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只微微一笑,提醒道:“来找居士?她在这呢。” 阿九又大笑一声,略过她的提醒,拉着如兰继续说话。 罗饴糖也只是笑。 如兰只与她说了一会,又把她注意牵回到点子上:“你不是找居士有事吗?等你说完待会再聊吧。” 阿九只得笑着收回话题,同罗饴糖道:“居士,是这样的,永平公主今日到府,为让公主在府上住的这段时间能舒心自在些,后宅人员这段时间还是少些出来活动吧。” 罗饴糖笑着点头:“多谢阿九姐姐提点。” 如兰一听,也笑了:“阿九你这就不够意思,就你跟居士好,还特意来提点她这个,你就不会跟我说这些,尽会拉我调侃别的。” 阿九又笑着转头来同如兰说话,间或还大笑出声。 一旁的罗饴糖颇没有参与度,但她始终含笑看着两人,并不怎么在意。 如兰本意想提点阿九这个粗神经的,不料她以为如兰又想和她聊了,便生生在罗饴糖屋里同她聊了许久。 因为找不到时机打断,如兰只得一脸为难地不时看看罗饴糖,不时又敷衍那低声讲大声笑的阿九一两句。 直到阿九舍得离去,如兰才歉意道:“糖儿,她这人就这么大咧咧的,但没有坏心眼,你别介意。” “嗳,她这么没心眼不知道眼色的,也就咱们王爷不嫌弃还提拔她去了前院,要是在宫中,怕不是早被处理了吧。”说着如兰又感叹一句。 罗饴糖也只是笑:“阿九姐姐她同府上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大家都喜欢和她说笑,哪就像姐姐说的那么差了。我倒是看她做事很妥帖的,这样的事她不差十七来说,竟亲自过来同我说了,王爷才会放心的吧?” 罗饴糖得了阿九的提点,自是整整一天都没踏出房间半步,只除了晚课的时候到禅堂做课外,一直不曾到过别处。 可永平公主是专门为了打听她而来的,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不同她碰面呢? 当天傍晚她就从隔壁正仪观跑来翠月庵了。 “仙姑,公主殿下呢?”阿九隔着青石台阶下袅袅升烟的大香炉,脆声问。 只见惠阳仙姑因生气而绷直的脸庞,被缕缕白烟强行掰曲了,眉一紧,“殿下矜贵人,自是想去哪去哪,贫道哪里留得住大佛!” 阿九笑了笑:“我知道了,仙姑别恼,我这就去把殿下请回来。” 听了阿九这么说,惠阳这才舒心了一些。 最近不止徒弟日日跑隔壁庵去,就连这位殿下也是听她说道听不到半刻,就开始走神,趁她不备也溜隔壁去,难道隔壁的大肚子秃老儿真能比得上她们高贵的元始天尊嘛! 罗饴糖此时在禅堂里敲着木鱼,永平一身华衣走上木阶,往神龛旁的佛像前轻轻一靠,就挨着佛像坐了下来。 旁边的宫婢赶紧过来给她递茶、扇风。 “大家说佛祖慈悲为怀,才叫凡夫俗子心甘情愿日日朝拜,可大师你看,本宫不过生了一条好命,也不必像佛祖那样辛苦,可这下子往它身上这么一靠,你不也得把本宫当佛祖供了吗?”永平讪笑出声。 罗饴糖停止了念佛,单手举起念珠,对永平略施一礼后,就往旁边挪开一点,从没被永平挡住的佛像另一侧坐下,继续闭目念经。 “哦?你瞧不起本宫,觉得本宫是为虎作伥、狐假虎威,不愿搭理本宫是不是?” 永平开始撒泼起来,站起,来到佛祖的大肚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下,她彻底把整个佛像挡住了。 罗饴糖没法继续做课,身后两个小尼姑都吓得不敢说话,默默退到柱子后藏着。 “你两个躲什么躲?瞧不起本宫是不是?觉得本宫只会下三滥的招儿,怕本宫这只疯狗反咬你一口了是嘛?清流、清颜,把那两小孩抓住!” “殿下请息怒。”罗饴糖这时候终于站起,平静地解释道:“贫道今日与殿下初次相见,却并未见得如旁人口中所说专横刁钻的殿下,贫道只看见一位明明很孤单很渴望被重视被爱,却偏偏不爱诚实不愿低头的殿下。” “殿下明明...”她一口气说了好长的话,这时稍稍深吸一口,“可以很可爱,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伪装起来?” 永平一下子听愣了,双颊缓缓飞红。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着别的小姐妹三三两两地牵着手走在一起,十分融洽的样子,而只有她,只要一来,大家就会笑得很不自然,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她而感觉不自在,每每这时候,她就少不得尖酸挖苦一番,这就让人更加退却。 “殿下心思比常人细腻,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的是您可以比任何人都要至情至性,不好的却是您心里得多受累?谁...又能明白您几分?” 永平不语了,眼角逐渐湿润,这时阿九手里抓一束月季,从外头进来,看见永平白牙一咧:“殿下!殿下!原来您在这,要奴婢好找!” 永平赶紧掩脸把眼角一擦,声音带颤:“你这...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 嘴上这么说,可心头不免软了几分,再直面罗饴糖时,目光想放狠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得默默侧过身子,从佛像旁退下来。 “殿下,您看,奴婢在院里发现一丛野生的月季花,这颜色艳而不俗,鲜花称美人,就摘给殿下赏了。”阿九咧嘴笑得没心没肺。 永平看见阿九送来的花,心情一瞬间奇异变好,接过花闻了下,高兴道:“不错,清流,赏!” 然后,她就成功被阿九带着离开翠月庵。 罗饴糖走出禅堂,恭送公主殿下出院时,眼神失落地望了一眼某处被摘得空落的院墙——那些月季开始虽然是野生,但她来了之后,就开始在每日做课的时候抽出时间来莳弄,那种银红色是她转嫁了别的花好不容易才开的。 她记得以前在河头村,师父最爱就是月季了,她虽然是出家人,但也有一颗凡尘未了的心,于是那会师徒二人便在自己庙里使劲地种。 阿九送公主出了院,回过头来望着罗饴糖,对她笑:“居士不要怪阿九自作主张摘了院中花,实在是,居士如今有金册在身,一切和净修无关的举动都要被禁止的,花可以是野生,但绝不能是由居士亲自栽种,居士应该明白的吧?” 罗饴糖点点头,收回感伤,回以阿九一笑:“阿九姐姐,我明白的,多谢姐姐相救。” 阿九对她投以更灿烂一笑,“居士不怪我就好啦”便哼着小调离开了。 这么可爱没心眼的管事丫头,做事又如此妥帖细致,在府里人缘好,连最难缠的公主都忍不住喜欢她,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隔天,罗饴糖一如既往寅时不到就来到前庭抄经,抄着抄着,写下一花一世界的时候,笔端停在“花”字那,顿了好久,直到一大滴墨滴落下来,把字彻底淹没。 墨迹大得像她昨夜的泪滴。 “怎的停下来了?”凤剑青见她停止动作,放下手里的书稿,侧头去看她。 作者有话说: 小凤:赶紧说!!谁惹孤的姑娘哭??
第18章 “回王爷,贫道无事,手累而已。” 罗饴糖赶紧收回神思,放下笔杆站起,屈身请罪。 在这屈身请罪的动作中,她以袖子半掩,身子半侧着,修长雪白的一截脖子便随她微微歪着的站姿,完整露了出来。 这看上去跟寻常人的礼节相差不大,可就细微处,又带了点青楼出身的艳媚,这又与她一身清淡的素服形容成强烈冲击,更为抓人。 凤剑青忍不住走上前,一步一步靠近她。 罗饴糖瞪大了美眸看她,没心思伤怀了,双手始终在前方挡着,随他的动作步步后退。 倒座房外已经被人肃清,此时晨风一卷,槅扇“啪叽”一声盍上又弹开,案上烛火明明灭灭。 “别动,站好。”他见她都退到后面墙角去了,再也忍不住道。 “站住,就这样,脖子转过来。”他隔着七八步距离停下,见她还要再退,眉头轻皱,纠正她道。 罗饴糖换了一侧方向歪着,露了另一侧脖子。 有时候一些印在骨子里下意识的行止姿态,可能是饱经饥饿折腾过后,被人为地塑造出来的,这时候骨子里已经生成一种畏惧,不管何时何地,下意识就会做出这样的行止,难以纠正。 一点一点用语言纠正她动作,可她做了好多次都还是没能成功,看到这里,凤剑青不禁心脏闷闷的,钝痛难忍。 “算了,慢慢来吧。”凤剑青叹息一声,更多的是怜惜和自责,似是从中窥见她那些艰辛晦暗的日子。 “既然累了,那你今天早点回去歇吧。” 罗饴糖听了,正想谢,不料他又问: “你刚刚,是为什么而神伤?” 她一愕,“贫道...没有神伤,只是手累。” 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能勉强。 他摆摆手让她离开,目光出神地盯着那张被她滴污的纸张。 今日下了朝,摄政王只在后殿指点了皇帝几下,就匆匆告退。 皇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纳罕道:“皇叔今儿是怎的了?可是身体不适?” “臣是见陛下近日多有进益,打算是时候放开手让陛下独自处理了。倘若陛下认为臣疏怠,臣留下无妨。” 凤剑青说着又重回到龙案前。 “不不不!皇叔,朕开玩笑的。”皇帝赶紧笑道。 凤剑青出了宫,没有去军机处的府衙,而是直接回了府。 因为回府时间太早,门房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 “是...不是宫中出什么情况了?”管家吓得问啸风。 啸风只能无奈:“宫中无事,具体我也不知,王爷一路骑上马就挺赶时间的,我没敢问。” 凤剑青回府后,先回寝院把朝服换下,“彭州,去把阿九喊来,孤有事要问。” 彭州应了声就出去了,凤剑青到了寝院,青州和阿七上前伺候。 青州伺候他把衣裳换下后,阿七就上前给他端来漱口的茶。 凤剑青一见茶色碧绿鲜亮,不由皱眉:“肯花心思是好,但错就错在心思用错了地方。” 阿七一听,吓得赶紧跪下,“主...主子...恕罪...” “千叶云雾烹煮成这种颜色,不费去千两茶叶,根本做不到。你跟了孤这么久,难道不了解孤并非那贪图奢靡之辈,漱口的茶,毛尖已是上品,普通的碧螺春就足矣。” 凤剑青叹息,“自己待会去领罚,写一页悔过书,须得知道自己错在哪。” “谢主子!奴婢遵命...”阿七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谢退下。 前院用的这些丫头,不是说不好,也不是说不能干,但偏偏就是心思太活络,一个个挖空心思为了在他面前表现,但恰恰是这样反倒让他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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