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声名在外的京城第一贵女,其实并不精通女工,她唯一会绣的,只有石榴纹。 这图案,一看就知道,这是白菀亲手绣的。 杨景初将锦囊揣进袖子里,故作轻松地问:“你没给霍砚绣过吧?” 白菀噙着泪摇头:“只你有。” 一旁支着耳朵听的元禄,默默将头埋得更低。 “那就好,”杨景初盯着白菀的小腹,握着朴刀的手紧了紧:“我走了,他如果敢对你不好,我拼了命也要回来砍死他。” 她最后看了白菀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跟上元禄,带着不过千人的杨家家将,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去赴她的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看了眼大纲,我好像估错了我的写作进度(乍一眼看下去,估计还得有个三章?) 可是为了避免下一本在鞭腿待两个星期,我得开新了(那就双开吧) 而且我19号还有一场考试(救命我好忙) 所以明天先把隔壁《家犬》开了。 后天再继续这里。
第57章 白菀有孕, 姜瓒显然是极为高兴的,即便是在太后孝期,赏赐也如同流水般送进椒房殿。 本来宫里隐隐还有白菀不得宠的流言, 如今却被姜瓒一番举措彻底打破,妃嫔们面上不敢说,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其中最坐立难安的,便是怀孕近五个月的白蕊。 旁人不知,太后的死其实与她有牵连, 舒瑶光暗地里害她的毒物, 是白蕊绕了个圈子,悄悄又借舒瑶光的手, 送到了寿康宫。 当初借佛珠暗害白菀的事, 可是她一手操办的, 舒瑶光那点小动作, 怎么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只是白蕊也没想到, 她做得那么隐秘,姜瓒竟然会知道。 白蕊缩在床榻上,回想起那日仿佛厉鬼附身般的姜瓒, 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是朕的母后, 你竟然害她, 你竟然敢害她!” 姜瓒几乎暴跳如雷, 将关雎宫的东西打砸了个遍, 他双目赤红地质问白蕊:“是你做的吧, 送去太后宫里的东西!” 白蕊自然矢口否认, 却在姜瓒冷笑着说出那串淬毒的佛珠时, 整个人如坠冰窟。 “朕怎么就没看透呢,你明明那么言行不一, 手段狠毒,朕怎么就将你视若珍宝,对真正的白玉弃如敝屣呢!” 姜瓒没有责罚她,哪怕她有害死太后的嫌疑。 但白蕊知道,她比打入冷宫的舒瑶光好不了多少,她被姜瓒彻底厌弃了。 外间的宫婢讨论着今日椒房殿受赏的排场。 白蕊不想听,便用被蒙着头,可她越不想听,那叽叽喳喳的,兴奋中夹杂着不知名希翼的声音,如同渴血的蚂蟥直往她耳朵里钻。 一旁的松荼看着蜷缩在床榻上的一团,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去。 听见外头传来松荼斥责宫女的声音,白蕊慢慢从被褥里探出头,闷气将她的脸憋得通红,汗湿的发贴在她脸颊上。 望着外头逐渐明媚的春光,白蕊死气沉沉的眼睛仿佛被注入一股活力。 她不能坐以待毙。 白蕊怜爱地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腰腹,既然姜瓒言而无信,那她也不必死守着他,她要为她的孩子,谋一个光明的前程。 白蕊的眸光渐渐坚定,她要再去找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赌一把。 * 杨景初走后,白菀就陷入了难以言喻地焦虑中,既害怕有消息来,又害怕没有消息来。 杨谏之抗旨不肯退守云平,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三万延北军,一次次抵抗过数十万辽军的碾压,一封封血淋淋的战报让白菀无法安眠。 她又无法与霍砚说,自己在心里憋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几个婢女看在眼里,急得直上火,变着法子给白菀折腾饮食,只求她能多吃两口,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着孩子想想。 “娘娘,今日难得出太阳,不如出去走走吧?” 说话的是已经大病痊愈的清桐,她望着一脸恹恹歪靠在湘妃榻上的白菀,心想,出去走两步,兴许娘娘便能心情好些,胃口也好些。 白菀扭头看向窗外,悠扬的鸟鸣声传进来,稀薄的日光顽强地与冬日里弥留的寒气争斗,许多春花已经借着那一点暖,探出了碧绿的枝丫。 “替我更衣吧,”白菀从榻上支起来。 见白菀愿意出去,几个丫头也高兴起来,忙忙碌碌又有条不紊地替她收拾行头。 走到御花园,看到已经破冰的明渠,白菀才真正感觉到,记忆中肆虐很久的寒冬,已经要悄然退去。 随之而来的,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白菀抚去枝头绿芽上弥留的冰霜,暗自期许,希望能有好消息和春天一样,如期而至。 清桐和绿漾一左一右搀扶着白菀,一行人沿着明渠边慢慢走着,沉寂一冬的湖中锦鲤,从冰冷的水中跃出来,鱼尾甩起七彩斑斓的水花。 “前面有座风雨亭,咱们去那儿歇会儿吧,”绿漾道。 白菀并没有什么异议,便又跟着往前走,谁知才走几步,绿漾身形一顿,突然又说:“怎么觉着还有些冷呢?不如娘娘还是回去吧?” 白菀还来不及问怎么了,绿漾便抢先一步要带她往回走。 白菀逆来顺受了十几年,偏偏被这该死的命运和霍砚激起一身反骨,什么越不让她去做的事,她偏要去看两眼。 她毫不犹豫地站定脚,抬头往前看过去。 风雨亭半延至明渠里,霍砚翘着腿坐在横椅上,手里拿着根钓鱼竿,亭外的廊柱下袅袅娜娜的站着一抹倩影,仰着头,似乎正望着他。 那人腰腹微隆,侧颜柔美,赫然便是白菀差点遗忘到脑后的白蕊。 远远看着那一高一下的两人,白菀瞥了眼绿漾,意味不明地笑出声:“绿漾啊,你这反应倒像是霍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绿漾抿着嘴,不敢接这话。 白菀好整以暇地看了半响,霍砚拿着根钓鱼竿一动不动,倒是白蕊仿佛有些站不住了,身形摇摇欲坠。 “掌印若能出手相助,蕊儿什么都能给您的,”白蕊泪眼缱绻地望着,那个一身灼灼绯衣的玉面仙人,微风拂起他的衣袂,一股惑人的香气被风送到她鼻息间。 泛苦的玫香让白蕊有那么一瞬的熟悉,随后她便把那点熟悉抛之脑后,说动霍砚才是最要紧的事。 自打她来,他都不曾与她说一个字,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但也不曾如以往般厉声让她离去,这让白蕊多了几分信心。 “这万里江山,天下美人掌印就不想要吗?”白蕊嗓音细软,说着天底下最能蛊惑人心的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掌印愿意帮帮蕊儿,日后都是掌印您的。” 她许诺千百般,那生着仙人貌的邪魔,却充耳不闻,连头也不回。 白蕊并不气馁,要想说动霍砚这种人,总要拿出些诚意来的。 她咬咬牙,抖着手勾松了肩上的披风,试探着迈步向霍砚走过去。 失去支撑的披风从白蕊肩上滑落,可她想象中的刺骨寒冷并没有来。 滑落的披风,被一双素白的手接住。 “愉嫔妹妹当心些,万一受了风寒可就遭罪了。” 耳畔如同泠泠春水般的嗓音,让白蕊浑身发僵,她直挺挺站着,白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自后显现,被春风吹散的苦玫香气,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张牙舞爪地占满了鼻腔。 白蕊脑中一白,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她愣然地看着白菀。 白菀仍旧笑得温柔,脸颊边有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纤指绕着白蕊披风上的系带,慢悠悠地打了个结。 她拍拍她的肩,脸上笑意愈深:“衣裳要穿好。” 不等白蕊扯出笑来,她又眼睁睁看着由始至终不曾搭理她的霍砚,突然回转头。 白蕊看得清清楚楚,霍砚那凛厉如寒霜的眉眼在触及她身侧人的一瞬间化柔。 她听见他问。 “来了?” “等我呢?” 短短两个句话,自若中带着无法言喻的亲昵。 白蕊再蠢也不会以为,霍砚,或者白菀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双目飞速在白菀和霍砚之间来回转动,眸中显然满是不可置信。 霍砚提起一尾金灿灿的龙纹鲤:“不知道娘娘还想不想吃珍馐楼的鲤鱼脍?” 白菀自然而然地在霍砚身侧坐下,未再看白蕊一眼。 她好奇地打量着活蹦乱跳的鲤鱼:“和甜汤一样,让元禄做吗?” 听出白菀加在“元禄”两个字上的重音,霍砚面上的神情分毫不变,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丢进一旁的小桶里:“做不好就宰了他。” “那你去吧,记得告诉元禄,多放些醋,”白菀从腰侧取出手帕,替霍砚将他的手擦干净。 霍砚弯腰提起小桶,在路过白蕊时,终于纡尊降贵看了她一眼,继而又立刻转开:“咱家将她扔进明渠里做鱼,鲤鱼脍里就不用多放醋了吧?” 宛若实质的杀意,让白蕊脚下发软,双眼惊恐地瞪大,扶着廊柱往地上滑。 白菀淡淡地瞥过吓得腿软的白蕊,缓慢摇头道:“这倒不用,只是最近有些嗜酸而已。” 霍砚没再说话,提着小桶慢悠悠地走出去。 白蕊脸色惨白,她早该想到的,白菀能在这宫里这么如鱼得水,原来是早早就攀上了霍砚。 她控制不住开始想,她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蕊儿是要去告诉皇上,本宫和霍砚的关系吗?” 白菀那温柔如水的声线让白蕊直抖,她想也不想的摇头:“蕊儿不知道,蕊儿什么都不知道,长姐行行好,放过蕊儿吧!” 白蕊本就自带柔弱惹人怜的气质,哭起来凄凄惨惨的,极容易让人心软。 “我本已经忘了你,”白菀拿起霍砚遗留下来的鱼竿,将鱼线又丢回水里,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低声道:“可你总爱得寸进尺。” “绿漾啊,将愉嫔娘娘送回关雎宫,非本宫同意,关雎宫所有人,都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 霍砚踏着最后一丝夕阳走进椒房殿,翻飞的幔帐中氤氲着让他为之着迷的苦玫香。 白菀穿着宽松的亵衣坐在床榻边,由水漾拿着帕子给她绞发,见霍砚进来,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又转开。 霍砚慢条斯理地将食盒里的鲤鱼脍端出来,连着几样清淡的小菜一同摆上桌:“娘娘不来尝尝吗?依着娘娘所言,多放了些醋的。” 水漾躬身出去,端了盆热水进来,便告退。 白菀的头发还没干彻底,她便站起身,往火盆子走去,对霍砚的话充耳不闻,对他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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