递来的糖人,付了银钱转身走了。 姜稚衣着急地开口要喊人,想起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人又住了嘴。 眼望着裴子宋离去的方向,姜稚衣目光闪烁着往四下看去,灵机一动,一指边上的摊子:“咦,那儿有卖埙的,先去那儿看看。” 两名婢女跟着姜稚衣走到古玩摊前。 姜稚衣拿起摊子上那只骨埙,问货郎:“这埙可否在此吹奏,试试音色?” “姑娘,这可使不得,这埙是要放在嘴边吹的,若人人都来试,不就卖不出去了吗?” “那这埙我买了,”姜稚衣给惊蛰使了个眼色,“不过我还得在这儿试试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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