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罗饴糖是真的慌了,“小凤哥...” “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屋外人终于淡淡出声。 罗饴糖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姑娘,一言不发。 “还不愿意同孤说话吗?”屋外男子又道。 “不、不是的...”罗饴糖怕极了他这张说教的脸,小时顽劣的她,从来不是怕被说教,而是生怕看见自己仰慕的对象对自己的失望。 而现在的她,却是心虚... “小凤哥,我长大了,早不是当年需要你照顾的小姑娘,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早在大理寺那个牢狱把我救下时,就抵消过了,你不必对我的日后负责,那婚约本就不合礼法,无效的,你也不用内疚,日后我自己做事,自己给自己担着。” 罗饴糖终于鼓起勇气同冰屋外那人道。 屋外的人久久没有回应,依旧站那,正对她的冰屋。 良久,他才终于发出一声呵笑:“长大?亏你还记得今日是自己生辰,自己给自己担着?好...你都把孤为你做的一切,视作是报答,是还恩,是愧疚,孤费心帮你入选流芳亭仕女、甘愿让许老压着,让他收你当义女、按你师父意愿为你筹备及笄礼,求皇上收回金册赐你身份嫁人...是孤一厢情愿,是孤多事了。” 说着,洞口外那双站得笔直的长腿终于从霜雪中拔出,转身离开。 罗饴糖一个着急,立马从冰屋中走出,想去拉他,结果靴子刚往外一迈,就深陷进厚厚的雪泥,刺麻麻的冷意从脚底往上直窜尾脊骨,再想抬脚时却发现完全抬不动,踉跄一下差点面朝下栽入雪地。 凤剑青及时回身,用手撑了她一下。 罗饴糖指尖接触到他的指节那刻,就感觉到他手指已经冻得像冰条,还有明显的皲裂感,可刚才他明明一副全然感受不到冷的姿态。 把她扶起那一瞬,他生怕自己的手冻着她似的,赶紧收回,随即用小臂支着她,把她送回冰屋待着。 “不知道外边冷?还乱跑。”他说话的时候冒出成串的热气,面无表情斥责道。 “对不起,小凤哥,你也进来坐坐吧。”罗饴糖蜷着膝盖,往里挪了一点,给他腾出位置。 “孤不用,你待着。”他蹙眉,叹息一声,好像从以前到现在,每次生气都会被她打断,然后就再生不起气来。 “可是我还想跟你聊聊。”罗饴糖冻得小声说话低头搓手,屋里的火不能烤太久,早已灭了,现下瞬间又开始冷了。 然后屋外的人转身走了,再回来时,抱了一堆干燥的木柴,放在雪地上烤,而他则用雪垒了块冰砖,坐在冰屋门口烤火。 “聊吧。”他语气淡淡的。 有他挡在门口烤火,罗饴糖觉得屋里比刚才更温暖了几分。 这时低头能窥见洞外外,他那张在火焰下忽明忽暗的俊脸,他用雪围起一堵冰墙挡风,圈在屋外和她冰屋相接的地方。 “我没有觉得小凤哥你是多事。”罗饴糖幽幽开口道。 火光在脸上映出红光,凤剑青的脸却冷了几分。 “虽然你有些霸道,又很固执,时常认为自己做的都对,别人是错,自持己见,别人说的话时常忽略...” 男子脸上表情又肉眼可见地更冷了。 “而实际上,大多数情况下,你确实是对,别人又的确没有你想的周全,但你有没有想过,路你都替别人选好了,别人还要不要学自己走了?” “不错,你猜对了,我是不想当出家人,我想嫁人,想圆圆满满过些比普通人...富裕优渥一点的日子。”罗饴糖不好意思地咳声道。 “但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希望被安排,大部分人也不希望被人安排。小凤哥,难道你除了责任和担当,就完全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吗?” 罗饴糖有时候很心疼那个每日帮皇帝处理国事处理到很晚的他。 虽说知道他是因为担当,为国为民为朝廷,但还是希望他能多爱惜自己一些,拥有一些...正常人该有的私`欲。 “现在做的就是了。”他眸里映着纷飞乱打的飞絮,映着火光,火光里藏着一个小小的她。 罗饴糖叹一声气,无奈道:“好吧,我知道你想做的就是去霍州平乱,替陛下扫除障碍,赤胆忠心忠君报国,但你偶尔也爱惜自己身体一下好吧。” “孤从来,没有不让你去南国。”他望着她,突然道了这么一句。 “你要去,孤陪你去。” 罗饴糖差点被他这忒显不负责任、且对他而言十分离经叛道的话吓得懵住。 从洞口扒出来,刚要再问的时候,额门忽然掠过几支流箭,深深地扎进对面那堵冰墙,直直刺了进去。 “低头!”凤剑青低喝一声,人已经护在了她前面,用自己的袍服把她整个人包裹,立马统兵布阵。 一时间,流箭和飞雪乱飘,竟看不清雪光还是刃光。 冰寒雪天荒地上,开始了进攻,鲜红的血映在有雪的夜色里,格外显眼。 “摄政王殿下!青莲金僧是我们南国的救星,请务必要护她!!”几位南国使者被湘军一路掩护离开,一边朝着凤剑青的方向大喊。 此时雪地,马已经不能奔跑得快,略一跑就会掀起白雾,实在不是反击的好时机。 凤剑青令一位士卒用几匹马拉着一排冰块,往后笞打让它们拼命往一个方向走,把敌人引去那个方向,然后他带着罗饴糖,和将士们分批间隔地往相反方向撤离。
第49章 只要再跨过这座雪丘, 再走不远,就能抵达驿站。 罗饴糖被他护在皮裘披风里,一路骑马狂奔, 二人早已顾不得保持间隙了。 由于刚刚上马时被人架着胳膊,慌乱中坐反了位置,此时只能眼看着两旁飞雪不断自后往前溅, 身体和脸皮被迫贴紧跟前男子坚`硬的胸膛。 幸好他穿了厚厚的软甲, 不然就尴尬了。 罗饴糖不禁想起自己最近日益酸胀发育起来的地方, 窘得脸蛋微红。 突然, 马匹猛地急刹, 前蹄因迫停而高高扬起,她感觉自己身体不可控地往下坠,他的身体挡着, 这时真的被迫严丝合缝地贴紧, 脸蛋都差点在他胸口挤变了形。 紧接着, 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叮嘱:“糖儿, 抓紧些。”他便抬臂用拉缰绳的手护在了她头部, 腾出一手拔剑,往前方突袭的流寇击去。 罗饴糖耳边除了听见簌簌风雪声外, 还听见利刃刺进皮肉发出的“噗呲”声。 铁锈般的血腥味融和在冷冽的新雪味中。 罗饴糖下意识圈牢凤剑青的腰, 压低身体, 尽量不给他添乱。 可还是抵不过敌人有预谋的精心布局。 凤剑青横剑一扫,击倒了一群人, 马蹄跃起一下踹倒好一群人,成功避过好几栏埋在雪地的尖齿, 身后跟随着他突围而出的那支小队已经越来越少人了。 正当他又一次成功避开敌人拉开的大网, 往另一突破口跃出时, 马蹄落了隔空,一头栽进敌人挖掘的大坑中。 凤剑青抱着罗饴糖滚落一个坑洞中,里头有岩石硌得人后背生疼,但他都尽量用自己身体帮她挡住了大部分,软甲被撕开裂。 敌人尚在洞外,若不突围而出,很快他俩就要被封死在雪洞中活活冻死。 于是,凤剑青脱下自己御寒的裘服,将罗饴糖兜头裹住,然后叮嘱她:“待着别出去,冷就多活动,等我回。” 说完,他一脚踩着马头轻身跃出坑洞。 等罗饴糖抬起头,只能捕捉他一闪而逝的衣角,和顶头那片白絮乱飞的铅灰色天空。 洞底积雪越落越厚,快把她小腿淹没的时候,她快速踩实了踏在上面。但饶是这样,她的腿也很快冻得失去知觉。 唇舌已经冻得发白,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在颤抖,她试图用手抱住身体取暖,用裘服裹着自己和那匹跌落坑洞受了伤的汗血马。 汗血马冻得鬓毛上都结了霜,瑟瑟发抖之际,突然用头去蹭她的肚子,然后一把将她托起伏在了它腹背上。 有马的身体替她挡去一些严寒,罗饴糖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 “马儿,谢谢你。”罗饴糖感激地揉了揉马头,帮它拂掉灰白,把裘服往它身上扯了扯。 不知过了多久,她冷得摩擦手脚也没有知觉了,底下的马儿不知什么时候眯了眼,没有声息了。 “马儿,你醒醒啊...”罗饴糖脸色冻得发紫,使尽全身力气,也只挤出一丝,拍着马的脸。 可身下的马腹早已慢慢变冷变硬了。 罗饴糖这时候多么想要一个大暖炉啊,脑子里想的都是躺在热热的炕上,身边还架着火炉,尽情地烤。 意识迷糊中,她回想起那天府里也是很冷,许大人的妻子,许夫人亲自做了桂花红糖汤羹,里头特意加了驱寒的老姜,她问她可有来过月事,说姑娘家这个年纪没来月事得补补,偏她执意不吃肉,她只能煮些红糖羹让她补补了。 当时她觉得既暖心,又想笑,觉得怎么大家好像都忘了她身上带着金册了,不是她执意不吃肉,而是戒律条上说啊。 不过,许夫人膝下无女,是真的把她当成闺女,自打许大人那晚见过她以后,许夫人隔天也来了,还在她的翠月庵坐了好久,拉着她的手亲昵地说了好久话才走。 期间,许夫人让她的婢女给她量身体,说是要给她做漂亮的衣裳,她想拒绝,但许夫人又笑着拉她手说,姑娘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说她渴望有个闺女好久,以前就经常想着以后有闺女要如何给她打扮巴拉巴拉。 许夫人热情洋溢,弄得罗饴糖都不好意思打断她说话。 但其实,她内心是默默渴望着的。 渴望有许夫人那样的娘亲,可以打扮漂漂亮亮,有个能护着自己的爹,嫁一个举世无双的夫君。 她把脸贴在已经僵硬的马独自上,闭着眼露出一丝笑。 或许小凤哥是对的,她的确想要嫁人,想过平淡充实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慈悲要渡,也难以耐住青灯古佛的寂寞,就连小时候跟着师父,师父也不是那么严苛守律,总是放她自由去玩耍。 但是...她也不能自私地只想要自己快活呀。 · 此时外面灰茫茫一片,他带着先行走的人马中,最后只剩下凤剑青一人了。 不过对方也死伤惨重,几百来号人物中,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为首绑住了凤剑青的老朽一把扯下眼罩,露出里头阴森的空洞,朝他吐了口血,嗤道:“小子!费你大爷这么多人力,折了那么多,不过总算抓住你了。” “时别十几年,十二皇子,别来无恙吧?” 独眼老朽朝他阴狠地笑道。 凤剑青脸色如常,老朽的血从他额际往下流,沾染了他浓密冗长的睫毛,再一滴一滴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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