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茵玥走后,桑窈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册子。 它静静躺在她的手掌上,因为她方才抢夺的东西有几分激烈,表面已经有了几条褶皱。 桑窈看了半天。 就在她想要去思考将这讨厌的册子扔到哪里去时,她的脑袋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今天那个激烈的吻。 至少在她眼里很激烈了。 她记得谢韫的唇有些干燥,又温凉,碰上的时候她莫名觉得心头一麻,是同亲人脸颊全然不同的感觉。 但其实相较于嘴唇触碰,更叫她觉得印象深刻的,是跟谢韫的距离。 她只记得很近,近的能闻到他身上的冷香,近的同他呼吸交缠。 她从前在话本子上看过旁人接吻,不过她看的都是些正经话本子,碰着些难以描述的,大多都用花月春风代替了。 唯一不那么正经的,还是手中这讨厌的话本子。 那上面有一回用唇枪舌战来形容,桑窈其实一直不太理解。 亲亲用嘴巴不就亲了,关舌头什么事? 还道什么双腿酥软,头昏脑胀,她忍住羞耻仔细回想了一番,更为不解了。 她也没有腿软啊。 而且她今天跟谢韫接的,是一个静悄悄的吻, 可手册上面的吻是有声音的。 她幻想了一番,若是撅起嘴巴,的确会有吧唧一声,可那上面半柱香的吻,总不至于一直都在撅嘴吧唧吧,这样嘴会麻。 桑窈轻哼一声,那上面总是说的绘声绘色,她原还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看来谢韫也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就乱写一通,这会她亲自实行,才知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想了半天,桑窈又习惯性的将册子藏了起来,然后唤水沐浴。 沐浴之后,她倒是开始觉得自己双腿酥软,头昏脑胀起来了,但她觉着应当是热水熏的,并未多在意。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她一睁眼,便叫来燃冬问道:“可有什么人过来找过我?” 万一谢夫人那边有消息了呢? 燃冬摇了摇头,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桑窈希望落空,默默摇了摇头。 她透过窗牗向外看去,今天似乎是个晴天。 她起床时仍旧精神不济,坐在妆台前一边发愣一边被摆弄着梳妆打扮。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用过午膳,桑窈便出了门。 她仍旧没有带丫鬟,这样不堪的事,她只想自己默默的去,然后再默默的回来。 这回她提前问了地方在哪,然后交代给了车夫,便独自了坐上马车。 她什么都没准备,心中还在忐忑于陆廷到时候会不会赖账。 她捏着掌心,心想如果他敢赖账的话…… 她好像也不能拿他怎样。 陆廷给的地方是京城南街的一处别院,应当是陆廷在宫外的私所。 一路非常顺利,桑窈在叩门后,守门的小厮似乎是认得她,未经盘查就直接放了她进去。 继而没过一会儿,一名小太监便趋步赶过来,看见她之后,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道:“是桑姑娘吧,快随奴婢过来。” 桑窈跟上这名小太监,他走在桑窈前面,大抵是习惯性的寒暄:“殿下可等候您多时了,您可终于过来了。” 桑窈低着头,不发一言。 她高兴不起来,甚至无力回应,脑袋泛起细细麻麻的钝痛,这让她有点害怕。 见桑窈不回答,小太监也不再出声,约莫半柱香,便带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 木门敞开,小太监道:“姑娘请进,您先准备准备,殿下稍后就到。” 桑窈愣了片刻:“准备什么?” 小太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上下扫了眼桑窈,继而含笑暗示道:“您若是不想准备,也可以的,随您喜欢。” 他站在门边,继续道:“请吧,桑姑娘。”
第24章 是他 在踏进这个房门后,对于未知的恐惧才缓缓朝桑窈蔓延过来。 小太监又问了一句:“姑娘来之前可有沐浴过?” 为了缓解这份恐惧,桑窈掐住了掌心。 她点了点头。 小太监含笑嗯了一声,木门随即被紧紧关闭。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光线昏暗,窗牗处青烟袅袅,熏香散开,味道浓郁,因着不太透风,使得这房间越发憋闷。 像是麝香与里叶,又似乎掺杂别的,桑窈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并不喜欢这味道。 她在门旁站了一会,这才回头扫视了眼房间,然后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的精神仍然算不得多好。她大概后知后觉出了这小太监所谓准备的意思,但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准备的。 本来她来这求人就已经很没出息了,再准备准备岂不越发显得她上赶着,况且她本身就对这种事很抗拒,光是过来就安慰了自己半天。 门外偶有脚步声经过,每一次都让桑窈提心吊胆。 她一边畏惧于见到陆廷,一边又在胡乱的想着,不知道陆廷会不会因为她来晚了而生气。他那样小肚鸡肠的人还真没准会这样。 以前姐姐曾和她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那时候桑窈还没什么感觉。 可如今越长大就越发觉就是如此,大多数男人都虚伪又好色,无药可救。 比方说陆廷,自幼就得大儒训导,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在外风评甚好,结果还不是败絮其中。 所以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最后会嫁给谁,是侧室还是正室,那人是否喜欢她,是一件非常无所谓的事情。 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倘若可以,她宁愿一辈子自己一个人,只是她不能。 可话虽如此,她一想起自己待会要跟大青虫亲密接触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想到这里,她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对谢韫这样的人有好感了。 瘸子里面挑将军,至少谢韫在拥有一副完美皮囊的同时,并不那么虚伪。 因为他总是表里如一的讨人厌。 不讲理,不近人情,说话也讨厌,做事也讨厌。 约莫半柱香左右,桑窈听见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桑窈连忙坐直身体,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殿下,就在这里。” 木门敞开,伴随着吱呀声,一身锦衣的陆廷从外面走了进来,桑窈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因着他逆着光,所以桑窈看不清他的神色。 木门又被再次关闭,因为多了一个人,房间忽而变得狭小不少。 沉默之中,桑窈连忙站起身来,垂眸小声同陆廷请安。 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男人说话。 寂静让她越发心中的忐忑,她心道不会吧,这是真的生气了? 她的脑袋在这一刻想了许多东西。 若是这人有一点不认账的意思,她就要赶紧逃。如果他要抓她,她就大喊大叫让他丢尽脸面,若是不甚被他得逞,等到她回到上京城也要四处散播五皇子不是好东西败他名誉。 总之今天不能白来。 桑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一张阴沉的脸庞映入眼帘。 陆廷正垂眸盯着她,目光带着几分狠毒。 桑窈心中一凛,这人就这么记仇吗,至于气到现在吗? 她颤着声音,开门见山提起她父亲的事:“殿下,上次我爹……” 话未说完,头顶便传来一道低沉的质问:“你昨日为何没来?” 桑窈一愣,脑袋飞速思考,然后胡诌了个理由道:“昨……昨日我身体不大舒服。” 难道他真的为此生气了?可他不是说三日之内吗? 她今天来也不算迟到吧。 男人轻笑一声,彼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人,陆廷脸上已经没有平日那伪装起来的温和,那张温润的脸庞和上面阴毒的神色矛盾无比。 桑窈不太敢直视他,只能祈祷他别再生气,早些还她父亲清白。 可他的笑声几乎令桑窈不寒而栗。 他又问:“你昨天去做什么了?” 桑窈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可是她总不能去说自己昨天先去求了谢韫,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昨日下了雨,我不大舒服,所以……休息了一会,殿下,我以为今天也可以的。” 陆廷半阖着眼,道:“原来你知道我在等你啊。”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 “殿下,那你——” 话音未落,男人忽而抬手,扣住她的下巴。 他的力道不轻,桑窈吃痛惊呼一声,她被迫仰起头,因为痛楚而双目泛红。 他盯着她的眼睛,静静陈述道:“你去找谢韫了。” 男人白皙的面庞上透着憎恨,眼里隐有血丝,他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一开始是一向对他唯唯诺诺的太子突然变了态度,开始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甚至拒绝见他。 紧接着是这几个月费力拉拢的大臣,都在不约而同的疏远他。 这也就罢了,这几天大理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查莨山刺史李脉。 莨山地处西部,水草丰沛,战马强健,又南接蛮夷,是为军事要道,李脉在这个位置上做了有十年,这十年来借职务之便扣下了整整三万两白银,近几个月来,因为即将升迁,在交接时账务对不上,慌乱之中找到了他。 他便因李脉所允太过丰厚,又念着他即将入京,此番说是助他,也是在揪他的把柄,这才冒险出面摆平了此事。 当今任大理寺少卿的乃谢家谢檐,正是他主理此案,他实在很难不多想。 可诡异的是,他已经透过这件事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却并不知谢韫还会怎么对付他,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拉下面子去见他,这人却半分脸面不给直接回绝。 这是陆家的天下,而他是皇子,身上是陆家的血,谢韫不过是臣子罢了,说到底就是陆氏家奴,他到底在猖狂些什么。 拉拢不成,威逼不成,谢韫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看不起他,如今也没想放过他。 他跟谢韫原本就算是同龄,平日总是被比较,他抢走属于他的荣光,还要万众瞩目的目光。明明他能做出跟谢韫一样的成绩,可就算如此,他在众人眼里仍旧比不上他。 真是可笑,他一个皇子,为什么要去跟一个家奴比。 包括眼前这个女人也是如此。 分明是他先看上了她,还允她侧室之位,可她还是不屑一顾去转而就去跟了谢韫。 他面无表情的问:“怎么,谢韫没有帮你,你这才想起我了?” 桑窈的下巴几乎要被他捏的断掉,她疼得泪眼模糊,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没忍住抬手,抓住了陆廷的手指想要让他松手。 她模糊的喊着疼,少女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可怜,漂亮的脸蛋满是痛苦,陆廷声音顿了顿,随即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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