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剑青还是始终那副冷淡自持的模样,让人看了都不得不发怵。 “是...” 新帝是小时候在后宫争斗中侥幸活下来的唯一皇子,身体上的孱弱就是捡回命后导致的,这也让他始终在高大英拔的摄政王面前一直处于下风的位置。 等摄政王离去,新帝顺了口气,赶紧追问安公公关于收集美人的事。 安公公脸有难色道:“人是选好了,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只是...” 原来,荣安侯府的人闻听安公公又觅得新人选后,又故意找人趁着公公不留意把人给抢了。 这次抢去罗饴糖的,是荣安侯府的庶子,虽然只是庶子,但背后命令他做事的,同先前交代嫡次子夺青烟的人一样,是荣安侯府的世子。 那庶子看见罗饴糖的美貌后,任凭他见识过那么多美人,都不可避免被她的美色惊到了。 谁知那小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不是个善桩,在那庶子意欲对她行不轨之时,竟举了瓷缸从后方袭击,活活砸死了人。 因为案件涉及荣安侯府的人,现在那小娘已直接由大理寺关押,情况看来凶多吉少。 “那...咳咳咳...那你可有...咳咳...”新帝一听呛咳不已。 安公公一边给皇帝顺着后背,一边安抚他:“陛下放心,奴才自然安顿好一切,不会跟陛下扯上关系的,那云烟楼昨夜已经付之一炬,人都死光,死无对证了。” 新帝一听,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下回做事警醒些。”他叮嘱安公公道。 · 被关押在大理寺的死囚,哪里是容易见到的,所幸珍儿之前有一次前庭伺候时,被大理寺一名狱卒看中,那名狱卒一直对珍儿念念不忘,而得亏这天又是他和他的属下值守。 “你进去后动作快些,这名女犯杀的可是荣安侯府的人,那荣安侯府别说你和我,就连皇上也不想轻易得罪的!” 那狱卒反复告诫珍儿道。 “差哥哥,奴家知道了,可她是奴家在楼里肝胆相照的姐妹,在她行刑前,总得来喂她吃几口好的,才好上路。” 珍儿抹着眼泪,曲意迎合,颇有番我见犹怜的样子道。 狱卒看了喉间一紧,放在她腰间的手便不规矩了起来,凑她耳旁道:“哥哥帮你办成了这事,晚上记得要来哥哥帐下啊...” 珍儿与他虚与委蛇,婆娑泪眼脸红着点点头。 等到了牢狱,看见罗饴糖一张芙蓉脸抹了灰土,眼睛黯淡无光靠着墙壁坐,珍儿心头涌上无尽的愧疚,抓着铁牢嗫嚅: “糖糖,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所以现在才会遭到报应,姐姐和楼里的姐妹都被大火烧死了...” 罗饴糖本来木木的,不大想搭理人,一听这话,眼中闪过惊骇,缓缓抬眼道:“云烟楼...烧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偷偷溜进牢里看你的那一夜...”珍儿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满是火烟炭黑的包裹,“我躲过去了,可大家...还有,你交待我帮你拿回石砖下的东西,现在成了这样了。” “我废好大功夫才挖出来的。” 罗饴糖接过珍儿递过来的满是火烟的包裹,里头的银票早已烧成灰烬,铜钱也焦黑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所幸最里头一个钢制盒子虽然烧黑,里头的东西还完好。 “这次没有办法逃掉了,听说那人是大权贵,不是普通的小官吏。”罗饴糖默默收好东西,幽幽道,“只愿死后,你帮我把此物一块葬了吧。” 以前罗饴糖被云烟楼徐妈妈救回楼里之前,曾经被人牙子卖到一户无子女的商户人家当婢女,后来被知县身边的县尉看上,要抓去给他家的傻儿子配`种,罗饴糖自然不愿,可是当时她待的那户商户人家虽然把她当女儿,却也不敢得罪县尉大人。 县尉虽然还没有知县官阶那么高,可在那时候,一个从九品的县尉官,在罗饴糖眼里就已经是天大的不可抗衡的人物了,她花尽了手里的积蓄,那户商户人家也为她得罪不少人,始终没能把她救出去。 而她就是在那时候遇上云烟楼的徐妈妈,徐妈妈那时恰好去到邢北县物色丫头,遇见她觉得有缘分,顺手就帮了。 徐妈妈身份虽然可能还比不上她那家商户人家,但惯常出入京城权贵中间的交际花,对她而言,别说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便是邢北县的知县大人,她也可以不放在眼里的。 那时候罗饴糖还觉得,徐妈妈已经是她眼里伸手触不到的神了。 可现在,即便徐妈妈没被烧死,在京城,荣安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天青烟被荣安侯府的人带走,连徐妈妈也没有办法,而她得罪的便是这样存在的荣安侯府,那么,这次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搭救不了她了。 判决很快下来了,等待秋后于街市口行剐刑。 这是极残忍的刑罚,于罪犯身上剐三千多刀,许多人挨不到一百刀就疼死过去。 “为什么是剐刑?剐刑明明是卖国贼那种犯有对国家严重危害的人,才判处的刑罚!” 一听见判决下来,罗饴糖当场就叫了出来。 狱官手里的棍棒已经准备好。 “大胆刁妇!你这是在质疑一整个大理寺办案吗?别说你一个妓子还懂得律法!” 此话一落,引来满堂哄笑。 罗饴糖确实没看过大晋律法,但小时候听小凤哥口里背过这一段,他还面无表情地跟她解释很久,剐刑是个什么样的刑罚,是什么样的人才被判这种刑,当时还是小姑娘的她,光听他描述,就吓哭了,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 可哪怕她真的知道律法,那又如何?当时那位权贵果真拿着带刺的器具逼迫她,那又如何?她是出于自卫杀人,那又如何? 关键在于,她自卫杀掉的那个人,是个权势大得一只手指就能戳死她,只是被判剐刑,没有让人在狱中羞辱她,就已经是对她的恩赐了。 就是...这辈子再也没办法见到小凤哥了。 罗饴糖擦了擦眼泪,用宽大的道袍袖子遮挡住迎面砸过来的臭鸡蛋烂蔬菜。 可马上,她又慌乱地低头蹭掉袖子上的污物。 这件道袍是师父留下的,师父一生普渡众生,决不能受这些人的侮辱,她会难过心寒的吧? 于是她勇敢地抬起了脸。 摄政王从宫中下朝归来,骑一匹鲜亮枣色的宛良马,四下侍卫环绕,途经西平大街,远远就看见囚车的队伍。 “王爷,前方有刑囚游街,我们别撞上去,省得惹一身晦气。” 侍从喊住凤剑青时,他还在想今天属下给他禀报,安公公前些天同荣安侯府的人都在翠烟巷出现的事。 “是荣安侯府死了的那个庶子的凶手,听闻是个女子,被判秋后剐刑。” “王爷,那庶子平时仗着世子的势,在东平一带狐假虎威,曾暗地里抢过不少良家妇女,好手段花大价钱掩盖,连荣安侯都被蒙在鼓里。” 摄政王身边的金刀侍卫啸风语气里有对那庶子的不屑。 凤剑青只静静地听着啸风的禀话,面色如常地冰冷,始终不发一词。 “换一条路吧。”最后他淡淡道。 啸风愕然,“王爷?”他以为王爷定会出手,当是给小皇帝一个提醒,让他知道以后别在他背后弄这些有的没的,顺便威压一下荣安侯府那些人。 可就在打马转身离去的时候,辘辘的刑车驶近,高高的刑车上随风飘摇着一件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道袍。 可凤剑青却一眼认出那件道袍,连忙勒转马头,剑眉深深地蹙起:“啸风,去喊停那辆囚车。”
第3章 刑车游行好端端被喊停下来,大理寺的狱卒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把她从囚车上解下来,裹上黑布,驱散掉前来砸骂的百姓。 罗饴糖一抹快渗进眼睛的臭鸡蛋液,脏兮兮的脸蛋中露出一双澄清的美眸,“差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何事了?” 罗饴糖被押回大理寺后,没有再关进阴森透不进阳光的地牢,而是被直接关进一间收拾整齐的,有床榻有圆桌的屋子里。 “好好待着,别问不该问的。” 说完,那狱卒“啪”一声关紧槅扇门,还用锁在外边牢牢锁上。 罗饴糖不敢往那干净的床榻坐,只能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角,安静地待着。 此时她完全不敢幻想事情有转机,毕竟她真的杀了人,杀了一个权贵。 她现在回想起那一身豪奢气派的男子倒在她面前,后脑染满鲜血的样子,都会后怕不已,胃间强烈不适。 师父是修道之人,她的徒儿穿上她的道袍杀人,不知师父会怎么想。 她把头垫在小臂上,用纤细玉白的指头搓了搓袍服衣摆处的蝴蝶补丁,那是她七岁那年帮师父打补上去的,她笑着同小凤哥说那是蝴蝶时,小凤哥俊雅冷淡的脸上满是不可言喻的神情。 她师父是修佛的,可她们穷得连一件尼姑袍都做不起,只得捡了人家云仙观女道长的旧道袍将就穿着,说来这佛修得也不甚走心。 罗饴糖想到这里,抱紧膝盖露出淡淡的笑。 过去的时光日子虽苦,但有师父和小凤哥,还能时时憧憬着当新娘子,倒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 而现在...她杀了人,到了秋天,她也要找师父去了,不知道小凤哥,还有没有在找她,还是说过去了那么久,他已经娶了妻子,和别人过着她憧憬中的日子... 关困罗饴糖那屋的门扇下开有一个小窗,平时饭食直接从那里递进来,吃完后她把碗筷放回原位,定时又有人来收。 就这样不知被锁了多久,突然有一天,狱卒来把锁打开,一道强光刺得她眼睛不适应,赶紧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 “姑娘起来吧,案件已经清楚,你无罪,可以走了。”那狱卒显然态度恭敬多了。 罗饴糖诧异。 可她没敢多问,赶紧拍拍衣服上灰土,随狱卒走出那个房间。 在步出大理寺府衙后门时,她还脚步匆忙的,生怕走慢一步,就又要被抓回去受剐似的。 可当她眼睛里映入前方打下碎光的绿荫,即将踏上那条康庄大道时,身后的狱卒突然用剑鞘挡住她去路。 她心头一突。 “姑娘,走错了。你看,你的家人在那里候着,等着接你回家了。” 狱卒把手一指,然后罗饴糖便看见拐角胡同巷口,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几名仆侍候着,看来不知又是京中哪位贵人的。 罗饴糖的心黯淡下来,苦笑一哂。 她就说嘛,哪有那么好的事?肯定又是哪位贵人看上她的容貌,所以才会把她救下藏进府邸当禁`脔的吧? 只那贵人定然得比荣安侯府的贵人大,才能救下她的吧?她默默在心里祈祷着,这回别又是个水深火热的火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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