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把自己的靴脱了,扔过去道:“穿上。” 罗饴糖挽起水湿的裤腿,把玉白的小腿没入他温暖干燥的大靴中,走得有些笨重,却总比被地上碎石硌疼要好。 她低头呆呆地看着,小时候她也时常偷穿他的鞋子。 “你为什么跑来柴房?” “打坐。” “自己房间不能打坐?” “这是家黑店,店掌柜让他娘子来我房色`诱。” “所以你就要杀人家?” “你怕我吗?” 罗饴糖顿了顿。 凤剑青闭着眼打坐,此时凤目半睁起来,淡淡地掠她一眼后,又沉沉地闭上。 “我不害怕,我知道,你只是生病了而已,等病好,就不会这样了。” 罗饴糖鼓起勇气走上前,蹲在他面前道。 凤剑青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甜腻气息,掌心掐紧,睁眼看她,眸里深沉。 片刻后,她面前的天地已经倒转过来,她被他强行打横捞进怀里,头枕在他臂弯,抬头便看见他薄睑半压紧沉沉的眼眸,像一头猛兽,正从上往下梭巡他的猎物。 她从他眼里读到了一种翻山倒海般抑压不住的晦暗情愫,正破冰而出,强烈得将要重重盖覆住这一个小小的、眼神惶恐的她。 “丫头,”他呼出的气灼热,用上了儿时唤她的口吻,“如果我告诉你,不是病,这才是最真实的我,你会如何?” 罗饴糖没来得及思考和反应,他已经俯身,咬上了他用粗粝指腹摩挲的锁`骨了。 她闭紧眼睛,承受着这种让她惶恐不已的陌生情愫,一双白嫩拳头握得死紧,一声也不敢吭。 “疼...有些...疼。” 她溢出泪,双手禁不住掐紧他胳膊,下意识推拒着。 凤剑青哂笑自嘲一声,用力抑压住自己神智,快将松开她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柔荑小手勾住了肩胛。 “我不是怕...就是...有些怕疼,你换个肉多的地方咬吧。” 凤剑青眼神一晦,凝睇着她,便掀开她被雨打湿的前襟,露出圆润可爱肩头,他一路往下朝她胳膊处咬去。 他这可爱的姑娘,在她眼里,这竟然是咬,而不是吻,既然如此的话,那他如她所愿吧。 这一口下去,更多的是克制,齿尖触到柔腻时,下意识就收去了力,往里忍成内伤。 “你真的不怕吗?”他一边像蛇一样危险,一边抽空抬头问她。 罗饴糖忍着害怕,用力咬唇,红着脸,依旧是摇头。 外头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屋内却干柴烈火,差点一触即燃。 关键时刻,凤剑青看见怀里紧张闭着眼,眉头紧蹙,拳头死死攥紧像是极力忍耐的姑娘,终究轻轻亲了亲她眉毛,把她抱坐起来,用自己身上的衣裳披在她湿衣上,拢紧。 他双手用力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嗓音有些沙哑:“湿衣裳捂久了不好,快回去换去吧。” 罗饴糖这下终于睁开眼,心脏砰跳不已,也不敢扭过头去看身后人,直觉自己一旦回头,就收不住火了。 “可是...你不是说这是家黑店吗?”她声音轻轻的。 “别怕,我就在你窗台守着,天一亮,我就带你走。” 又是安心沉实的声音。 罗饴糖头也不敢回,径直推开柴房门一路往自己房间跑。 掌柜的娘子穿着过火去房客屋里勾`引的事被店掌柜知晓,此时在大厅被殴打着。 店掌柜本想让自家娘子前去讹诈些钱财,没想到自家娘子看着房客长相英俊,起了心思只穿一层薄纱去色`诱。 听着那声声板打的声音,和女子夜里的鬼嚎声,罗饴糖把房门死死关严。 换过一身干燥衣物后,她急匆匆来到内室窗台边,把窗子打开。 外头依旧淅淅沥沥下着雨,这二楼厢房的窗下,果然就正对着楼下的柴房,她隐约看见黑漆的柴屋门洞内,显出一长身玉立、俊雅不凡的身影。 他好像一直站着,在向她房间的窗台上看。 她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有点羞涩地躲在窗扇后不敢看他。 他果然没骗自己,他一直在下面守着呢。 只因夜雨难以行走,他才让她留下休憩,等待天亮雨一停,他又会立马带她离开了。 · 翌日天还没亮,凤剑青就上来敲门,带上她匆忙离开这个小镇。 他们一路逃离的时候,还听见路上有人在谈论,隔壁镇子发生的当街残杀案。 “听说风来镇有人当街砍人,杀了一整条街。” “好像是为了杀一位从宫里出来的贵人,那贵人身子都被砍成两截了。” “会是谁杀的啊?” “听说昨夜绫华客栈的掌柜娘子大喊杀人?你说会不会凶手潜伏在我们镇子了?” 路过的人一边谈论着,一边目光朝凤剑青罗饴糖身上打量来。 “有...这个可能啊,从风来镇出逃,最方便应该是逃到我们镇子,你说...咱们但凡遇见些面生的外来人,是不是应该格外注意一下啊。”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从罗饴糖身上睃过,又睃到凤剑青身上。 凤剑青头戴斗笠压得很低,只剩半张菱角分明的下颚。 当那些人用疑虑的眼神,低声讨论着打量罗饴糖时,她学着凤剑青的样子,走路理正气直,只是一想到那些被砍杀死去的人,双手还是会止不住颤抖。 凤剑青突然放慢脚步,把手伸来,一把包裹住她抖不停的手。 罗饴糖有些诧异,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裹在里,仿佛有源源不绝的力量灌注入身体一样,顿时她内心又沉定了起来。 “走吧。”他握着她的手款款道。 于是,路过的人便看见了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 “原来是私会的小情侣啊。” 有人笑着摇摇头,走了。 南国这边男女大防较大晋那边松,许多情投意合的未婚男女会私下里会面,并不会引起多大舆论谴责。 罗饴糖被凤剑青握着手走了一阵,手心发热,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无路可走,只能本能地跟着他了。 “小凤哥,你...不是要来参加国宴吗?”走了好久,她为了打破沉默,谁知脱口而出就是这个问题。 她一时窘大了,这不就显得自己脸大,有点厚颜无耻么? 果然,凤剑青开口道:“你觉得,站在我的立场,能抛开国君的身份来你们南国么?” “可你...不也来了吗?”她脸色涨红,小声道。 凤剑青突然停下,看着她的脸,突然把手放在她脸颊上。 “我此次,不是以国君身份来的。” 他的话很平淡,听了却莫名让人心跳不已。 “我不是,你的童养夫吗?” “你...你毁约了呀。”罗饴糖打断他,小声道:“而且,从以前到现在,你哪里像童养夫啊...”倒像严厉的夫子、严苛的长辈和严格的兄长。 凤剑青低头沉吟片刻,“那你希望的童养夫,该是什么样子?” 罗饴糖略微一顿,“唔...对我有求必应?” 可她抬头看向他黑沉的眸子时,却发现他好像从前到现在,都一直是。就连这次她私心里希望他能来南国,结果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像神祗一样出现了。 “那...那喜欢到哪都把我抱着、举着?” 话刚毕,她突然觉得周围视野变阔,她被人攥着腰,坐到了他肩膀上。 罗饴糖吓了一跳,惊讶道:“快...快把我放下呀...” 然后下一刻,她又被重新勾着膝窝,小动物似的搂抱在怀。 “我从来没有变过,现在你所看见的,就是全部的我,包括那些你害怕的我。” 他在上方幽幽道。 “我并非是你以前所看到的样子,我也有缺陷的一面,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会全力地宠你,护你,把你留在身边。倘若你不能接受...” 罗饴糖被他抱着,静静地听。 他沉声道: “倘若你不能接受,我也绝不可能放手,宠你,护你,早已成为我刻入骨髓里的习惯了。” “我,只有你而已...” · 栗妃收到风来镇行动,杀手全员覆灭,连同月漪公主也丧生的消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她害怕这其中一旦出现什么纰漏,那将会带来的是灭顶的灾祸。 据说后来的人上前察看的时候,发现每具尸首的面都被划花了,月漪公主是凭借衣着和身形辨认的,于是她便觉得不那么安心。 恰好她的兄长戚高卫要从边境归来,她便打算让兄长前往帮她收拾善后。 戚高卫长一副凶戾的模样,在世家中,无人敢惹他,其妹妹又是当今南帝最宠的妃子。 “没问题,这事兄长帮你去确认就行,那月漪公主长什么样?可有画像?” 当栗妃命人把月漪公主的画像拿给戚高卫看时,戚高卫第一眼,画像就从手里松脱。 “她...真是陛下的孩子吗??” 看着兄长大变的脸色,栗妃忍不住奇道:“陛下默认了,是他从民间来的私生女。” “这绝不是私生女那么简单!”戚高卫斩钉截铁道。 “妹妹你还年轻,大概不知先帝那会的事,更没见过先帝的淑贤贵妃,这月漪公主,压根和淑贤贵妃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谁敢说她俩不是母女?” · 自他说出那番陈词之后,罗饴糖便刻意同凤剑青保持距离,手不让他牵,更不让他抱。 她要去哪里,他就在身后护着她跟上。 “等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金銮寺了,到了金銮寺,我就去向方丈请教他的真经,定能渡你,到时你就好了。” 她执拗地道。 于是,身后的身影脚步沉重地停顿了一下,难受道:“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我,是吗?” “胡说什么?”面前的姑娘用白皙带点泥污的手擦了一下汗,扭头过来,“都说了,你只是生病而已,我肯定不能放弃你,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凤剑青自嘲一哂,果然以前毁掉同她的婚约,当那什么狗屁贤明实际被人感情利用的所谓“圣人”,现下报应就来了。 她还是不信。 而倘若,她得知,那种名叫赤心的毒,只是会让人遵循自己欲`望行事,当最真实的自己,不知道会如何?
第79章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弥漫着不满的气氛, 罗饴糖攀登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现在只是...变得太偏激了,没有关系的,怎么样的你, 都还是我的小凤哥,我不会放弃你的。” 她幽淡道。 “你觉得我把所有事抛弃,心里只你一个就是偏激是吧?以前对你不管不顾, 为了别人宁可毁掉与你的约定, 那就不是偏激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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