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茶颇感意外,张了张嘴,说:“可我做事如此不便,怎么能管理得好?舅母实在是错爱了,我恐怕无法帮家里管理好当铺。” 孟氏笑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特意给你选了间好管的当铺。这当铺早已有往常的规矩,人员管理、账簿记录、估价鉴品,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让你接手,是要让你逐渐参与府中事务。你这么聪明伶俐,即便做事不那么方便,也比做事方便,能头脑不灵活的人强上百倍。想想如今秋氏出了事,你二舅母又不愿掺和府中事务,她底下的女儿一个有了相好,多半快要嫁出去,另一个则一心向佛,跟她娘一样,是个无心管这些东西的人。我下头你两个表哥都在准备科考,将来是要走上官途。何况我也观察过多次,他们心思不够细腻,花钱大手大脚,从手里不知漏了多少银子。不像你,一件小事便能打理的如此周正,真要交给他们,我还一万个不放心,真怕家里财产在他们手上落了个亏空。” 孟氏特意没说,那件事后,秋氏所出的两个儿子,孙元辞和她也都不信任了。 万一两个儿替母抱不平,将来将孙家财产据为己有,他们晚年便多有凄惨。 如此分析,似乎孙府真没几个自己人。 可孟氏对自己向来生疏,即便上次给了东珠,对她稍好一些,也算不温不火。 这回因自己救了老夫人的事,帮她扳倒了秋氏,阴差阳错得了孟氏的信任。 申茶心里暗暗想着,收下了账簿,说道:“我可以试试。不过外甥女若是管得不好,便会随时将它还给舅母。” 孟氏一听,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只要你愿意接受,我跟你舅舅就放心了。” 申茶和孟氏对此心照不宣,这其实是给了申茶能够不断进账的金钱,申茶为了购下宅子,自然愿意收下。 这可比售卖那些珍宝珠要容易得多,价格太过昂贵的东西,普罗小民无法购置。 可要在淮城寻找愿意为它们出价的人,或许也是寥寥无几,大概将来应该到京城去卖。 申茶同意明白,大夫人也并非是要把将来的家产托付给她。 这事儿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相比孙家庞大的家业而言,这不过是一间痛不痒的店铺,尤其是失了掌柜的,还要花钱现招人的店。交给申茶,还少了一份雇佣工钱,算是卖自己个人情,叫她跟孙府连接得更紧密点。 孟氏也是如此看待,府里有个头脑清楚的人,必须为自己所用。 她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说来也不争气,天天流连花柳巷,喝得烂醉如泥,叫她十分失望,而这次事件中,她也看得出申茶对府中事物并无偏倚。 如果是中立的,那么现在就让她多几分倾向。 孟氏性格率直,心思爽利,但她并不能想到申茶竟筹谋着离开,只是拿这个当铺做个铺垫。 她只想着,申茶虽然有了得到宝物的本领,但是谁不爱钱?给了钱之后可就可以将她约束。 若是不站在自己这头,申茶就会失去这间当铺,失去稳定的现金流,她一定不会情愿,因此将来便会事事帮衬着自己。 孟氏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握了申茶的手,拍了一拍,说道:“这几天得了空,我叫人领你去当铺看看。” 申茶点点头,孟氏叫人把送来的新被褥和衣裳交给琥珀,随后便离开了。 申茶将话本压在枕头下,思索着当铺经营的事,等琥珀忙活完着收拾完了东西,叫她过来,问道:“之前来咱们院里帮着砌墙的小厮叫什么?手脚很是麻利的那个。” 琥珀想了想:“叫梁小童。” 申茶微微颔首,道:“叫他过来。” 琥珀有些困惑,但没问原因,还是出了西院,找了那小厮来。 梁小童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在孙府伺候已经有三四年了,他一走路,眼睛就滴溜溜地转。 乍一眼瞧着,形象不大正派,叫人容易生了提防,但申茶在西院最落魄的时候,除了跟随自己的琥珀,合院也就只有这个小厮,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没有变过。 即便是在原主记忆里,也有这个小厮的身影。 当初他见申茶用着劣质炭火,患了风寒呛得一直咳嗽,就以给孟氏取炭火的名目,给原主送过炭火。 之所以用孟氏的名义,是因为府里所有人用东西都要记录在册,做不得假,也无法通融。只有孟氏,用度奢侈,丫鬟小厮一天多少次往府库里跑,偶有弄错也很正常。 且就算弄错了,只要是涉及孟氏的开销,负责的人自己也会想法子抹平了,省得叫老爷知道了,孟氏大发雷霆。 原主当时就隐隐见识过梁小童的聪明,后来申茶穿过来,几次叫人砌墙,孟氏都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而这小厮负责过一段时间给申茶送早膳,每每经过,都看不过申茶墙体破破烂烂,谁想到这么久厚才来人修,见那些匠人磨磨唧唧拖延时间,他忍不住上手自己帮忙,还全程盯着,不叫那些匠人们偷工减料。 申茶那时就对他留了心。 这人是有良心的,他来送膳,尽管申茶手头有些紧张,但只要有,都会给些打赏,多数时候梁小童都不要。 他如此对待自己,或许是因为能够和申茶共情的缘故。 早些时候,梁小童因为身形矮小长相丑陋,被府中人多次打趣,他每每强忍,但为了一口饭吃,仍然选择留在府里。 直到遇上申茶,看着主子居然和自己是一样的情境,不禁感慨起命运不公,于是生了想要帮忙的心。 申茶这会儿需要寻一个替自己分担的人,因此第一个想到了他。 梁小童最近已经不来西院送膳了,换成了其他小厮,但他还是偶有时间过来看看,和琥珀说说话,既是打发时间,也是寻觅一个自己的容身之处。 偌大的孙府,他只有在申茶所在的西院待着,才能感觉到行事自如,没那么多规矩,不会被品评样貌,嚼舌头针对。 梁小童这会儿经由琥珀知道了申茶的召唤,忙放下了手里的笤帚,跑得一阵风样。 等到了西院,仍旧是那样一副贼眉鼠眼的形象,但却微微舒展了身形,拍了拍皱巴的衣襟衣袖,有些忐忑地进了房间。 申茶坐在桌旁椅子上,看梁小童略显拘束的样子,笑道:“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紧张?” 梁小童低头道:“表小姐主动叫我帮忙,还是头一次,我担心自己能力有限,所以紧张。” 申茶随手翻阅着手中的账簿,说道:“你如果真的能力有限,帮不上我,就不会过来了。” 她把账簿合上,放在桌上,用手指悠然点了下,说道:“你对当掌柜感不感兴趣?” 梁小童眼睛瞪得老大,以为听错了,伸手掏了掏耳朵,道:“表小姐是说打个柜子?” 琥珀站在旁边,恨铁不成钢道:“小姐说让你当掌柜,你没听错。” 梁小童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琥珀,再看看眉眼含笑的申茶,更想不明白了:“可我从来没当过掌柜啊,这肯定做不好的!我只能干得了细碎的活儿,粗活累活我行,但上得了台面的事,我决计做不了。” 申茶摇摇头:“掌柜的没那么难做,你要做的也是一件件小事,当铺都是现成的,规矩也是现成的,你手下的小工也是现成的,根本不用咱们新起灶台。你要做的,就是看住了当铺里的人,别叫他们蒙骗咱们就行。这事不难做吧,就像你当初看着砌墙的匠人一样,别叫他们偷工减料,是一个意思。” 梁小童大概明白了,可从小厮到掌柜,步子跨得实在太大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有些不解:“表小姐,既然有个现成的当铺在手,为什么不在淮城大肆张贴招贤告示呢?凭借孙家的名头,一定能招到城里最好的人。” 申茶也想过这样的法子,但选择梁小童,自然有别的考虑,因此她仍然在打消他的顾虑:“我当然能招到最好的人,可是孙家家大业大,来的人都奔着捞钱的路子,不见得多么用心经营,反而恐怕会招来一些蛀虫。舅母把这件当铺全权交给我负责,叫我不用太管当铺的事,但话是这么说,如果我真为当铺选人不当,让孙家利益有损,对舅舅舅母说不过去,也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一腔期望。因此,我的想法是,宁可不出众,也不能出错。孙家每家当铺都是大体量,这样规模的生意,只要不乱来,是不会轻易垮的,因此当下最紧要的,是选择一个足够可信的人。这个人我选了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梁小童下意识接话道:“我肯定可靠。” 申茶将茶几上的水果递给他:“那么就是说,你答应去做掌柜了?” 关于这件事,梁小童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尽管他知道表小姐的意思,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总还是怕自己做不好,拖了她后腿,于是支支吾吾的:“这个……” 琥珀在一旁听着都着急了,劝道:“说实话,小姐选了你,我也没想到。我跟你关系素来不错,也希望你好,但这次位置太高,我原觉得你根本无法胜任,怕耽搁了你。但刚才小姐说的我都听在心里,小姐说得对,你应该去做这个掌柜,我们需要当铺里有个自己人。当铺每日来往银钱太多,又涉及许多尊贵客人,他们当的东西若是弄丢了,弄坏了,虽然算不到小姐头上,但传出去也对孙家不利。将来人心尽失,你又怎么能在孙府待得稳当?大夫人将一间当铺交给小姐,是出于完全的信任,不管是什么目的,拉拢也好,火坑也罢,总之,她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是看到了小姐的能力,坚信她不会将孙家名誉败坏掉。而你也是一样,小姐也完全信任你,相信你能做好,这就是你的福气。你就接过这个掌柜的活计吧,不光是为了孙家为了小姐,也是为了你自己。你难道真想像其他小厮一样,一辈子待在府里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吗?你难道不想试试,自己究竟能做成什么样,你那么聪明伶俐,或许真能担起这个担子来呢!” 琥珀的话,让梁小童明白了申茶让自己担任当铺掌柜的分量。 看来自己成了她在府中除琥珀之外最信任的人。 他搓着手指,心头仍然紧张,但已经开始设想自己接管当铺后该怎么做了。 申茶就坐在他对面默默等着,等到梁小童终于点了点头,接过了账簿:“既然表小姐如此信任我,我又怎么能辜负?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看好当铺,不叫他们蒙混小姐。” 说话间,他的称谓已经改了,这是将申茶视作自己主子的意思。 申茶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然,管理当铺不是件小事,还得有人辅助。 好在申茶始终相信,高位不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做,无论什么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只要用心学习,自然就能很快熟悉那个位置上的事,并逐渐达到胜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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