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亥时散场,阿尔斯楞留宿,林沁送李榕出门。 她扮成熟,仿佛只是随意的一瞥眼,语调拿捏:“你今晚要不留下来吧?” 李榕:“你想得美啊。”
第41章 想念 要不给那男的套个麻袋一棍子敲晕了按床上把事儿办了。 “你们说, 一个男人不愿意跟一个女人回家过夜,是不是没瞧上她?” 林沁与伙伴们盘腿坐在篝火边,火光映亮众人的脸, 她看向孛日帖赤那,昔日瘦柴的男孩已经拔地而起, 成了壮实的汉子,来年就要去塞北军营当兵了。 孛日帖赤那:“如果你三年前问我的话, 我肯定是极乐意的, 因为我那会儿喜欢你,但我现在移情别恋、心上有人了, 所以我不能跟你好。” 林沁否认:“不是我, 这是我一位友人的烦心事。” 其其格支招:“要不给那男的套个麻袋一棍子敲晕了按床上把事儿办了?” 林沁心动, 但也谨慎:“我的友人希望这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事, 而不是会敲钟进衙府判罪坐牢的事。......那位友人当官, 得注意点作风。” 其其格疑惑:“这个还要坐牢啊?” 林沁叹气:“多读点书吧。” 多兰乌溜溜的眼珠转一圈:“我没见中原男人多保守,休沐日外出过夜的比比皆是,怎么他李榕那么风高亮节,他是不是不举?” 林沁惆怅:“我也不晓得他举不举......” 完了,上当了。林沁一跃而起,满脸通红:“我都说了不是我!” 一时笑声充斥,谁都不信林沁。 林沁痛定思痛, 这帮狐朋狗友屁用没有。幸福, 终究是只能靠自己争取的, 一次没争取到, 这没什么, 反而更激发了她的斗志——拿下李榕, 从身到心。 但她以为, 成大事者,爱并非全部,想念和欲望都压在深夜,天亮以后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发展塞北,和教书育人。 育人育人,有人才,才能保障发展,在外人眼里的蛮荒之地吸引不来能人志士,她只好委屈牺牲昔日好友,力争将他们都培养为能人志士,林沁相信以她与诸位过命的交情,他们最终会原谅她的,说不定读着读着,他们就会爱上念书了呢? .....显然没有。 在林沁划出幽兰学堂,“八抬大轿”请欧阳无忌回来授课的第十日,孛日帖赤那拉着林沁到阴暗处说:“学堂的书不好。” 林沁问:“怎么不好?” 孛日帖赤那答:“就是那个《论语》里的纸,它擦着比寻常的屁股纸要粗糙。” “......你为何要拿《论语》擦屁股?” “昨儿我带着《论语》蹲坑,刚好忘揣屁股纸了,欧阳先生教我们‘物尽其用’,所以我想着把《论语》给物尽其用了。” 林沁深深猛猛的喘了口气,仰面朝天,难道她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光是置办幽兰学堂里的笔墨纸砚和书册,就已经让林沁散尽家财了,这笔家财,大多来自于李榕给予她的积蓄,她有俸禄,但并不丰裕,还得等半月才能发下月俸禄,林沁头一回真切的感受到了衣襟见肘,连重新添置一本《论语》都办不到。 林沁郁闷至极的找到托娅倾诉,即使她知道阿娘没有钱,还欠着朝廷人情,冥冥之中,她也想从托娅身上得到点什么,那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的眷恋,飞鸟累了之后能够短暂栖息的巢。 托娅在泡茶,她没抬头:“你可知阿娘当年为何执意逼你读书?” 林沁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那会儿她光顾讨厌托娅去了,后来肯学了,又光顾着学去了。 托娅回忆着多年以前的事:“那时建完罗加城,我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你每回跟其其格几个人玩游戏,你都有意无意的强调并展现你的统治地位。你是个顽劣的孩子王,对权力有超乎寻常的兴趣和欲望,但你的伙伴没有,也正因如此,你们才能玩在一块儿,一个团体里,有一个孩子王就够了。于是我想,当你慢慢长大,一定不会只满足于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孩子王,孩子王无法调兵遣将,无法管理族人,无法让塞北发展起来,用你的脑子想就是这官太小,一点都不威风,最后,你一定会想要统领塞北草原。为了拿下正统的权力身份,你一定会想要去京城,见世面,考科举,成为一个举世瞩目的人。” “我想推你一把,你在罗加城能学一个字,对你日后都有益。” 林沁恍然,她眼眶泛红,歉疚于她迟了那么多年才知晓真相。 “但对于你的那帮伙伴呢?他们去念四书五经只是因为听你的话,你很清楚他们就算是学了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将来对他们的人生也派不上用场。” 林沁沉默许久,肩膀也塌下来,喝了口茶,真苦啊,她眉头皱成刻了王八的龟壳。 柴扉门被推开,乌日更达来打猎回来,手中提了两只野兔,路过石桌时,见一排紫砂杯中盛满碧玉色泽的茶水,未盖茶盖的紫砂茶壶里也有近满的茶水,他与托娅对视一眼,托娅叫他喝茶,九尺壮汉脸露难色:“孩儿她娘,我真的喝不下了。” 夕食要吃烤兔肉,林沁去小厨室帮乌日更达来打下手,乌日更达来向她小声抱怨:“你娘最近对茶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事儿就冲一壶,还要强迫我喝完,我喝完后她不多久过去又看见她在练冲茶,我偷偷倒掉她还要发脾气,我都要喝到吐了,你一会儿找个理由让她去你那过几天呗。”壮汉低头:“你就当救我了。” 林沁为难:“阿娘在兴头上,我哪使唤的动她?” 等等,林沁拔兔毛的手顿住。 兴趣使然才会想学,世上不是只有念四书五经一条成才路,冲茶是才能,打猎是才能,算账是才能,唯有因材施教,才能长长久久,真正做到有所产出。 总不能一座城的人都像她一样考功名当官吧?那样就不和谐了。 集市里要人,农田里要人,商肆里要人......她应当让他们走到适合的位置上去,唯有干自己爱干的事,才能大有所成,偃苗助长不可取。 “阿娘!”林沁飞一般的跑出去,举起紫砂茶壶一口闷完,既减轻了乌日更达来的负担,也对托娅予以鼓励:“您泡的茶是我喝过最好喝最甜的茶!” 哪里有茶是甜口的?托娅:“......” 投其所好,术业专攻,托娅爱茶,可以给她买有关茶学的书,张罗茶馆;阿木尔爱烧饭,可以开食肆,届时一定大受欢迎;多兰爱打扮,可以给她买记载妆造饰物的书,经营妆铺;其其格夜里数星星相当厉害,可以给她买教授算术算经的书,管理集市;孛日帖赤那.......孛日帖赤那不是读书的料,就欢送退学吧,但他四肢发达,善于观察,老实巴交,不会背叛她,就让他当守城卫,以后带巡逻队伍,负责维护内城治安;还有李榕,李榕文武双全,就特聘他为她的军师,赏他一间衙府内院与她卧房毗邻的小屋子,屋顶会漏雨的那种,下暴雨他就过来跟她睡......算了,还是赏一半床榻直接与她共枕而眠吧!......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所长,也都能变为一门正经营生,那样旭日城不就被盘活了吗? 耳边仿佛喧嚣,眼前仿佛出现了拥拥簇簇的车马走过旭日城的街道,林沁迫不及待要与李榕分享,人都跑到城门口了,又担心打扰他巡逻执勤,默默折回。 等到军营放假,李榕也没回旭日城,他托阿尔斯楞告知她:他在找矿山。 阿尔斯楞若有所思:“草原上不知哪个姑娘叫矿山,奇怪的名字,我没听过。” 林沁嘴角抽抽:“阿哥,你太蠢了,以后找到矿山,我月月都孝敬你一笔安居费吧。”她瞥他:“免得你老了饿死。” “作为交换,你就负责管采矿的事吧。” 矿山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林沁就算计起阿尔斯楞从军营出来后的日子了,阿尔斯楞的脑子可想不清楚,他只在乎:“那李榕有没有啊?” 林沁:“没有。” 阿尔斯楞通体舒泰,然后就听见林沁说:“他聪明,挣得到钱。” 阿尔斯楞指指门外:“夜深了,你滚吧。” 林沁走在夜色下,慢慢悠悠的想,那位人都是她的,赚的钱自然要充公,用以建设旭日城,啧,这样看起来,她真是厚待了阿尔斯楞了呢! 月亮圆圆,日子飞快,林沁两个月没见到李榕,嘴角瘪瘪,皱成苦瓜脸,天天蹲垛口上眺望北方,塞北军营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她又转了个方向,往更远的地方,塞北这样多山多石的地方,应当是有矿山的吧......林沁心中坚信,时运一定会落在这片土地上。 只是,好想李榕。 林沁点起盏灯,坐在方桌前,重操旧业,执笔给李榕写信。 她忽然听见衙府外隐隐传来马蹄声响,有人在靠近衙府,这三更半夜,会有谁来? 林沁心跳促起,为着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她连忙撂下狼毫,推开双合木窗,隐隐瞧着远处那人牵着马进了四合院,找树拴上,她眨了下眼睛,把窗合回去,深吸气然后深呼气,由书架上抽出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籍,装模作样的翻阅起来。 不过翻过一面,书室窗桕麻纸处就映出一道俊而挺拔的身影,咚咚,轻轻的敲门声,似是怕打搅到她了。 林沁故作不知:“谁呀?” 李榕也很矜持:“我呀。” 林沁声音抬高:“来人自报家门,我听不出你是谁。” 李榕干脆的推开门:“你不认识我了吗?” 林沁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装看书,嘴角很努力的压平,不准它翘起来,傲娇极了:“大概或许不认识了吧。”谁叫他们已经分开整整六十一个白日,六十个夜晚。 李榕取过她手中书籍,上下倒一面,再塞回她手中,平静地说:“你拿反了。” 林沁:“......” 林沁不装体面了,直接说:“李榕,我好想你哦。” 李榕含蓄的应:“我也是。” 他给她一个鲁班盒子,这已经成了他们约定俗成的见面礼。 林沁习惯性的要拿起来先晃几下,李榕按住她要有动作的手腕说:“这次给你的东西不能晃。” 林沁张了张嘴,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两眼放光,目光跟着李榕走:“是矿砂对不对?你找到矿山了是不是?你说不能晃,那这里面肯定是矿砂!是什么矿呢?铜矿?铁矿?锡矿?”这些就已经很好了,足够让塞北打好这场发展之仗。 李榕风尘仆仆,独自坐下,倒茶歇息,茶杯遮住嘴角,她那模样好高兴啊。他含蓄的说:“都不是。” 林沁只得自己捣鼓,半晌,机关齿轮嵌合在了对的地方,咔嚓一声后,她推开匣盖,盏灯徐徐,昏黄的光晕落在匣盒的矿砂上,一片金灿,她被闪花了眼,低头避开那片光芒,眼皮好烫,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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