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肖挤在人群前头,他很生气:“你们这帮凡夫俗子懂个屁,我们沁沁就是要坐镇塞北成为一方英才的,区区翰林院根本不够她施展拳脚的,她连腿都伸不直!” “嘿,您这人咋这么冲,家里出状元了不起?” 宋肖:“你家没状元你家了不起?” 也有人对着大金榜上“乌云娜林沁”五字名字指指点点:“不仅是异族,还是个女人,官至六品就封顶了,能有什么可为的?” 宋肖怒火中烧,正要驳斥,与此同时,正阳门处却出现了那抹令他骄傲的红裳身影,她身后,是若干中榜的进士,他激动大叫:“沁沁出来啦,我们家状元出来啦!” 林沁朝宋肖款款而来,她爱吃又爱动,身材如拔地而起的塞外胡杨,招眼且明媚,她在宫中得元丰帝私下召见,已经知晓结果,此刻,人生得意,意气风发怎么都收不住。 风吹拂她裙摆,喧闹声如潮水褪去,周围人都不自觉为她让路。 林沁遵循惯例,率中榜的进士观阅金榜,经过方才出言冒犯她的人,她稍稍伫足,难得学李榕平和的道:“我会有所作为,官升五品,四品,三品......自我以后,女子官最多至六品的规定就被打破了。所有女官皆能以我为榜样,战胜我,超越我。” 那人如遭雷劈,无法接受:“疯子,疯子,怎么会有女人这样说话……” 林沁浅笑着越过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宋肖欣慰,太欣慰了! 林沁婉拒榜眼与探花送她归第,她也没试图在人群中寻找李榕,她知道他不在京城,只是与宋肖一块离开。 林沁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明日我去礼部量身,初十领官服,参加恩荣宴,到时我身为状元单独一席,坐在最前头,肯定大出风头……” 宋肖的欣慰退去后,沉默和忧心忡忡包裹了他。 半晌,他们拐进的胡同里,宋肖艰难的开口:“沁沁啊,可能等不了那么久了。” 林沁一愣,被巨大喜悦冲淡的不安重新涨起潮来。 宋肖将李榕冬月来信交到她手中:“那会儿我正准备出门钓鱼,有士兵驶到我家门口送信,我拆开信发现是寄给你的,不想多看,可那士兵强调说奉五节将军之命送信给我,而非你,我想,他许是怕你分神挂念,影响殿试,希望我打个掩护,安抚好你,待你了却人生大事后,才告知你真相。” 林沁低头看信,指腹捏的发白,一时归心似箭。 到底是长大了,没有一股脑的冲动,林沁尽快安排好京中所有事情,领完官职后同宋肖告别:“小宋,以后旭日城建好了,我接你过去养老。” “我想塞北不会有事,乌耳和特另一面的罗刹人各自为营,光是大小番邦部落就有十来个,散兵突击,成不了气候,朝中亦没有调派兵力处理此事,造成的伤亡应当是可控的,何况我们胡族也不是吃素的,谁来侵犯,我们就揍谁。只是李榕身为军中之主,必定要在这种时候坐镇塞北,稳定军心,他才回不来。” 道理反复在她脑海中掰直捋顺,一字字捻开,可是,可是……她就是见不得生养她长大的土地遭受罗刹的侵袭,也害怕自己的伙伴,亲人,李榕,同胞,旭日城,罗加城有丁点儿闪失。 如此心境,明白再多道理都无法化解,唯有驰骋回那片辽阔的草原,才能令她心安。 黝黑的骏马驰骋过千里,途径大同城时,林沁想带着领取官职的圣谕到欧阳无忌家留宿一宿,吹吹牛皮,顺便动员他回旭日城,最终也只是想了想,手中挥鞭落在马腹上,继续赶路,她不敢停留。 原本在林沁设想中,她得了文状元,向元丰帝请旨走马上任旭日城城主一事,便是落实了旭日城的正经身份,来年吏部过来测量后,乾朝地图上就会有这个冉冉升起的塞北城镇,做了这么伟大的事,她怎么着都要骑白马,胸前别大红花球,仪仗车队送行,打个百里响炮,一路散财分发喜气,如此方才算是荣归故里,眼下却是在一个落日快要隐匿草原时,孤身风尘仆仆的抵达罗加城外。 罗加城不设城门,夯土墙摇摇欲坠,马蹄哒哒踏过大南街,林沁大声:“乌日更达来!乌日更达来!” 被风沙吹皱的红门吱吖轻晃,林沁翻身下马,急急去看,里头没人,应当是搬至旭日城去了;再回头看,罗加城跟鬼城似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了。 她抿抿唇,又去旭日城。 老远靠近就有篝火点点,映亮众人小小的脸孔,随着靠近而放大,清晰,林沁认出他们,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只是为了素来高傲的面子而蓄着,他们亦看见了林沁,先后站起身,表情错愕后是欣喜。 “林沁!” “大家!” 林沁马都没完全勒住就跳下:“大家都平安吗?” 其其格说:“我们都好,就是冬月时遭罗刹人过来掳掠,李将军要我们带着驯养的牲畜和值钱的家当躲内城里,他们进不来,没法儿伤到我们,只可惜庄稼被毁了……” “李将军把他们都赶走了,他们抢不够过冬的粮食和物什,就报复着往乌耳和特山脚下烧了一把火,那夜风大,火势蔓延到塞北军营,我们同他们发生了一场恶战,李将军将他们全部就地正法了,之后也没敢松懈,加强了巡防和布兵,托娅和李将军对乌耳和特进行了新的规划,说是要建烽火台和长墙用以通风报信和牵制罗刹人,避免以后他们又过来放火。” 林沁紧张:“那塞北军营可有人受伤?” 其其格遗憾:“双方都正面交战了,怎么可能没有伤亡?” 林沁心中一紧,是啊,她傻了:“我要去找李榕和阿尔斯楞。” 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回应,她甚至没有动身,身后的夜色就给她以回应。 “林沁。” 林沁眼神一亮,毫无顾忌的当着众人面飞奔向李榕。 没有久别重逢的拘谨,没有怪他不来送她进宫科考,只有情窦初开后分隔两地积攒的思念和日夜兼程赶路积压的担忧急需相互靠近才能消弭些许,要一直一直很久很久的靠近才能完全消弭。 李榕巡逻至旭日城外,忽然的心有灵犀,不想真的见到她,他将系在脸上的鬼面具取落,篝火延展的光晕映在他俊脸上,赧然而无言。 很快,他意识到林沁要干嘛,黑靴后退一步,同她打商量:“等一下,你尚未及笈,我们不宜有过于亲密之举。” 他居然在此时还要搬出那一套古板言论搪塞她! 别人金榜提名时不说配套洞房花烛夜,至少待遇也不会太差,而她只能在开春的夜里抱空气! 林沁腮帮气鼓鼓的,李榕还在一旁礼貌的提醒她:“我们约定好了的,你要言而有信。” 哦。 哦! 林沁瘪起嘴,很重的一哼声,扭头就走,森头下绿松石珠串还在李榕身上打了一下,留李榕一时错愕,甚至觉着心虚,他令她不悦了吗? 李榕想拦下她问清楚,却碍于要执行巡逻任务,只得作罢。 巡逻至平旦时分,李榕回营地毡包,他想林沁奔波劳碌,定然不会早起,他决心等她休憩好后再去赔礼道歉。 李榕的手才推开毡包木门,就察觉到了黑暗中的异样,有人躲藏在内。 他屏住气,准备出手擒拿,那道影子迅速蹿出,他察觉到什么,只纠结犹豫了一瞬,林沁就已经毫无间隙的撞进他结实的胸膛,他的心嘭得一下子,不知被什么炸开了春天的花。 林沁得意的咯咯笑,鼻尖满是他腰别着的清新香囊味道:“这下抱到了吧?” 李榕感悟:“原来你是用苦肉计,佯装愠怒,引我心软。” 林沁毛茸茸的脑袋拱动:“一个聪明的状元不会重复在同一处地方摔倒,你当兵习武,反应比我快,还愚钝腐朽,明着来不行,那我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然后趁你不备偷袭你!” 李榕:“噢。” 林沁最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能把耍流氓讲成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但他却没再推开林沁。 因为...... 哪怕只是她开玩笑的计谋,他竟都舍不得惹她生气。 作者有话说: 正派(昂首挺胸)。 底线(从不滑坡)。
第39章 升温(上) 明明羞涩。 林沁双手穿过李榕腰, 掌心压住他背脊,阻止他退路,但他没有如同之前那样后退,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嘴巴,他抬起手, 虎口捏住她胳膊,于是两颗心几乎贴在一块儿, 隔着衣裳, 她耳畔是他鲜活跳动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噗通。 她抬头, 李榕耳根发红, 明明羞涩, 但眼眸没有躲避, 直直地看住她,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才开春的时节,塞北冰雪未化,她就已经热到脸颊发烫,后背汗意涔涔。 草原不似京城,胡族人与中原人大不相同, 过了千年游牧生活的他们未经压抑的教条驯化, 奔放烂漫, 因此军营里有人见着了也没过分大惊小怪, 只是在篝火照亮的明暗交界之间, 夜起的阿尔斯楞在辨别出眼前这对男女身份时, 脸色不那么好看。 林沁对着他, 小狼抬尾巴,是得意洋洋的,也是野心勃勃的:“李榕,很可惜你没来,但不妨碍我考取状元。我的人生目前为止,想要的都得到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官职,这让我十分有自信,下一样我想要的,是塞北的未来。” 李榕笑了:“好,你想要什么我都陪你。” 还有许多话想说,被阿尔斯楞不解风情的打断:“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你俩又在干嘛?” 哎呀哎呀,问到点子上了!李榕体面的看向林沁,林沁隆重炫耀了自己勇夺乾朝第一女状元的卓越事迹及两人目前的交往近况,阿尔斯楞听完不语,沉着脸把人赶去旭日城父母的屋里头休息。 再回到军营,乌耳和特东南的边境线上,天蒙蒙亮,星子暗淡,士兵们在一块用晨食,李榕也在其中。 作为一个时辰前才得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某人亲哥,阿尔斯楞端着一碗羊奶坐过来:“我怎么有点不舒服?” 李榕礼貌地唤他:“阿哥。” 阿尔斯楞冒鬼火:“滚啊。”谁跟他沾亲带故了?八字远没一撇的事儿! 过会儿,阿尔斯楞说:“打一架吧。” 李榕婉拒:“不可以,我不能打赢你,不然你会更生气。” 阿尔斯楞喘了口粗气。 他饮完羊奶,朝水房去,阿尔斯楞也跟着起身:“你怎么不回毡包里歇息?” 李榕说:“我想打水净身。” 大白天打水净身干嘛呢?之后是不是就要出去见人了? 阿尔斯楞着急:“你孔雀开屏给谁看呢!” 李榕停下脚步,慢条斯理的回眸,嘴角绷不住了:“您不是知道答案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