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文扬眼里,钱眼最大,连亲生爹娘都比不上银子这东西。 所以他没那琥珀计较,只答道:“那是自然,我定会多找些买家来。不过表妹这些玩意太好了,能标这么高的价格,天然就筛去了一波人群,所以他们有没有太多银子掏出来,或者因为没见过好东西不识货,倒是也没办法。” 孙文扬正说着话,忽然见着当铺掌柜梁小童赶了过来,手里似乎拿了账本一类的东西,面上显得有些着急,忙没再开口。 申茶看见梁小童额上跑出汗水,远远说道:“跑慢些,什么事那么着急?” 梁小童将账本递过来的同时,看了孙文扬一眼,着急想说的话立刻憋了回去。 孙文扬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是不宜留在这里了,只好尴尬一笑,说道:“表妹别忘了下午的事,我到时候带人来啊!表妹我先走了!” 等他完全离开了西院,梁小童才松了口气。 作为曾经在孙府干活的小厮,他对孙文扬的品性再了解不过了,尤其在下人们面前,这些主子们惯常会表现出更不加掩饰的一面。 因此他对孙文扬没有好印象,什么话都不愿当着他面说,尤其是事关当铺的事。 万一叫他听见了,怕是又动什么歪脑筋。 梁小童这会儿将手中的一册账本递给申茶,有些紧张道:“小姐,这月的账目有些对不上,我虽然能看住当铺不出事,可账目一类却不怎么通,这两天对了好几遍,都没发现问题在哪儿。看账目怎么也对不上,不敢隐瞒,叫小姐瞧瞧是怎么回事,若是账上真的短缺了银子,小姐尽管罚我,小的没有半句怨言。” 申茶翻着账本,大致看了几页。 之前几个月的账目她都会仔细看,一直没出什么问题,手底下的账房也都是牢靠的。 这次难道是当铺活计记错了当品的银两,或者是账房核算有误? 申茶见大太阳底下的,站着晒得慌。 梁小童本就出汗的额头,现在湿得更厉害了些。 于是迈步进房,叫他跟着进来:“别在那儿晒着了,屋里说。你刚才急匆匆跑来,我以为是客人的当品被人偷了,吓得心头猛跳了一阵。若是账册的问题,你不用这么紧张。起码当品还在,客人那边可以交差,这恐怕是咱们内部人的问题,找准了是谁,揪出来补上就是。” 梁小童一听,满心的担忧去了大半。 但他知道这是申茶信任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并不是真的不认为事情严重。 如今他看着申茶慢悠悠地翻阅账册,问道:“小姐怀疑是什么人?” 申茶抬头看他一眼,笑道:“你平时那么机灵,没道理这件事毫无头绪。你应该有几个怀疑对象吧?” 梁小童肩膀一缩,脸上表情一变,低声道:“小姐都知道了。我的确有怀疑的人,不过那些都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人,我平时使唤几个外头雇来的伙计还行,可若真是面对孙家沾亲带故的活计,还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人家看不上我,也不受我派遣。” 申茶将手中的账册放在桌上,不再去看:“我翻得慢,看这些时间太久,这些账册就先放我这儿,这几天我细细看看。若是真是账房誊写错误,也不好诬赖旁人不是?不过我查了之后,还是对不上,那就要看看当铺里头的伙计,是不是有人从柜台里私拿了银子。这一次短缺放任不管,搞出个不良风气,将来怕是有更多人都想要贪便宜,从中捞上一手了。所以这事,说小也小,但也的确是件必须严肃对待的事。” 梁小童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申茶往他手心放了串葡萄,问:“这事你还没说出去吧?当铺里的人都不知情?” 梁小童回答:“还没有,我担心是账本核错了,先来问的小姐。内查的事,还没敢轻举妄动。” 申茶思索片刻,说道:“那就继续瞒着,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说。若是有人真的以为我们没注意账上纰漏,或是碍于舅母的面子放过了他,尝到了甜头,还会继续私拿银子的。无论是谁你都暗自观察着,一有风声不用禀报,可以先斩后奏,先拿人捉脏再说。否则来回都要禀报我,那就太慢了。” 梁小童感激于申茶的信任,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如此事端,她竟然愿意全权交予自己处置,最关键的是,申茶的话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本他担心万一内查起来,触碰了大夫人的利益,申茶会让他忍上一忍,迟迟不敢动孙家的人。 谁知申茶竟也不怕事,这是在直接告诉自己,绝不会包庇那些人,叫他放手大胆去查。 半晌,梁小童捧着手心的葡萄,说话带了几分低哑:“就照小姐说得做,两日之后若小姐认定不是账目誊写的问题,我一定尽快找到当铺里做手脚的人。到时候把他押过来,任凭小姐处置!” 说完一番话,申茶有些困乏,手掩在嘴上打了个哈欠。 梁小童看天色,该到午休时候了,便没再叨扰,连忙说当铺还有事忙,先退下了。 天气太热,琥珀从厨房取了些冰块,放在地上化着,能稍稍凉快些。 申茶躺在床上,穿着薄薄的衣衫,露出半只藕白的手臂。 她手里拿着一柄圆扇,慢慢摇着,感觉到凉意阵阵袭上。 琥珀也热得有些受不了,跑来跑去的,身上都出了汗,她抬起袖子,抹了把脖子里的潮湿,抱怨道:“今年这天热得不寻常,怕是又要什么地方要遭灾了。” 申茶翻了个身,接话道:“听说最近外头难民越来越多了,是从旁边灾区涌来的。难民没吃没喝不容易,不过听说难民抢东西也是常事,照这么下去,淮城也要跟着乱套了。” 提起这个,琥珀也来气:“都是那个于知州,拿了上头拨下来的赈灾款,却没见着做了什么事。不给难民放饭不说,也不管难民饿疯了扰乱秩序,现在倒好,越来越乱。最近两处集市的小贩都不敢出去摆摊了,生怕东西刚摆上去就被抢空了。怕是那么多银子都被他私吞了,每天吃香喝辣不够他享受的。” 申茶听着也是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当初碰碎花瓶的那个小孩。 那时候还是冬日,小孩身上破衣烂衫的,不知道他挺过去冬天没有,现在还有没有继续留在淮城。 他算得上第一批到淮城逃难的难民,当初街道上还没多少像他那样的孩子,但现在就不同了,半年过去,难民数量确实多了些。 昨日老夫人还专程派人赶来交代,最近先别出门了,外头不安全。 尤其是申茶这么个行动不便的女儿家,很容易被缺钱的人盯上。 申茶表示知道了,其实自打上次去当铺差点遭遇马匹冲撞,就已经对外出心有余悸了。 她想着,今后无论去哪儿,还是多乘轿子,路上万一再有什么速度快的人马出现,以自己步行的速度,定还是躲闪不及的。 和琥珀说了会儿话,勾起诸多回忆,反而叫人睡不着了。 琥珀见申茶摇着扇子,目光定定看着什么地方,知道她因为淮城如今的情况,而有些担忧,忙道:“小姐别想那么多,先睡会儿吧,睡好了还有人要来府上呢,得养足精神。” 琥珀出去,在外头带上门。 日头被挡在门外,屋里更添了几分凉意。 申茶摇着扇子的手终于放缓,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琥珀进了门。 天热人乏得厉害,申茶总也睡不醒,琥珀打了盆凉一些的水进来,本来不想叫她起来,可想着孙文扬介绍的买家马上要来,不得已唤了好几声,又用手推了仍然没反应的申茶一把,才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申茶刚醒,就看见琥珀那张脸探在自己面前,弯起唇角:“小姐,二公子来了,刚在外头呢,说是待会儿买家就到,他过去迎迎。” 申茶点点头,慢悠悠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些了,出了房门。 站在檐下的阴影处,避开强烈的日光,申茶听见蝉鸣声聒噪,不由偏脸对琥珀说道:“改日找小厮把这些蝉粘了吧,实在吵得慌。” 琥珀应了下来:“好,我正要跟小姐说这个呢,今年的蝉鸣声真是格外闹人。昨晚我入睡的时候,门口树上蝉还叫得欢呢,害得我半天没睡着。看来是天太热了,连这些小东西都受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场雨呢,天气要总是这样,到时受不了的,就该是人了……” 琥珀感叹间,远远瞧见了孙文扬的身影。 他正引着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前来,那人一看平日就胡吃海塞,肚皮撅得老高,一走路身上的肉就一晃一晃的。 看着体态,不像商贾,多半是个淮城的官员。 申茶平日里听说过一些,淮城的官宦商贾勾结成奸,有油水大家一起捞。 淮城处于两州之间,位置偏僻,上头少有人管,可旁边县府的难民闯入后,朝廷拨了救济灾民的粮款后,这地方平日里的弊病都全凸显出来了。 为官的管不好灾民,惹出不少是非,听说传到了上边耳朵里,惹得君上震怒,这才对这么个小地方多了几分关注,并因此派了钦差。 至于派了什么人物前来,这就不是申茶能打听到的事了。 只因她知道这些事端,看见眼前的男人,猜测出对方身份后,就立时生了些厌恶。 不过转念一想,也好,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卖给他,也算是把他平日里压榨百姓的钱从嘴里掏了出来。 将来多余出来的银子,还能捐出去给难民施舍些粥饭。
第33章 孙文扬带着那人靠近, 一看见申茶,对方就客套起来:“早听文扬说起,孙家有个聪颖了得的表小姐, 颇有几分奇绝的本事, 能得到一些珍奇之物,我特意来看看。那就请小姐在前面带路吧。” 申茶弯唇笑了下,叫琥珀引着男人走向侧房, 里面摆着一排排签到来的珍奇物件。 琥珀在男人到来之前,就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将这间房收拾出来, 把东西摆好。 便宜些的珍宝没摆放, 却特意挑出了极贵重的以及价格中等的珍宝。 男人一进房,看见各处都是见所未见的稀奇玩意儿, 面上喜悦的表情控制不住,连连称叹道:“没想到孙家还有这么多宝贝东西,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申茶拿起手边的一枚砚台, 拿着细布缓缓擦拭着, 头也不抬, 对男人说道:“如今我手里的东西京城不少买家也开了价, 多数是价值千金的宝贝。大人若是识货的话,应该瞧得出来这些物件成色, 一个比一个好。就算是出了怀城,我这也是一顶一的孤品, 只会越存越值钱, 传之后世也拿得出手。” 申茶说完,抬头看向男人:“怎么样, 大人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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